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當晚已經不早了,她自然很難找到,看來隻好露宿一晚,明日再說。
也幸好現在天氣暖和了,晚上也不是太冷,或者實在不行找一處電話亭或者人少的樓梯間去湊合一晚也可以。
她便先隨意逛著,路過報亭的時候,特意看了看報紙。
她發現其它報紙雜誌都不貴,唯獨講賽馬的報紙,叫《馬經》的竟然要十港幣,比一頓飯錢還要貴了。
葉天卉還是忍痛買了。
買下來後,她便到了一處商店旁邊,借著裡麵的燈光翻看起來,卻見那《馬經》上內容倒是豐富,包括參賽馬匹的狀態、賽事場次排位以及騎師馬匹資料等,也有知名馬評人的撰寫的評論,會針對參賽的賽馬進行詳細分析,更有賠率以及馬評人提供的貼士,底下還有一些對當今賽馬行業存在問題的弊端分析,針砭時弊等。
葉天卉仔細翻看著,倒是看了不少,多少對這邊賽馬行業有個大概了解了,隻可惜雜誌上的照片實在不夠清晰,她隻能看個大概。
而憑著這些信息,萬萬不敢隨便下注的。
這賽馬不是賭馬,而是技術判斷,她本錢有限,哪敢隨意揮霍。
看來還是得找機會,近距離看看那些賽馬,以便更好判斷,看樣子距離最後的下注時間也就幾天了,她必須儘快決定,然後拿出幾百港幣來下注,爭取贏一把,解了這燃眉之急。
這時候天已經大暗,路邊霓虹燈閃爍,香江夜景自然很美,葉天卉欣賞著香江人的摩登時髦,也欣賞著這燈紅酒綠的繁華,慢慢往前走,最後終於尋到一處彎彎折折的小巷,角落陰暗潮濕,遍布青苔,不過從街頭擺攤以及路上來往的人群看,這就是葉天卉要找的便宜住處。
她仔細觀察著,這裡明顯和周圍的錦繡繁華不同,房間密度很大,望不到底的筒子樓一重一重的,還有一些歪斜的違章建築,勉強用鋼筋木板支撐著,每間鴿子籠又伸展出很長的晾衣架來,上麵掛著花花綠綠的衣裳。
如今晚間時候,各家都亮著燈,油煙番外味道和鍋碗瓢盆敲打聲一起傳來,樓房前還有衣衫襤褸的人群,以及一些叼著煙看著很不正經的混混流氓,估計這就是傳說中的古惑仔?
葉天卉看到旁邊一個老爺子正拎著一個菜籃子往前走,便上前打聽了打聽,對方指了指,說是要租房的話,去找王阿婆,王阿婆家裡正好有多餘的房子出租,那房客才搬走。
葉天卉一聽
,忙按照那老爺子指引,過去了一處,卻見那邊正做飯呢,聞到一股子又甜又香的味道,非常濃鬱,倒是饞得葉天卉流口水。
她過去後,打了聲招呼,對著裡麵問道:“有沒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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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言學習能力還不錯,這幾天留心聽著這裡的人說話,多少已經知道一些常用語了,如今這句話說來,雖不夠地道,但也像模像樣。
她這麼招呼過去,那邊出來一個阿婆,那阿婆穿著中式旗袍,一頭燙過的短發,手中拿著炒菜的鏟子。
她看到葉天卉:“你有什麼事?”
葉天卉便提起來自己想租房子,她特意強調:“希望便宜一些。”
那阿婆便說起有一處房子正好空著,葉天卉要是想過去,可以看看,葉天卉自然感興趣,她縱然可以露宿街頭一晚,但到底希望儘快有個住處安頓下來。
當下問起來價格,一間房隻需要一百五十港幣,葉天卉又仔細問了,包括了水電費和稅費,這價格自然還算不錯。
這時候那阿婆炒好菜,葉天卉看到她做的是蜜汁雞翅,那雞翅色香味俱全的。
她收回目光讓自己不要去看,之後跟著那阿婆過去出租房。
樓房前麵並不乾淨,垃圾桶裡的垃圾簡直要溢出來了,樓道外麵是一排排鏽跡斑斑的信箱,那信箱密密麻麻的,也說明這裡住戶密集。
跟著那阿婆走上逼仄的樓道,上了六樓,這裡每家一間小門,門前樓道裡遍布著各家的爐灶和廚具,這會兒還有些正在做飯的,鍋碗瓢盆叮當響。
阿婆領著葉天卉過去的時候,時不時有人說一聲“哪來的後生女”,那阿婆便隨口道“才來的北妹”吧。
葉天卉走在後麵,仔細品味著“北妹”這句話的意思。
她想,其實她也不用特意學著他們的語氣說什麼話,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其實彆人一眼看破。
這座城市裡有人用略帶鄙薄的眼神看著自己,也有人用自己身體躺在大卡車前麵為那些即將被趕走的窮苦老百姓換得一線希望。
個彆人怎麼看待自己,那個對自己來說並不重要。
無論如何,這座城市作為一個整體容納了她,給了她一個合法的身份,也給她一線發財的希望。
葉天卉跟著那阿婆進了那間空閒的房間,其實並不算房間,隻是一處睡覺的地方而已。
迎門看到的是碌架床,床底下是儲藏的抽屜格子,左手邊是金山杠,右邊擺著五桶櫃,牆上又掛吊著一些儲物擋板,這些物件已經擺滿了整個房間,讓房間幾乎無下腳之地。
葉天卉問了問能不能便宜,那阿婆打量了她一番,問:“你邊度揾食?”
