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2)

第17章雨夜的回憶

吃過飯,葉天卉便忙去結賬了,顧時璋坐在桌上,氣定神閒地看著她結賬。

這頓飯並不便宜,一般路邊攤也就幾港幣,但是這一頓飯竟然六十多港幣。

正常來說現在香江尋常做工的工錢一個月能有兩千多港幣,所以這一頓飯吃掉的是一個苦力在碼頭乾活一天的工錢。

葉天卉不免感慨,她發現舍得花錢就能吃好吃的,不舍得花錢在路邊攤吃就不好吃,所以還是得有錢。

她買單過後,就見顧時璋正笑看著她,那含笑間頗為意味深長,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葉天卉微挑眉,不明白地看著顧時璋。

難道這人讓她請了客,看她結賬還要從旁看熱鬨?

這算什麼心思……

顧時璋笑道:“是不是太貴了,讓你破費了?”

葉天卉:“還好吧,你對我不錯,幫我這麼多,我隻是請你吃個飯,都是應該的。”

顧時璋笑道:“走,我送你回家。”

當下兩個人走出餐廳。

一出餐廳才發現,外麵竟然下雨了,淅淅瀝瀝小雨傾灑下來,柏油路已經油光發亮了,天晚了,路燈亮起來,蕭條朦朧。

葉天卉看著這雨,想著也不是很大,直接衝出去就好了,那邊巴士站牌可以擋雨,之後上了巴士就不會被淋到。

誰知道這時候,顧時璋卻不知怎麼變出來一把二折傘。

葉天卉驚訝地看他:“哪兒來的?”

顧時璋隻有兩個字:“魔術。”

葉天卉輕哼一聲:“騙人!”

顧時璋拇指輕一按,那傘便穩穩地撐開了,挺大一把傘,將兩個人都護在了傘下,一起往巴士站台走去。

此時街道上原本的繁華消散了不少,褪去熱鬨的街道上隻有稀稀朗朗的行人打著傘匆忙走過。

燈光錯落間,整條街仿佛都罩上了一層透著朦朧光暈的薄紗。

兩個人一起走在傘下,這麼並肩走著的時候,飄渺的雨絲落在他們腳邊,葉天卉看到兩個人的鞋子挨得很近。

他是皮鞋,她是最近新買的運動鞋。

葉天卉看著看著,竟有些恍惚。

如果她不側首看向身邊的男人,她會感覺自己夢回故裡,會想起曾經的種種。

她還記得,那一年聖人還是儲君時候,他代替先帝前去邊疆巡查,那時候就是她一路隨行護衛。

好像也是一個這樣的夜晚,他們從驛站出來,卻不曾想遇到了雨,當時她舉著傘,要為太子掌傘,誰知道卻被他接過去了。

雨夜沁涼,她唯恐太子受涼,便脫下自己的披風來為太子禦寒。

隻是太子看著她,卻不曾接過去。

她疑惑間看過去,隻看到他眸中的晦暗和不悅,帶著幾分被冒犯的冷。

她當時並不懂他到底怎麼了,甚至覺得自從他被立為儲君後,那

性子便格外古怪起來。

她隻好恭敬地低著頭不言語。

之後過了良久,她終於上方一聲歎息,卻是道:“卉卉。”

“卉卉”這是她的乳名,自小家裡人叫慣了的。

但是她十二歲入軍營後,除了自己家裡長輩,再沒人那麼叫過她。

當時聽得太子這麼喚她,她隻覺心驚。

那位年輕矜貴的儲君到底接過來她雙手奉上的披風,披在身上。

後來,他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疏淡的冷漠。

“葉小姐,你冷嗎?”身邊的聲音突然傳來,清淡禮貌,就仿佛那麼隨口一問。

葉天卉怔了下,思緒瞬間被扯回現實。

她有些機械地抿了下唇,之後開口:“不冷。”

顧時璋沉默地打量著她,像是要看透她一樣,之後他突然笑了。

清冷的夜色中,她看著他笑起來的樣子,心便微縮。

對於他的猜測,是起疑心,否定,否定之後又疑心,就這麼如此反複。

顧時璋卻在這時脫下外套,徑自遞給她:“穿上。”

葉天卉聽此,隻是看他,並不反應。

顧時璋見她沒動作,便抬起手,將外套為她披上。

氤氳的雨汽中,男性清爽的氣息瞬間籠罩住她,好像是某種沐浴露的香味,聞著很舒服。

她抬起睫毛,在朦朧夜色中看著顧時璋,卻看到他也在垂著眼簾看自己,臉上是一以貫之的沉靜表情。

她迎著他的目光,低聲開口:“你為什麼要給我你的外套?”

