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2 / 2)

她會遊泳,喜歡遊泳,不過都是在乾淨的遊泳池裡,在煩悶時排遣苦惱而遊泳,享受那種愜意的感覺。

她無法想象葉天卉描述的場景。

葉天卉:“我真的差點絕望了,我覺得自己遊在苦海之中,老天爺不想讓我活,我累了,真的累了,一點點力氣都沒有,我想著乾脆放棄吧,就這麼葬身海中比活著更輕鬆……”

周畹蘭喃喃地道:“然後呢?有人救了你是嗎?”

葉天卉笑:“怎麼可能,沒有人救我,在那個時候的那片海域,退後一步,但是吃槍子,往前一步,就是遣送,本身就是偷偷摸摸見不得光,誰能來救我呢?”

周畹蘭聽這話,陡然明白了自己的天真。

葉天卉:“我自己熬著,榨乾了自己所有的力氣,終於在淩晨時分靠了海。我靠岸後,有一個阿婆很善良,她當時給我指路,還勸我趕緊回去內地,雖然隻是隻字片語,但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已經足夠好了,我曾經說過,若有一日風光一定報答她,最近過去沙田,想起往常種種,便想著過來看看那位阿婆。”

周畹蘭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麼了。

她確實很羨慕葉天卉,她會覺得葉天卉順風順水,擁有了顧時璋的愛情和寵愛,她什麼都不缺,她需要什麼顧時璋都會給她。

而自己卻是很不容易,愛情婚姻都那麼坎坷,昔年為了家族事業更是奉獻了自己,煎熬了這麼多年,遭遇了很多痛苦。

但如今聽葉天卉提起,她便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那些不幸其實都是建立在吃飽穿暖,甚至奢華的豪門生活之上的,她從來沒有為衣食住行煩惱過,更沒有處於這種生死存亡之間過。

她煩惱的是更高級彆的情感,更深層次的需求,諸如愛情,諸如家族產業,諸如資產貶值,諸如深閨寂寞。

她羨慕葉天卉,其實葉天卉如今得到的這一切,何嘗不是她一點點爭取來的。

她靜默了片刻,終於歎了一聲:“可能是我天真了吧,我是生來的大小姐,我的人生苦惱就是那些,和你不一樣。”

葉天卉:“我能理解,每個人對苦難的理解不同,對幸福的理解自然也就不同,其實就算我現在,已經不再為生存為衣食煩惱,我也會一些彆的煩悶,比如我的馬懷上了小馬駒,我的騎師是不是認真訓練了,人生如果徹底沒煩惱也不可能,站在哪個台階上就有哪個台階的眼界和煩惱。”

周畹蘭笑了下:“是,我讚同,你很通透。”

葉天卉:“你今天找我來說話,不光是想聽這些吧?”

周畹蘭苦笑了聲:“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可能隻是想和你說說話,比如現在你和我說這些,這都是我想都沒想過的。”

葉天卉看著周畹蘭,道:“也許你想聽聽關於時璋和我的事,是不是?”

畹蘭神情一動:“可以嗎?你如果想說,我當然很願意聽聽。”

葉天卉:“那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很早就認識了,認識了很多年。”

周畹蘭驚訝:“啊?”

葉天卉:“至少在你們認識之前,我們就是很熟悉的朋友了。”

周畹蘭有些不敢相信:“竟然這樣?”

畢竟他們年少時便認識了,原來那個時候的顧時璋已經和葉天卉很熟了?

她感到不可思議,無法理解,但葉天卉又不像是在說謊。

葉天卉笑道:“如果你對曾經依然有些遺憾,那我可以告訴你,不是你不夠優秀,而是因為他心裡一直有我,他一直記著我,所以心裡看不到彆人了。”

周畹蘭茫然:“竟然是這樣……”

葉天卉想起過往種種,輕笑間,眸中都是回憶:“在很久前,他就一直對我很好,一直愛我,心裡眼裡都是我,就算我不懂這些,他也一直在等著我。”

周畹蘭越發不明白了。

她看著葉天卉,看著她眉眼間的溫柔,到底是道:“我不懂,但我相信你說的。”

她深吸了口氣:“謝謝你,我也終於釋然了。”

葉天卉:“是,你可以放下了。”

