第三十五章(2 / 2)

折枝(雙重生) 糯團子 13881 字 10個月前

白芷抿唇,頗有幾分不解和詫異:“不過這將軍也真是奇了,當初若非香娘子施以援手,將他從海上帶回去,他說不定早就屍骨無存了,怎的還忘恩負義,將人丟在京城一走了之。”

本朝將軍不多,白芷挨著細數,不是年齡對不上,便是長相對不上。

白芷狐疑皺眉:“莫非那人不是將軍,隻是軍營一個小嘍囉。”她大驚,“那他也太壞了,連身份都是假的。”

紅玉看看白芷,又看看宋令枝,最後低頭又咬上一口奶油果子。

白芷好奇:“香娘子自己話都說不清,平日她也是靠手語同你說話嗎?”

紅玉咬著奶油果子,怔怔搖頭:這個、很多人不懂的。

院中日光拂地,花光樹影。

宋令枝心口重重一跳,她沒開口,雙眼一瞬不瞬盯著紅玉。

身後窗棱高高支起,斑駁光影落在宋令枝眉眼。

她不敢亂動,亦不敢流露出任何多餘情緒,深怕讓人看出異樣。

染著百合花汁的手指輕抬,宋令枝東拉西扯,少頃,方比劃道:你有……見過其他會手語的人嗎?

紅玉睜大眼,不懂宋令枝為何有這一問。

若非家中有人患病,尋常百姓定不會學這個。紅玉在這上麵吃了不少虧,好些時候,那些人不耐煩看她比劃,嫌棄她是個啞巴。

沒等紅玉比劃完畢,早早就揮著掃帚將她趕出鋪子,嫌棄她晦氣,臟了自家的地。

隻除了一人。

那日紅玉趕著回蘭香坊,碰巧那日又是大雨,長街濕漉,不知哪家的馬車在街上狂奔,紅玉躲閃不及,差點慘死在馬蹄上。

幸而那人及時出手,救了自己。

隔著朦朧雨幕,對方的長相紅玉看得並不真切,隻記得那雙琥珀眼睛,比香娘子手上戴的瑪瑙手鐲還要漂亮灼目。

驚魂未定,紅玉嚇得連道謝都忘了,直至對方拂袖,重拾起地上的油紙傘,從自己身前離開。

她說不了話,追上人後,也隻是慌亂比劃著手指。

紅玉沒想到對方竟然看得懂。

雨聲淅瀝,那雙琥珀眸子輕輕低垂。

他用手語回應了紅玉。

暖融的日光透過紗屜子,眼前沒有大雨傾盆,亦沒有那雙琥珀眼睛。

紅玉望著宋令枝,須臾,她很輕很輕搖了搖頭:沒有。

她答應了那人,不能說自己見過他的。

宋令枝一顆心直墜入穀底。

……

日落西山,紅霞滿地。

秋雁果真喜歡製香,一整日待在蘭香坊,也不覺得累。

白芷笑著打趣:“既如此,你何不留在蘭香坊,也省得兩頭跑。”

秋雁撇撇嘴,搶先一步擠走白芷,她攙扶著宋令枝上了馬車:“我還得伺候姑娘呢,總不能都讓你乾活,那我成什麼了?”

白芷不以為然:“那又如何?”她故意裝小氣,“你那份月錢給我就是了,活我都替你做,如何?”

秋雁眉開眼笑:“姐姐不說,我差點忘了這事。”

錢袋子掏出一對金錁子,秋雁擱在手心,放在眼睛下方,左右轉動身子,“姑娘瞧瞧,這是什麼?”

白芷抿唇笑:“一對金錁子罷了,也值得你這番高興,往日在家裡,比這好的也不是沒見過。”

秋雁:“那怎麼一樣,這是我製香餅賺來的,那些姑娘夫人,都誇我的香餅好聞呢。”

平生第一回得到他人的肯定,秋雁喜不自勝,“姑娘,前方那家李記鋪子,他家的杏乾好吃得很,奴婢買來給姑娘嘗嘗罷,也算奴婢孝敬姑娘的。”

宋府家大業大,這天底下的好物宋令枝不知見了多少,秋雁實想不出自己能拿何物孝敬宋令枝。思來想去,倒不如買點果乾實在。

宋令枝由衷為秋雁高興,點頭:“自然是好的,隻是那金錁子你自己留著便是,我……”

秋雁:“那是奴婢孝敬姑娘的,自然得奴婢自個掏錢,姑娘可彆和奴婢搶才是。”

馬車緩緩在李記鋪子前停下,那鋪子生意興隆,還有好些果乾點心是西域來的。

宋令枝瞧著甚是有趣,打發白芷也買了兩份,送去香娘子那。

正說著話,忽聽隔壁酒肆傳來一陣笑聲。

“還得是國舅爺啊,若非您老人家親自出馬,我這不成器的兒子怕是得折在刑部了。”

“我說你就是膽子小,有國舅爺在呢,能出什麼大事。我還聽說了,皇後娘娘近來在為三皇子選妃,相中了雲家姑娘。雲老,這事你還得謝我們國舅爺,這可都是我們國舅爺的功勞,是他在、在我們皇後娘娘前美言的。”

“哈哈哈哈小事小事,等小女這事成了,我雲某定親自上門,隻是不知……這三皇子意下如何?我聽說,他連皇後娘娘的話都不聽。”

“我呸!他一個毛頭小子能有多大能耐?還不是我姐姐仁慈,才由得他造次。若是我,我看他有幾個膽子,敢和我叫板!”