顧時璋靜了幾秒,才開口:“可能我怕你冷吧……”

他的聲音低沉溫柔,然後葉天卉聽得,卻是一個激靈。

她驟然後退一步。

下意識的後退動作讓她退到了雨傘外,於是沁涼的雨絲撲麵而來。

隔著飄渺雨霧,她看著傘下的他。

清晰分明的五官輪廓。以及略顯鋒利的線條,這些都是如此鮮明熟悉。

當距離遠時也就罷了,如今他就這麼逼近,幾乎把她籠罩,激起她靈魂內埋藏的情緒反應。

顧時璋走上去,用大傘把她罩住,語氣中很有些無奈:“怎麼了?”

葉天卉搖頭:“沒什麼。”

她下意識攥緊了身上的外套,那是他的,帶著他的氣息和體溫,很暖和。

她低聲問:“還是不要了吧,我不怕冷,你的外套還給你,我不想穿你的外套。”

她有些語無倫次,不過她在清晰地表達拒絕。

顧時璋舉著傘,就那麼看著她,看著她竟然有些結巴的樣子。

幾秒的靜默後,他突然笑了:“你不要這樣。”

葉天卉有些臉紅,又有些羞惱:“不要怎麼樣?”

顧時璋:“隻是外套而已,作為男士,我應該有些風度,不能看著一個女性在我身邊衣著單薄,這不符合我做事的風格。”

說著間,他眸中泛起無辜,無奈笑著道:“你好歹讓我有機會展示下我的紳士風度,可以嗎?”

……好像有些道理。

顧時璋低聲哄著道:“走了,不然等會雨大了,我們都會被淋到。”

葉天卉:“好吧。”

顧時璋舉著傘陪著她往前走。

傘雖然比起一般的傘要大,但兩個人共用到底有些局促,並肩行時,兩個人的肩膀便幾乎是緊挨著的。

她穿著顧時璋的西裝外套,那西裝外套的袖子便時不時輕擦過他的胳膊。

她便覺得一切都很微妙。

明明是他的西裝外套,他的襯衫,可現在外套在她身上,襯衫還是他自己的。

她甚至有種自己在被他擁抱的錯覺。

這時候,就聽顧時璋道:“你聽這首歌,你喜歡聽?”

葉天卉大腦停頓了片刻,注意力才從西裝袖子轉移到了耳朵,於是她這才聽到,旁邊咖啡館傳來一首歌。

是一個非常甜蜜柔美的聲音,縹緲猶如絲綿,在這雨夜裡彆有一番哀婉的淒楚。

她想了想道:“還好吧,聽起來不錯,纏綿悱惻的,我以前沒聽過這種歌。”

上一世她是金戈鐵馬的將軍,這一世她是藍綠服裝包裹下的女工,可能她自己永遠唱不出這麼柔軟甜蜜的調子。

顧時璋:“能聽懂嗎?”

葉天卉搖頭:“粵語我現在能聽懂大部分了,但是如果說太快,或者這種歌詞咬字不夠清楚,那我就聽不出來了。”

顧時璋:“這好像是前兩年一部電視劇中的歌,是最近知名的一個女歌手唱的,叫《晶晶》,你想聽聽歌詞嗎?”

葉天卉好奇地看他一眼:“你竟然知道?”

顧時璋:“當然了,歌詞是講天上星星的,大意是說,晶晶,晶晶,孤零零,像天邊的一顆寒星,為了尋找母親,人海茫茫,獨自飄零。”

葉天卉回想著那曲調:“怪不得我聽著有些傷心,這不就是我嘛。”

顧時璋側首看她:“你怎麼孤零零了?”

葉天卉想起那親爹,那葉家,還有那大陸的“媽媽”:“我就是人海茫茫獨自飄零吧。”

顧時璋啞然失笑:“瞎說什麼,我看你就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人。”

葉天卉:“怎麼會呢!”

這時候,一陣風吹來,沁涼,帶著濕意,顧時璋略側身,不著痕跡地擋住了。

之後他才道:“你來香江沒幾天,已經呼朋喚友了。今天陪你吃飯的,是你在大陸的朋友?你們很熟。”

葉天卉:“算是大陸的朋友吧,說不上多熟,其實也就是幾麵之緣。”

顧時璋:“哦,不熟嗎?你還請他吃飯了。”

葉天卉狐疑地看他,覺得他這個人有些斤斤計較。

她便道:“那是因為他幫了我一個忙,再說我們都是大陸來的,之前也見過,大家交個朋友,互相幫襯,這不是挺好的嗎?“我請

他吃飯,兩個人一共才花了十港幣,我請你吃飯,花了六十港幣!”

她把“六十港幣”咬得特彆清楚,之後道:“這根本不一樣,請你吃飯的錢,能請他吃十頓了!”

顧時璋便笑了:“那我占大便宜了。”

葉天卉:“你要記住,在我這裡,金錢就是衡量友情的唯一標準。”

顧時璋若有所思:“那我是價值六十港幣的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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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葉天卉的住處,顧時璋一眼看過去,老舊的樓房斑駁陸離,遠遠可以看到各家晾曬的衣服以及在走廊搭建的臨時廚房,樓房下麵更有用帆布棚子搭建的小屋,小屋旁邊一個老伯正蹲在垃圾旁邊端碗吃飯。

細雨縹緲中,有人熱火朝天的說話,打麻將的聲音,討論賽馬的聲音,在樓下都能聽到。

還有阿婆和人吵架的聲音,用粵語,罵得震天響。

顧時璋:“你在這裡住得習慣嗎?”

