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每一個日夜的訓練全都凝結在一起,為了前途,為了榮耀,終於拚死一搏,他調動了自己所能調動的所有天分,將黑玫瑰所有的潛能全都挖掘出來。
就如同她所希望的那樣,他和黑玫瑰人馬合一,配合得當。
她相信這件事隻有林見泉可以做到。
而此時,少年的身體瘦弱而緊繃,因為她的擁抱而變得越發僵硬。
他趴在她肩膀上,用一種有些迷惘的聲音道:“你覺得,我做得足夠好了,是嗎?”
葉天卉:“是。”
她的聲音清冷卻肯定,不容置疑。
她安撫地拍著他的背:“我曾經看過很多人年輕時候的比賽,在你這個年紀,聶平起不如你。”
坐在那裡的林見泉此時已經在逐漸恢複氣力。
他抿著唇,仰望著上方的葉天卉。
此時的她溫暖而有力量,這讓他心在隨之戰栗,甚至他的身體無法控製地顫抖。
不過他看著她,到底是問道:“那孟逸年呢,他年輕時候也是一位騎師是嗎?”
葉天卉有些意外,意外於他提起孟逸年,不過她還是道:“其實孟逸年也是一個賽馬天才,隻不過他顯然不是走這條路的,他自然不能和你比。”
林見泉便輕笑了下:“你覺得我輸了還是贏了?”
葉天卉有些意外。
她看著眼前這個麵色蒼白的少年。
就在剛剛,葉文慵才問了她這個問題。
她笑了下,到底是道:“我心裡已經有答案了,你有嗎?”
林見泉卻是道:“我覺得我贏了。”
他輕笑:“在我跨越過終點線時,我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我贏了,我比他快,一定比他快。”
葉天卉也笑了,她低聲道:“在賽馬場上,直覺確實是比理智更重要。”
說這話的時候,結果出來了。
這是專業人員通過終點攝像機反複對比的結果,經過觀摩研究,那結果出來,並交給了大會裁判,裁判拿了結果進行宣布。
當那帶著白發的老裁判拿了話筒,在那話筒滋啦啦的雜音中咳了一聲,準備宣布結果的時候,全場幾乎瞬間安靜下來。
幾萬人的賽馬場,竟然無聲起來,人們全都在安靜地等待著結果宣布,安靜到可怕。
結果終於宣布了,那老裁判聲音嘶啞地宣布,黑玫瑰贏了。
經過對終點攝像記錄的研判,黑玫瑰以半個馬嘴的距離領先了無敵動力,率先觸碰終點線,獲得了勝利。
觀眾席上瞬間響起了雷鳴一般的吼叫聲,黑玫瑰馬迷瘋狂尖叫,黑玫瑰贏了比賽,也贏了馬票,所有的人都激動得難以自製,拍手跳腳,恨不得衝進來。
而無敵動力的馬迷卻怎麼都不相信,憑什麼這冠軍寶座竟然被黑玫瑰搶走了。
無敵動力的馬迷開始大吼,吼叫著不公平,認為這宣布有貓膩,也有人用力拉扯著護欄,要從觀眾席衝過去,要親自看比賽攝像鏡頭,甚至還有人齊聲喊著“黑幕,黑幕”。
場地的保安負責維持著秩序,大喇叭裡是講解員的聲音,他聲嘶力竭地講解著這次比賽的情況,而旁邊大屏幕則開始顯示著比賽的慢鏡頭,那上麵清楚地顯示了比賽的慢鏡頭,於是所有人看到,黑玫瑰伸著脖子往前,它確實第一個觸線,也許比無敵動力隻領先了兩公分,不過領先就是領先,這是證據確鑿的,是無可辯駁的!
賽馬場上不是沒見過黑馬,黑馬總是會有的,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哪一匹馬會逆風翻盤拔地而起,但是今天這場比賽,出戰的可是駕馭了無
敵動力的聶平起。
但是黑玫瑰贏了,雖然以很微弱的差距,但它到底是贏了!
那個年輕的騎師駕馭著一匹懷孕的黑玫瑰,竟然和駕馭著頂尖寶駒的無敵動力一較長短,甚至獲得了勝利!
這匹馬,一路上屢戰屢勝,如今便是無敵動力都未曾能挫其鋒銳,僅此一戰,它的積分已經赫然位居本賽季總積分冠軍,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奇跡。
而在比賽後勤區,所有的人也已經沸騰了,孫家京眼眶發紅,滿含熱淚,他高興地在那裡蹦跳著,兩拳緊緊攥著:“贏了,贏了,贏了!”
Jessise大喊:“什麼黑幕,哪裡來的黑幕!我們贏了,我們就是贏了!”