葉天卉聽著,大概明白,知道她在問自己在哪裡上班工作,當下便說起自己現在剛來,領到了居住證明,但是還沒有工作,現在正在“揾工”。
阿婆聽著倒是有些同情,道:“那就寬容一些,你先給我一舊水,等你出糧了再補交吧。”
出糧應該是發工
資的意思,不過舊水?
葉天卉疑惑:“一舊水?”
阿婆擺擺手:“紅衫魚啦!”
葉天卉:“?”
阿婆隻好道:“一百蚊啦!”
葉天卉連蒙帶猜終於懂了,一舊水,紅衫魚,一百蚊,那就是一百塊。
因為那個一百塊的港幣是紅色的,就叫紅衫魚。
她聽了自然感謝,當即和阿婆談妥了,拿出來一條紅衫魚給了阿婆,算是在這裡安置下來。
她是既無被褥,也無衣服,不過沒關係,有個遮風擋雨的住處就很好了。
住下來後,她又觀察了下四周圍,這邊做飯都是在過道裡,廁所和浴室是公用的,當然了這對她來說都無所謂。
她想發大財,掙大錢,住在這裡隻是權宜之計,能湊合下就很好了。
她也發現這裡魚龍混雜,有樓鳳,也有古惑仔,當然更有些人用異樣的眼神打量自己,那分明是彆有用意。
但那更無所謂了。
反正她已經決定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誰來招惹她,她就痛揍一頓然後搶對方錢。
絕對搶得光明正大理直氣壯!
她又打聽過,在附近的雜貨鋪子買了浴巾,被褥以及兩身簡單換洗的衣服,當然也包括一些洗浴用品。
她問了問這邊的阿伯,又買了痰盂和蚊帳。
這些花了她不少錢,但置辦這些後,她切切實實感覺自己安頓下來了。
她拎著東西往回走,走到樓道前的時候,卻見幾個阿伯在那裡說閒話,似乎就在討論著“賽馬”的事。
葉天卉特意放慢了腳步,支棱著耳朵聽。
看起來其中一位阿伯是老馬迷了,他手裡拿著馬經,並一支筆,借著旁邊商店昏暗的燈光計算著勝算和賠率,他對那些賽馬倒是如數家珍,什麼“好爸爸”,什麼“爆冷”的,聽起來都是連著贏過幾次的知名馬匹。
他還提到一個叫柯誌明的:“柯誌明也要參賽啦,他肯定贏!”
旁邊一個年輕的聽著這話,卻是神秘兮兮地道:“聽到今日的“秘密貼士”嗎,可不可以買?”
那阿伯連連擺手又搖頭的:“你不懂,不能買,賽馬不要看什麼秘密貼士,要靠自己。”
葉天卉站在一旁聽了好一會,知道那老阿伯姓孫,孫阿伯研究賽馬已經幾十年了,顯然是很懂。
這貼士似乎就是秘籍,類似小道消息什麼的,經驗老道的賽馬專業人士分析好了賣給普通人掙錢。
她仔細聽著,倒是知道,賽馬會的馬場是可以對外開放的,普通市民可以過去隔著圍欄觀看,當然這是要收費的,還要符合一定的安全規定。
麻煩是麻煩,能看就行。
她聽了一個差不多,便拎著東西回去,這時候已經很晚了,不知道時辰,但看那天上星子,估計怎麼也得是晚上十點多了。
她又跑過去洗盥間去洗澡,這洗盥間自然是公用的,很狹小,最多隻能容納四五個人的空間,且隻有三個淋浴頭,很明顯高峰期是要排隊的,好在這會兒人少了。
葉天卉認真洗澡,把自己從頭到腳都打理乾淨,又用了沐浴露,那沐浴露帶著茉莉花的香味,葉天卉覺得有些嗆,她不喜歡香味,不過到底是忍下了。
在如今的她看來,這茉莉花沐浴露就是安穩,就是鬆弛,就是終於活得像個人樣的證明,而不是被人追趕打罵,不是偷偷摸摸躲在廢棄的樓梯間裡。
洗過澡後,她用浴巾抱著潮濕的頭發回去自己房間,初秋的風一吹,葉天卉隻感到陣陣涼爽,她頓時渾身舒暢。
這些天她先是泡在海水裡,之後東躲西藏的,過得跟個叫花子一樣,現在自己終於乾淨了,舒坦了,她甚至覺得身上那茉莉花的香味都好聞起來。
自己香噴噴的呢!
她走進自己房間,關好門,把自己的身體扔在床上,愜意地躺在那裡,看著那天花板,想著剛才聽到的那些話。
明天就試著溜進去賽馬場,最好是近距離看看賽馬,等看出些門道就儘快下注。
下注後,有時間的話,再設法打聽下葉家的情況,看看能不能見到她那親爹,試探下那邊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