周畹蘭:“其實我現在也不是太在意了,我打算去美國找他,我也會擁有屬於我的愛情,我覺得我也能擁有愛情,我用不著羨慕彆人。”

葉天卉:“那祝你幸福。”

****************

葉天卉知道,如果自己和周畹蘭說的那些話被顧時璋知道,顧時璋必然有些猜想,甚至可能兩個人之間的那層窗戶紙也就捅破了。

那天在他畫下的那幅奔馬圖前,她其實險些想問了。

不過到底沒有勇氣。

現在的一切都很美好,生活是如此滿意,愛情又是如此甜蜜,她不想冒什麼風險,沒有勇氣踏出那一步。

但她如今還是和周畹蘭說了。

她想著,她和顧時璋,也許這一生這一世都不會提起上輩子,兩個人默契地隱瞞著心事,共同維係著今生的甜蜜,一直到老去的那天,才肯吐露心聲。

當然也可能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彼此突然知道了。

知道了會如何?

君臣大聯歡,執手相看淚眼,追憶那往昔歲月,還是瞬間回到前生那君臣的間隙中,彼此對簿質問?

葉天卉壓下那些心思。

她清楚地明白,那個戎馬崢嶸的女將軍葉天卉已經死了。

她是那個人,但又不完全是,如果被說破一切,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顧時璋麵前該扮演什麼角色了。

曾經她用戰功赫赫鑄造起來的威名和尊嚴,怎麼可以化作如今的繞指柔,和他甜蜜偎依?

甚至還和他有了那樣親密的關係。

那是對昔日自己的褻瀆。

或者換句話說,今生的種種經曆,她已經走到了一條

不同的路,和上一世完全不同了。

此時再頂著上輩子的那個頭銜站在顧時璋麵前,她沒辦法接受。

這種糾結和矛盾讓她不想去細想,一切交給緣分和時間吧。

那天顧時璋仿佛不經意間說起來,說周畹蘭離開了,說應該是去找柯誌明了。

葉天卉也就說起周畹蘭來找自己的事,顧時璋意外:“她和你說什麼了?她怎麼會來找你?”

葉天卉:“就大概提了提她的事,做個告彆吧。”

具體什麼情況,她並不想和顧時璋提,顧時璋見此,也就沒問,反而說起英國進修的事。

葉天卉和葉立軒的打算,顧時璋知道之後自然很讚同,他倒是比葉立軒更為積極安排,如今已經找了葉立軒,問起進度來。

葉立軒現在對他淡淡的,接受了,沒意見,但是態度上也就那樣,反正老丈人看女婿,差不多得了。

不過事關女兒的事,他也和他提起來接下來的安排。

兩個男人倒是一拍即合,開始規劃學習,規劃行程,於是葉天卉這裡還沒想明白,兩個男人都給她安排得妥妥當當了。

很快,他們便直接拿到來自英國皇室的推薦信,並得到了某知名百年學府的進修機會,學習商業管理和賽馬管理相關課程。

葉天卉對於開學的時間倒是很滿意,正好打吡大賽結束之後,她可以趕過去英國,是一個很不錯的空閒時間,不會耽誤這邊的工作。

顧時璋顯然也很滿意,他興致勃勃規劃著,先陪著葉天卉在香江比賽,之後和葉天卉一起過去英國,正好他也有些工作要處理,到時候忙裡偷閒,兩個人可以暢遊歐洲。

他熟悉的地盤,自然可以帶她遊玩享受各種。

兩個人計劃得津津有味,而這個時候打吡大賽也終於轟轟烈烈開始了。

這香江打吡大賽始於1873年,其實是跟隨英國葉森打吡的傳統,之後逐漸發展成香江傳統,成為香江賽馬的一項重要錦標,也成為騎師,馴馬師以及馬主夢寐以求的無上光榮。

是以這一年打吡大賽一開始,馬經雜誌已經電視台便打出了“四歲光榮,一生一次”的宣傳口號。

賽馬參與的年齡其實根據南北半球的馬種不同而有些微差彆,不過葉天卉手底下的馬,如今滿打滿算也隻有地獄王者符合年齡,是以大家開始全力以赴訓練地獄王者。

地獄王者在去年的賽季中獲得季度馬王,一時名震香江,今年又要參加打吡大賽,自然是備受期待,不少馬迷瘋狂關心著地獄王者的境況。

葉天卉也從某些渠道得到信息,知道這次寧家,孟家,以及其它幾個家族,甚至包括來自海外的幾家賽馬家族都瞄準了地獄王者,矢誌要打敗地獄王者這香江馬王。

葉天卉大概也聽到風聲,甚至他們打算聯合起來打配合,對地獄王者形成圍攻之勢。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地獄王者麵臨的挑戰並不小。