老周也興奮起來:“對,贏了。”
其它馬廄工作人員都在了,大家,激動不已,大聲歡呼。
這一場比賽,遭遇最強大的對手,本就已經被置於死地。
而那並不運氣的抽簽更是讓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可他竟然贏了。
而此時的聶平起,卻隻是淡定地看了一眼這邊歡欣鼓舞的人群,並沒有說什麼。
作為一個頂尖騎師,他當然是有預感的,當他和這個少年騎師一起跨過終點線時候,他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也許是輕敵了,也許是運氣,也許是實力,當然也許是一種命中注定。
初出茅廬的騎師也許終歸有著銳不可擋的時運。
此時此刻,他看著林見泉,抬起手來:“恭喜你。”
林見泉望向聶平起,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聶平起。
這次他贏得僥幸,他當然也明白。
但是贏了後,他確實也很喜歡,掩飾不住的喜歡,覺得自己獲得了勝利,滿心喜悅。
隻是現在,眼前的聶平起,這個輸了依然穩定淡定的聶平起,他發現自己太過稚嫩了,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一瞬間,他突然想起開鑼日的國際一級賽,陳綜萬贏了比賽,第一次出擊便輕鬆獲勝,從此後名利雙收。
他其實多少感覺到,陳綜萬骨子裡還是有些驕傲的,儘管他拚命掩飾和壓抑。
於是仿佛驟然浸入到冰水中,他一下子冷靜下來,喜悅以及幸福便瞬間收縮。
他望著眼前的聶平起,鄭重地道:“謝謝你。”
之後又道:“我隻是僥幸。”
聶平起笑了下:“不,無論是不是僥幸,你都已經足夠優秀了。”
整個比賽過程中,他自然無暇去看林見泉一眼,但是他能感覺到這個少年的銳氣,也能感覺到這個少年的溫柔。
一個年輕鋒利的少年,一匹懷孕三個月的母馬,這兩者分明是弱勢的組合,但是這一人一馬卻能完美融合,達到心靈契合的狀態。
這會讓他回想自己以前,自己以前是什麼樣,能做到嗎?
答案是並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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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馬場上
呼聲雷動,葉天卉回到貴賓席,此時的貴賓席裡,自是另一番景象。
葉文慵完全抑製不住他的笑容,他見到葉天卉上來,歡快地打了招呼:“天卉,這位騎師,回頭得好好獎勵,必須重獎!”
而現場幾位賽馬會成員以及其它馬主們,顯然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不過好在大家都隱藏下自己的心思,儘量讓自己恢複過來。
最先開口的是周畹蘭:“恭喜,林先生贏了!恭喜!”
葉天卉:“謝謝。”
旁邊馮主席也笑著道:“英雄出少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恭喜恭喜,贏了!”
葉天卉含笑以對。
而就在大家的恭喜聲中,一旁的孟逸年卻很有些尷尬和無奈。
他是擺開架勢,是要看這場比賽的,他是篤定聶平起一定能贏的,誰能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事實上從結果出來,他便覺涼意從後背透出,整個人都涼透了。
現在心思是亂的,不敢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因為聶平起的敵人有兩個,一個是柯誌明,一個是林見泉,除了這兩個,其他人都不足為懼。
聶平起要想殺到煞科賽,必須打敗其中的一個人,而相對於柯誌明來說,顯然林見泉才是那個軟柿子,這是更容易打敗的。
但是現在情況一下子變得非常糟糕,如果聶平起接下來再敗在柯誌明手中——
他不敢想象!
這時候,他聽著周圍人的祝賀聲,終於看向葉天卉,道:“恭喜,你的這位騎師很有天才。”
葉天卉笑看著孟逸年,她自然看出孟逸年是如何勉強地掩蓋著自己的失落,臉上正儘可能地掛上體麵的笑容。
她笑著表示感謝,之後才道:“這次能贏,也是運氣,以聶先生的實力,這隻是一次偶爾的疏忽。”
孟逸年扯了一個苦笑:“也不能這麼說,林先生是一個非常有天分的騎師,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騎師能夠那麼完美地駕馭一匹馬,我年輕時候不能,聶平起不能,甚至連顧時璋也不能,柯誌明——”
他搖頭:“他不一樣,他不是這種風格的騎師。”
葉天卉看著孟逸年,她突然想起剛才林見泉提起孟逸年的樣子。
她笑著道:“每一個騎師都有自己的風格,比起那些天縱奇才的騎師,他剛性不足,柔韌有餘,不過他恰恰好最適合黑玫瑰吧,黑玫瑰在最後一刻的衝刺,倒像是成全。”
孟逸年蹙眉,回憶起剛才的畫麵:“那是一匹不忍心讓自己的騎師失望的馬。”
所以那一刻,與其說為了它自己而戰鬥,倒不如說它為了響應林見泉的召喚,才爆發出它所有的潛能。
葉天卉笑了笑:“應該是吧。”
孟逸年歎了聲:“我都有點嫉妒了,你怎麼招攬了這麼一位天才騎師。”
葉天卉沉默了下,才道:“在他沒有當蟲仔前,我就見到過他,說實話,他隻是一個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孩子,我也完全沒有想到他能有今天,可能這就是天分。”
孟逸年:“哦?你以前就認識他?”
葉天卉:“是。”
孟逸年苦笑:“這樣的話,我就不必嫉妒了,看來這麼有天分的騎師活該是你的。”
葉天卉看了眼孟逸年,笑道:“他家境貧寒,這一路走來不容易,這一次贏了,雖然贏得僥幸,不過我依然很欣慰,他未來可期。”
說著這話時,她望向窗外。
冬日的太陽依然是璀璨的,她看著那歡呼雀躍的人群,人們見證了這個少年天才一般的騎術,看到了他在賽場上縱情馳騁的英姿。
不過誰知道,他曾經躲在垃圾桶後麵,睜著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渴望地望著這個世界。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他一場場地贏了比賽,終於走到了今天。
這麼看著的時候,葉天卉突然想起江淩楓,江淩楓的電影已經搬上熒幕了,好像紅了。
小魚兒轉入了更好的學校上學,至於她的那個同學阿梅,似乎離開了學校,也離開了荔園,去奔赴新的前途了。
在這花花綠綠的大香江,芸芸眾生都是螻蟻,隻是螻蟻也要偷生,也想站起來,為自己拚搏一段前程。
正如眼前的林見泉。
他已經劈開荊棘,在這高手如雲的賽道上綻放出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