恭維話此起彼伏,伴隨著“嘎吱嘎吱”木樓梯的聲音,笑聲從隔壁傳來。

宋令枝怔愣在原地,雙手漸漸發冷。

雲家,雲貴妃。

前世秋雁就是死在雲貴妃手下的。

往事如過眼雲煙,走馬觀花在宋令枝眼前一一掠過。

她忘不了秋雁僵硬躺在炕上,手上臉上傷痕累累,忘不了雲貴妃入府後,自己是如何……

白芷站在宋令枝身側,自然也聽見那番話,瞧見宋令枝臉色蒼白,還以為是為著沈硯迎娶

雲家姑娘的事。

她溫聲寬慰:“姑娘,這事如今還沒個定論,說不定隻是他們胡說罷了。”

宋令枝皺眉:“這事……你知道?”

白芷心下吃驚,不敢扯謊,她低頭,如實道:“奴婢也隻是今早在茶房那聽過兩三句,他們說的雲裡霧裡的,見奴婢去了,又都齊齊噤聲。”

誰不知道沈硯日日留宋令枝在房中過夜,還為她殺了皇後娘娘身邊的教習嬤嬤。眾人都好奇,若沈硯真迎了雲家姑娘入府,宋令枝該何去何從。

有人幸災樂禍,笑宋令枝無依無靠,若新夫人容人也就罷了,她還能落一個侍妾的名分,留在沈硯身邊伺候的。若新夫人心胸狹隘,那宋令枝日後的日子,可有得受。

這等醃臢事白芷自然不能在宋令枝眼前提。

斂去眼中異樣,白芷輕聲:“姑娘,那杏乾秋雁等著便好,奴婢先扶你回馬車……”

一語未了,倏然聽見隔壁傳來一記不懷好意的笑聲。

為首的男子大腹便便,遍身綾羅也擋不住臉上縱..欲過度的虛弱,他腳步虛浮,惺忪著一雙眼睛,手指直直指向宋令枝:“那邊的、那邊的美人是誰?”

身後眾人趕忙將人扶住:“國舅爺國舅爺,您老仔細點,可彆摔著了!”

被喚作國舅爺的男子擺擺手,推開同僚奴仆,搖搖晃晃朝宋令枝走去:“美、美人,和爺回去,爺保證讓你吃香喝辣……”

白芷一張臉煞白,當即擋在宋令枝身前:“姑娘,你快上馬車!”

京城誰不知道皇後的胞弟是個酒囊飯袋,仗著自己國舅爺的身份胡作非為。從他府上抬出的女子屍身數不甚數。

國舅爺強娶民婦這事,百姓早就司空見慣,也無人敢上前阻攔一二,隻道宋令枝運氣不好。

“美人,彆跑彆跑!”國舅爺東倒西歪,自己趕不上,又命家中奴仆上前攔人,“把那馬車給爺砸了,我倒要瞧瞧她還想去哪!”

話落,又趔趄往宋令枝跑去,“美人,爺告訴你,這京中就沒爺得不到的……”

指尖尚未碰到宋令枝衣袂。

驀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驟然響起,馬蹄漸漸,由遠及近,驚起一地的塵土飛揚。

國舅爺猝不及防,驚得跌坐在地:“哪個王八羔子敢……”

烏金西墜,那人高坐在馬背上,一身朱紅圓領袍衫耀眼,逆著光,沈硯半張臉隱在陰影中,忽明忽暗。

他身後跟著數十名金吾衛,錦衣華服,腰間佩刀,冷若冰霜。

國舅爺仰著臉,抬手擋住頭頂刺眼的光線。

指縫溜進的光影,他隱約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

國舅爺向來囂張跋扈慣了,也不管來人是誰,便先破口大罵:“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壞了老子的好事,來人、給我、給我……”

國舅爺喝得酩酊大醉,身後的奴仆卻都不是瞎子,瞧見為首的沈硯,早嚇得瑟瑟發抖,雙股戰戰,跪坐在地。

誰不知沈硯是名副其實的瘋子,就連太子皇後都拿他沒辦法,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身後幾名同僚暗自叫苦不迭,若早知道今日會碰見沈硯,他們定是閉門稱病不出的。

國舅爺不明所以,抬腳猛踢前方一個奴才後背:“都聾了不成,還不快給我……”

那人抱著腦袋連連磕頭,還不忘提醒,“老爺,那是三皇子……”

國舅爺腦袋暈沉沉,往地上輕啐一口:“我呸!什麼三皇子,不就一個沈硯……”

腦子逐漸清醒,國舅爺跌坐在地上,僵硬著脖子緩緩抬起腦袋。

日光灑落的長街,沈硯高坐在白馬上,一雙黑眸漆黑幽靜。

沈硯彎唇:“彆來無恙,舅舅。”

國舅爺稍怔片刻,而後哈哈大笑:“原來是三皇子……”

下一瞬,沈硯忽的策馬揚鞭,朝他直直飛奔而去。

馬蹄踩碎一地的日光。

一眾奴仆嚇得魂飛魄散,紛紛抱頭逃竄,落荒而逃。

國舅爺避之不及,剛起身,又被自己絆住,整個人朝前跌去。

隻聽一聲慘叫,馬蹄重重踩在國舅爺手指上。

斷開的手指,恰好是剛剛差點碰上宋令枝衣袂的那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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