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拍拍宋令枝的手背,滿臉堆笑:“昨兒夜裡就到了,怕擾了你歇息,所以今早才讓人去宮裡回話。”
宋令枝恍然,回首望著抿唇笑的白芷,了然於心。
“怪道白芷讓我回府,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白芷笑著福身請罪:“娘娘莫怪,奴婢也隻是想博娘娘一笑罷了。”
一望後院,足足還有三四十個大箱子,丫鬟婆子拿著清單冊子,挨個對著數。
宋令枝大驚:“祖母怎的這會帶來的行囊這般多?”
她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宋老夫人望著宋令枝笑。
二人相視半晌,宋令枝忽的彎眼笑笑,抱著宋老夫人道。
“祖母,你是不是、是不是日後都留在
京城了?”
許是難以置信,宋令枝嗓音透著濃濃的難以置信,欣喜若狂。
宋老夫人笑著頷首:“江南有你父親坐鎮,我也放心,祖母如今就記掛你一人,倒不如直接搬來,和我們枝枝作伴。”
宋令枝心花怒放:“早該這樣了,我本來還想著等祖母來了才說這事,不想祖母動作比我還快。”
宋老夫人笑言:“其實,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宋令枝怔愣:“……沈硯?這事怎麼和他有乾係?”
宋老夫人抬手,在宋令枝肩上輕拍:“怎麼還是這般毛毛躁躁的,竟還直呼聖上的名諱,也太沒大沒小了。”
宋老夫人聲音輕輕,“聖上說,你想家想得緊。”
宋令枝眼眸一轉。
她確實說過這話,好似睡前迷糊說的,也不知怎的沈硯竟然會記得。
隻是以沈硯的性子,怕是不想宋令枝回江南,故而才讓人接宋老夫人一行人來京中。
宋老夫人眉目和藹:“這回封路,也是陛下尋人來接的,若非如此,怕是也趕不上陪我們枝枝過年了。”
宋令枝抱著宋老夫人衣袂撒嬌:“那正好,祖母等會隨我入宮,正好可以趕上宮宴。”
除夕宮宴,赴宴者多為朝中臣子。
宋老夫人皺眉:“這事,還是待和陛下商榷後再說罷。”
宋令枝抿唇,不以為然:“有何好說的,我難得見祖母一麵,合該多陪陪祖母才是。”
宋令枝泰然自若,身後站著的白芷亦是習以為常。
宋老夫人心中明了,隻道:“就依枝枝說的。”
祖孫二人說了一會話,薑氏舟車勞頓,如今還在院中歇息,宋瀚遠陪伴在側。
為人父,牽掛的也不過是宋令枝在宮中過得好不好。
瞧見宋令枝神采奕奕,宋瀚遠一顆心也放心,又道:“今夜你陪著你祖母入宮便是,你母親身子欠安,我留在府裡陪著。”
宋令枝頷首,透過槅扇木門往裡望,隻見屋中光影昏暗,杳無聲息。
她點頭:“若是母親有事,直管打發人來宮中尋我,太醫那……”
宋瀚遠搖搖頭:“暫且不需太醫,想來是先前趕路受寒,不礙事。這會子雪倒是小了點,你若是想回宮,儘早回去,可彆又受寒了。”
宋令枝連聲應“是”。
七寶香車緩緩駛入長街,路遇攤販眾多,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響徹長街。
偶然瞥見一抹影子,宋令枝狐疑,多看了兩眼。
她忽然喊人停車。
白芷憂心:“娘娘,這會子快要入宮了,且夜裡的宮宴……”
宋令枝眼皮眨得飛快:“無妨,你去買來就是。”
……
禦書房外。
天色晦暗不明,園中白雪壓著紅梅。
殿中燃著安神香,青煙氤氳。
沈硯一身明黃圓領長袍,肩上披著一身玄色鶴
氅,眉眼冷峻,望不見半點的喜怒哀樂。
朝中的幾位老臣垂手侍立在下首,吵得不可開交。
“胡說!科舉乃是國之根本,輕易不可改動!”
“古往今來,都是推陳出新,科舉沿襲十年有餘,早該改革了!”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為了……”
書案後的沈硯一言不發,隻垂首,漫不經心撥動手中的青玉扳指。
扳指質地瑩潤,在燭光的晃動下,透著淡淡的光澤。
下首的老臣吵得麵紅耳赤,連脖子都漲紅了,還分不出誰輸誰贏。
無奈之下,隻能齊齊將目光投向沈硯:“陛下,科舉並非小事,若是……”
倏地,太監急急步入殿中,繞路至案旁,在沈硯耳邊低語兩三句。
半日不動聲色的沈硯,忽然起身往外走。
一眾老臣瞪大眼:“陛下……”
沈硯麵無表情:“此事年後再議。”
不再多言半句,沈硯步履匆匆,往園中走去,昏黃燭光迤邐在沈硯鶴氅之上。
幾位老臣麵麵相覷,無奈,隻能抓來剛剛那小太監:“陛下這是……何意?可是朝中又發生什麼?”
小太監一疊聲求饒,拱手作揖:“諸位大臣快快饒了奴才,奴才哪敢揣摩聖意?”