唯一慶幸的是,這打吡大賽的負

重是統一規定的,不需要讓磅,倒是不必因為去年的馬王之為而多付出什麼代價。

至於騎乘地獄王者的自然是林見泉,事實上這一段老周和孫家京也都在觀察,觀察林見泉和地獄王者的契合度,結果很讓人滿意。

這天,她再次觀摩著林見泉騎乘地獄王者的表現,一時也有些意外。

林見泉是沉默寡言的,是冷硬孤傲的,這樣的人在現實中是不討喜的。

但是他一旦翻身上馬,那個狀態就完全不同了。

他就像是水,就像是藤蔓,可以把自己幻化為不同的狀態來和所騎乘的馬匹完美契合。

他可以溫柔地駕馭順滑猶如絲帶的黑玫瑰,也可以和桀驁不馴的地獄王者配合得當。

他似乎可以和任何類型的馬匹配,並完美達成屬於他們的默契。

葉天卉想起孟逸年開玩笑時說的話,他說他嫉妒。

她必須承認,最開始她就發現林見泉是有天分的,但是沒想到他竟然有這樣的潛力,這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這麼想著時,林見泉已經跑完一圈,翻身下馬,一旁孫家京和Jessise接著為地獄王者做減緩慢跑,並準備運動後的護理。

而林見泉也披上了馬巾,並用白巾擦了擦額頭的汗。

他看向葉天卉:“你今天來得倒是早。”

葉天卉:“那一天,就連孟逸年說起來,都說你非常有天賦,他開始嫉妒我了。”

林見泉聽了,神情微動。

之後,他才淡淡地道:“不是我有什麼天賦,而是你教得好。”

葉天卉笑道:“我好像沒教你這些吧。”

林見泉:“你教了我。”

他笑了笑,低聲道:“那一天你把黑玫瑰交給我,告訴我用心去體會黑玫瑰的感受,其實我一直在想,我該怎麼用心,我該怎麼去理解這匹馬。”

“後來,我給它喂草,我睡在馬廄裡陪著它,我在下雨打雷的夜晚抱著它,我一次次地在它背上感受著它的節奏,於是有一天我終於明白了,它就是我的朋友,是我身體的另一部分,我會用我所有的心力來愛它,我也要相信,關鍵時候,它也不會辜負我。”

葉天卉聽著這話,心中微動,卻是想起來一些往事,那些被自己忘記的。

半晌,她輕笑:“你是一個非常有天賦的學生,我相信你有一天會超越任何人,包括我。”

林見泉:“我也希望,不過我知道,有一匹馬,我是永遠不可能駕馭了。”

葉天卉:“哦?”

林見泉笑望向葉天卉:“騰雲霧,它隻是屬於你的,任何人都不可能駕馭它。”

葉天卉啞然失笑:“是。”

這麼說著間,一旁助理卻跑過來,說是林見泉的媽媽過來看林見泉了。

葉天卉有些驚訝。

林見泉便解釋道:“她最近狀況突然好轉了,偶爾會由保姆陪著過來看我,其實我有些意外,不過我想著她既然願意出來,那我也希望她能到處走動,總比悶在家裡強。”

葉天卉:“是的,這樣子出來散散心也很好。”

一時又道:“有什麼需要你隨時告訴我,無論是醫療方麵的資源,還是人手方麵。”

林見泉:“我明白,現在到底是有些錢了,我可以給她很好的照顧,無論是營養還是醫療,果然錢是最管用的。”

葉天卉聽著這話,看向林見泉,他墨黑的眸子帶著些許笑意,他看上去和當初一點不一樣了。

她便問道:“當初你為什麼走進馬場當蟲仔?”

林見泉聽這個,微征了下,之後才道:“為了錢吧,為了能有錢,有了錢才能照顧好她。”

“她忍受著許多委屈才生下我,把我養大,我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完,我們那麼窮,把我的命賣給賽馬,來換她衣食無憂,我也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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