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盛視線一直落在她臉上,爐火映襯下,她發色鴉青猶如潑墨,肌膚雪白,眼中仿佛含了一汪雪水。
也許是今晚酒意太濃,永盛覺得自己已經失了分寸,他有些把控不住自己。
然而,葉天卉仿佛也沒有讓他把控。
他略俯首,眼睛看著她,在兩個人視線交融間,就著她的手飲了一口。
葉天卉眼神便逐漸溢出嫵媚來:“我也要喝。”
永盛喝了一口,之後低首親上了葉天卉,於是酒意在兩個人唇齒之間彌漫。
遠遠的街道上傳來鑼鼓之聲,而屋內卻是安靜,隻有紅籮炭燒起來細微的劈啪聲,而永盛借著那爐火微弱的光看著葉天卉,邊品味著她的滋味,邊垂眼看著她微顫的睫毛。
他喜歡看她動情時的模樣,那是截然不同的葉天卉,這會讓他不由去想,如果曾經的葉天卉動了情,喜歡上自己,那會是怎麼樣的模樣。
當然也隻是想想罷了,絕不可能。
他和她之間有天塹有溝壑,有她十年征戰在外一點點累積起來的冰牆,他們越不過。
溫度逐漸上升,葉天卉仰起頸子,發出低而破碎的聲音,兩個人急促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永盛抱著葉天卉,就要過去榻上。
葉天卉卻抬手阻止他,她眸底水光蕩漾:“就在這裡,就著爐火,看著遠處的篝火之光,我覺得這樣也極好。”
永盛眼神灼燙,比炭火還亮,他啞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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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卉仰靠在窗欞上,纖薄的背脊和臀部全都被壓貼在窗欞上,而眼前男人是那麼有力,以至於她纖細身段淩亂無助地起伏著,也因為這起伏,雪波如浪。
此時的永盛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線條淩厲的進步也泛起了潮紅,所有沉穩和理智都已經破碎,隻想沉淪。
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俯瞰天下間,並不能有什麼人讓他輕易失了理智,但眼前的人不同,她是葉天卉。
瘋狂貪婪而不顧一切地擁有,這是一件夢裡都會渴望的事。
他甚至曾經在澎湃雨夜沉迷在一場夢中不願醒來。
他就是這麼下流地渴望著自己的女將軍。
葉天卉
睜開霧氣迷蒙的眼睛,看進了上方男人眼底,結果看到了另一個自己,那是嫵媚綿軟的,是自己從未有過的模樣。
這一瞬間,她記起了很多,那些被自己放棄的,那些自己不會回首的一切。
這麼想著間,永盛卻陡然握住了她的腳踝,粗糙的大手,就那麼握住纖薄而充滿韌性的腳踝。
太瘋狂了,欲望如酒,已經浸到了骨子裡,恨不得永生永世沉淪。
永盛彎著腰,後背拱起一條充滿力量的曲線,他垂眸看過去,自己略有些隆起的腹肌那裡往下延伸,兩個人是緊密連在一起。
而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讓懷中的葉天卉發出那樣的聲音。
一時太陽穴竟驟然跳動了下,渴望在體內越發翻湧,他恨不得將她拆骨入腹,恨不得讓她融入他的身體內。
這不是彆人,這是葉天卉。
永盛眸底的渴望燒得火亮,他仰起頸子,儘情地享受著這一刻的感覺。
誰知道,突然間,一絲冰冷的涼意抵上了他的後腰。
後腰有滲出的一層薄汗,那冰冷就浸在薄汗中,寒意四射,鋒利無雙。
永盛在那瘋狂撕扯的情緒中,垂下眼來,緩慢而僵硬地看向葉天卉。
葉天卉的眼睛中依然有著霧濛濛的潮氣,不過她神情間卻早沒了剛才的迷亂和柔軟。
她抬起的下巴都帶著冰冷的絕然。
永盛的心底便清晰地意識到一件事,曾經的葉天卉回來了。
喜悅和遺憾同時在胸口升騰而起。
他看著這樣的葉天卉,用沙啞溫柔的聲音道:“卉卉,你拿了什麼?”