葉天卉:“挺好的,人都不錯,對我挺好的。”

自從她暴打那古惑仔後,誰見了她都親熱叫一聲妹仔,連那些樓鳳都用崇拜的眼神看她,至於租房的阿婆都熱情地要給她送吃的。

顧時璋頷首:“你住幾樓?”

葉天卉:“七樓。”

顧時璋:“要我送你上樓嗎?”

葉天卉趕緊搖頭:“不用,我們這邊人太多了,隨便誰有個什麼動靜大家就都知道了。”

顧時璋:“哦?”

葉天卉:“你如果送我回家,他們一定會誤會的。”

顧時璋卻問:“誤會什麼?”

葉天卉想說,誤會我在拍拖,不過她也意識到這麼說有些曖昧。

她視線彆向遠處,淡淡地道:“說不定誤會我是樓鳳呢。”

顧時璋微怔,之後略俯首下來,磨牙道:“胡說八道什麼呢!”

葉天卉便笑了:“你怎麼回去?”

顧時璋:“我乘巴士,應該很方便。”

葉天卉便要脫下外套來,誰知道顧時璋抬起手,那修長的手便穩穩落在葉天卉肩頭,按住了他的動作。

葉天卉疑惑地看他。

顧時璋:“天冷了,很容易著涼,你不要嫌棄,先穿著吧,等你買了新的外套再還給我。”

葉天卉:“你不冷嗎?”

顧時璋:“沒什麼,不冷。外套給你,雨傘我就拿回去了。”

葉天卉見此,也就不客氣了:“好吧,明天如果不下雨,我就去逛街買衣服,等買了就還給你。”

顧時璋頷首:“馬票的事,你如果有什麼想法也可以告訴我,我幫你分析下。”

葉天卉笑了:“好,到時候找你一起參謀,不然我心裡還真沒底呢。”

顧時璋:“至於工作機會,我會幫你打聽。”

葉天卉:“嗯嗯!”

顧時璋:“那我走了?”

葉天卉笑

道:“路上小心!”

顧時璋:“我看你們這邊有點亂,你先上樓吧,我看著你上樓。”

葉天卉點頭,她再次衝顧時璋告彆,之後趕緊跑進屋去上樓。

而顧時璋站在那裡,看著葉天卉抬著手,兩隻手護著腦袋,悶頭正往那樓道裡衝。

一旁好像有一對男女在屋簷底下熱吻,她也不管不顧的,像是沒看到一樣。

等她衝進去那樓道,他就看不到了。

他的視線便緩慢上移,慢慢地落在七樓。

朦朧雨夜,靠著那微弱的燈光,他可以看到七樓有一排開放式走廊,走廊裡挨挨擠擠的都是臨時搭建的爐灶,那些租戶就在走廊裡做飯。

他看著許多房間都亮著燈,唯獨兩二間臥室是暗著的,隻是不知道她住哪一間。

他舉著雨傘,無聲地看著,當又一陣風吹過的時候,他看到七樓的走廊裡好像出現了人影,那人影好像衝他揮了揮手。

他便抿唇笑了,衝她招手。

跟著雨幕,兩個人揮手,他便作勢離開,她這才關上門。

門關了後,那燈很快亮起來了。

那略顯昏暗的燈光在迷蒙的雨幕中竟恬淡溫暖起來。

雨水滴答中,顧時璋無聲地望著那盞燈,看了很久,一直到那盞燈熄滅了,他才終於轉身。

他走出那條巷子,一輛低調的商務車就停在雨霧中。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舉著傘,守候在車前。

對方垂著首,恭敬地上前為顧時璋撐起傘。

顧時璋沒什麼表情地頷首,之後徑自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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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卉仔細研究衡量過後,重新開始投注了,這次她要投一千港幣,這樣她還能剩下二千港幣做生活費,這也算是很寬裕了。

哪怕這一千港幣有去無回,她也不至於窮困潦倒。

她研究過即將投注的項目後,拿了那一千港幣,分成了十份,每家投注站投注二百港幣,都是按照她製定的策略來投。

她就這麼折騰著跑了十家投注站,也幸好現在香江各處都有投注站,非常方便,不然跑都跑不過來。

拿著一大摞的馬票,她收好後,又過去了旺角街頭,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不過這邊夜市也才剛開始,霓虹燈下的街道正是最熱鬨的時候,商鋪林立,人潮湧動,這裡據說是香江的不夜天。

不過這裡的衣服可真是太過張揚了,誇張的皮衣,花哨的夏威夷恤,還有大寬挑肩的衣服,葉天卉一時有些沒辦法接受。

人要想突破自己也不容易,她無法想象自己穿上這種衣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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