“那剛剛陛下是……”
小太監壓低聲,小聲提醒:“皇後娘娘來了。”
朔風凜冽,雪珠子迎麵而來。
宋令枝一身緋紅鶴氅,雲堆翠髻。遙遙站在廊簷下,冷風輕拂過宋令枝的衣袂。
繡著牡丹紋的衣袂迎風搖曳,白芷垂手侍立在宋令枝身後:“娘娘,陛下來了。”
隔著朦朧不清的雪霧,沈硯手撐著油紙傘,緩步朝宋令枝走去,油紙傘擋住了從簷角飛過的雪珠子。
偶有雪珠子順著簷角滑落,泅濕了宋令枝的衣襟。
沈硯眉目清冷,掠過幾分不悅:“怎麼不在偏殿等著?”
宋令枝怕冷,往常過來,宮人都會直接將宋令枝帶去偏殿。
簷下的宮人識趣福身告退,眼瞅著身邊無他人,宋令枝眉眼彎彎:“有東西給你。”
右手一直背在身後,宋令枝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促狹,她撇撇嘴,佯裝委屈:“……隻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小狐狸一雙眼珠子亮晶晶,儼然寫著“戲弄”二字。
沈硯麵不改色,臉色如常:“喜歡。”
宋令枝眼底藏不住事,當即將一直藏在身後的東西舉至沈硯眼前。
圓潤飽滿的一顆凍梨,碩大的一顆,烏黑發亮,上麵還凝著薄薄的一層冰霜。
宋令枝幸災樂禍:“君無戲言,你不是說好吃嗎,快嘗嘗。”
她也是第一回瞧見這玩意,嘗了一口後,宋令枝當即拍案,想著給沈硯也帶上一個。
她還從未見過沈硯在人前失態的模樣。
宋令枝笑得樂開懷,單手舉著凍
梨:“你快嘗嘗。”
凍梨遞至沈硯唇邊,碩大的一顆梨子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是宋令枝彎彎的一雙笑眼,猶如弓月明亮。
沈硯垂首斂眸,目光淡定從容:“……甜嗎?”
甜不甜的宋令枝自然不知曉,她嘗了一口後,便不肯再吃第二口,深怕凍壞自己的牙齒。
對上沈硯探究的目光,宋令枝氣定神閒點點頭:“自然是甜的,你快嘗嘗。”
沈硯淡聲:“那你再舉高點。”
宋令枝凝眉:“我都踮腳了,你怎麼還……”
簌簌雪珠子落在宋令枝身後,瞳孔驟然圓睜。
落在唇上的吻輕柔,似春雨潤物細無聲*。(出自杜甫《春夜喜雨》)
宋令枝最受不住沈硯這般,她手上還握著凍梨,連推拒也做不成。
隻能任由沈硯作為。
雙足逐漸無力,落在唇上的薄唇似冬雪覆過,清俊冷冽。
氣息漸微,不知何時,手上的凍梨已然滾落在地上,咕嚕嚕落在雪中。
皚皚白雪落在凍梨上,很快將梨子淹沒。
纖纖素腰落在沈硯掌中,宋令枝高仰著脖頸,直至整個人被攔腰抱起。
烏木長廊穿過,兩邊雪色融融,如粉麵白妝。
早有宮人亦步亦趨跟上,及時為宋令枝和沈硯撐傘。
漫天雪花擋在外麵。
軟轎近在咫尺,沈硯臉色淡淡:“回明枝宮。”
雙足還半懸在空中,宋令枝一整張臉都埋在沈硯懷裡,她甕聲甕氣,從鶴氅中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臉上的緋色仍未褪去,似紅梅嫣紅點綴在雙頰。
宋令枝聲音悶悶:“我祖母、祖母今日入宮了。”
如今就在明枝宮。
沈硯腳步輕頓,不解垂眸,同宋令枝一雙羞赧雙眸撞上。
須臾,他唇角笑意漸染,沈硯眉眼蘊著放蕩不羈。
“隻是送你回宮。”
沈硯啞聲笑,“宋令枝,你在想什麼?”
宋令枝瞪圓雙目,後知後覺自己想錯了地,她麵容滾燙,聲音細弱如蚊鳴:“我、我……我想什麼了,我隻是想回宮陪祖母。”
沈硯淡淡一笑,俯身入轎時,忽的在宋令枝耳邊落下一句。
“還有一個時辰開宴,哪裡夠?”
宋令枝怔忪一瞬,而後徹底轉首,躲在沈硯的鶴氅中裝鴕鳥。
軟轎抬起,厚重的氈簾徹底將風雪隔絕在外。
沈硯胸腔溢出幾聲笑。
宋令枝臉更紅了,纖細手指緊緊攥著沈硯的鶴氅。
本來是為了看沈硯的笑話才來的,如今卻是自己成了笑話。
宋令枝躲在鶴氅之中,單手掄成拳,砸落在沈硯肩上。
沈硯撐掌接住,眉眼帶笑。
修長手指一點點掰開宋令枝的拳頭,同她十指相扣。
轎中悄然無聲,隔著車簾,隻聽呼嘯耳邊掠過。
“沈硯。”
“嗯。”
“沈硯。”
耳邊再無聲音落下,宋令枝從鶴氅中仰起頭,正好對上沈硯一雙晦暗深黑的眸子。
纖長睫毛輕動,宋令枝倏然直起身,在沈硯唇角輕輕落下一吻。
“往後每年除夕,我都陪著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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