葉天卉扯唇,涼涼一笑:“你再動一下,我會讓你感覺到疼的滋味。”
永盛深深地望著她,低聲道:“但是我現在就疼,特彆疼。”
這麼說著,他略動了下。
兩個人本就是水乳交融,彼此能感覺到對方最細微的脈動,如今他突然這樣,葉天卉縱然再強的自控力,感官也被牽動,又覺絲絲縷縷的酥麻彌漫開來。
於是一聲無法壓抑的低叫幾乎溢出。
永盛自然感覺到了她的反應,他勾唇輕笑,以沙啞溫柔,卻又帶著幾分調侃的語氣道:“你夾得我疼。”
葉天卉手中刀動,那刀鋒淺淺切入永盛腰上肌肉。
很淺,但血已經沿著那縫隙流出,之後,嘀嗒嘀嗒地落在地上。
燕京城的喧囂熱鬨仿佛已經遠去,此時的室內,紅泥小爐靜默地燒著,兩個人的呼吸縈繞間,有淡淡的血腥味彌漫。
永盛緊緊抿著唇,低首凝視著這樣的葉天卉,之後,他再次動了下。
他這麼一動,葉天卉緊緊抿緊了唇,她手中刀,再入三分。
永盛雙眸幽深,他俯首下來,在她耳邊道:“今晚,我讓你享受世間至歡,你卻要殺了我嗎?”
那是曾經威嚴到她必須跪下的男人,此時卻用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著放浪的話,滾燙的熱
氣噴薄在她耳垂間,激起她麵上一片火燙。
她自然明白,她是喜歡的。
但是喜歡又如何,並不是喜歡的就一定要。
葉天卉撩起眼來,盯著男人那淩厲的下頜線。
她開口,用異樣冷靜的語氣道:“你若敢,我也敢。”
永盛輕笑:“卉卉,你竟要弑君嗎?”
葉天卉:“聖人,你竟這麼欺辱臣下,你不是枉為人君嗎?”
永盛腰上用力,越發壓住了她:“為什麼不可以,你也喜歡,對不對?卉卉,告訴我,你也喜歡。”
葉天卉涼涼地道:“你出去,我不喜歡。”
永盛卻很有些惡劣:“出去,出去哪兒?你想讓什麼出去?”
葉天卉抿唇,唇線鋒利,手中稍用力,那刀鋒幾乎沒入。
烏發散亂,她抿著剛剛被他吻過的唇,說出的話卻是冷若冰霜:“我願以身承帝王歡愛,可是陛下,你萬尊之軀,血肉之體,你能承這刀鋒之利嗎?”
永盛太陽穴狠狠抽了一下,他盯著懷中的女人,這個和他肌膚相親的女人。
明明兩個人做著天底下男女之間最歡愉的事,但她卻將屠刀切入自己的身體。
她就是無情無義心狠手辣!
永盛握著葉天卉的腰肢,掌心感受著她細膩的肌膚,身體的渴望和怒意卻在升騰出吞噬一切的火焰。
他略俯首下來,眉眼森然,既溫柔又危險地道:“我不放開,你也不必放開,你我蘭艾同焚,共赴黃泉,說不得百年之後,外人隻道你我纏綿而終,化蝶齊飛,竟成千古絕唱。”
說著,他幽深而危險的視線緊緊鎖著她的眉眼,兩隻手卻捏著她的腰,驟然動了起來。
葉天卉遭此一入,猝不及防間,一個頓挫,無法難耐地往後仰,於是顫動間,雪浪翻滾,茱萸搖曳,竟是豔美迷亂。
不過任憑如此,她手中的刀依然在她手中。
她緊緊咬著牙,拔出來那把刀,之後再次切入他的身體。
在她刺入的那一瞬,男人身形陡然一頓,之後僵硬而緩慢地,他開始抽搐,一下一下的。
滾燙的血液自男人腰部汩汩流下,但是灼人的液體卻噴射到了葉天卉的體內。
她感覺到了那一波波的燙,燙得她無法忽視。
不過這必是最後一次了。
從今往後,他再也不可能碰到她一根頭發絲。
永盛放開葉天卉。
此時的他雖然赤著胸膛,不過已經重新成為那高居於龍座的帝王了。
永盛這兩個字,葉天卉確實足夠熟悉,那是他的年號。
他是大昭永盛帝。
他神情矜貴,一派從容,抓起旁邊的白巾,擦拭了那流出的血液,也擦拭了那裡。
當他做這些的時候,麵上竟絲毫沒有任何羞恥,就如同在朝堂上看著奏章一般泰然自若。
甚至當他擦拭過後,還體貼地道:“卉卉,我抱著
你去洗洗?”
他挑眉,墨黑的眸子看著她:“你往日不是喜歡這樣嗎?”
他自然是故意的。
如今她戳破了一切,還刺傷了他,他便故意用這些話來羞辱他。
一個曾經以身體侍奉君王的女人,又怎麼可能再回到她昔日的身份。
他故意的!
葉天卉冷笑一聲,拎起一旁的衣袍為自己披上,之後才道:“你這樣子,還有半點天子的威儀嗎?”
永盛卻笑道:“我已近而立之年,卻依然孤家寡人一個,無溫香軟玉暖床,更無兒女承我血脈,你見過這樣的天子嗎?”
葉天卉:“聖人,你想娶妻,我想天下有無數女子願意入宮服侍,你這樣招惹一個女將,這是羞辱臣下,這是昏庸無道。”
永盛:“羞辱?卉卉,我倒是想問你,你分明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卻故意不拆穿,反倒以女□□我,這是我羞辱你嗎?”
這話一出,葉天卉眸中陡然射出冷意,她揚起手來,直接給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那響亮的巴掌打在了天底下最尊貴男人的臉上。
葉天卉將那大氅披在身上,神情漠然:“陛下,你若自重,出了這道門,我依然會跪在你麵前,高呼萬歲。”
永盛抬起手來,手指卻是沾了血的。
他笑看著葉天卉,譏誚地道:“事到如今,又何必做出這般模樣?若你我隻是尋常君臣,你對我做出這樣的事,又該如何處置?”
葉天卉:“千刀萬剮,五馬分屍?”
永盛眉眼間卻泛起溫柔:“聽起來太血腥了,卉卉,我隻是把你當成我心愛之人,你看,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愛若珍寶的枕邊人,所以你怎麼樣我都不會惱你。”
葉天卉攏緊了那大氅,身形纖薄鋒利,眉眼卻是清淡冷漠:“隻可惜,天堂有路我不走,地獄無門我偏闖。”
她嘲諷地道:“聖人欺瞞在前,趁我之危哄騙羞辱於我,引我肌膚交融,行陰陽之事,今日今時,裸袒之間已是斯文掃地,又何談天家威儀?”
永盛看著眼前女子,她明明說那男女事,卻能說出春泉出澗玉石相擊般的清澈冰冷感。
這就是葉天卉。
他輕歎:“你終於回來了。”
葉天卉眉眼間是清淩淩的譏誚:“所以這就是你的帝王雅興,從一個失去記憶的行屍走肉身上榨取男女之間的歡愉,以滿足你陰暗的臆想?”
永盛神情微沉:“你非要說的這麼難聽嗎?”
葉天卉:“這不是事實嘛?”
她拎起一旁巾帕,徑自扔給他:“陛下,你如今這個樣子,讓外人看到會笑掉大牙,末將為人臣子的,到底要顧及天家臉麵,這塊巾帕給你,擦擦你那萬子千孫吧。”
說完,她推開門,揚長而去。
窗外,恰有煙火綻放,竄天而起,燕京城百姓不知道多少歡呼聲。
風吹過,軒窗半開,一陣清涼感撲麵而來,那裡麵摻雜了淡淡的硫磺氣息。
他捏著那巾帕一角,眼睜睜地看著那袍角消失在回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