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1 / 2)

作者:女王不在家

他說,隻是問問罷了。

葉天卉當然知道,這絕不是問問,他是埋在心裡很多年,是他心裡的一根刺。

其實當永盛帝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隻覺得後背發冷。

那二皇子為先帝次子,隻比永盛帝大半歲,不過他性子和永盛帝截然不同,他喜讀書,不愛舞文弄槍,自稱胸無大誌。

二皇子生得清雋優雅,姿容不凡,從小不知道招了多少姑娘家喜歡,葉天卉和他關係一直不錯,小時候她但凡遇到寫不出來的文章就去問他,他總是會耐心給自己解答。

後來諸位皇子爭奪帝位,二皇子本是無欲無求,但是這裡麵又發生了許多事,皇家的利益糾葛,二皇子外戚的挾持,便是謫仙一般的人物也難免裹挾其中不能脫身,最後二皇子也終於站在了永盛帝的對立麵。

在混亂慘烈的爭奪後,二皇子慘敗,黨羽儘皆被斬,但二皇子自己卻消失了,從此再無消息。

葉天卉之所以和這件事情扯上瓜葛,是當時無意中在隴州當鋪發現一塊玉佩,她一看便知那玉佩歸二皇子所有,所以私底下一番探查,最後終於找到二皇子。

不過那個時候的二皇子心灰意冷,已是看淡一切,葉天卉見此便也離開,從此後再不提起。

她想保二皇子性命,是萬萬不敢和永盛帝提起,君心似海,二皇子已經窮途末路,念在少時那點情誼,她怎麼都不想讓他枉送性命。

這件事,她一直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人會知道。

可他一直知道,他一直沒有問出口。

不問出口才是最麻煩的,紮在帝王心中的那根刺,早晚會生根發芽,變成懸在自己頭頂的一把劍。

在這一刻,無數思緒湧上來,她曾經踏過那麼多驚濤駭浪,應對之法總歸有的,最極端的方法,甚至包括一不做二不休——

不過很快,那些淩亂破碎的思緒沉澱下來,腦中前所未有地清晰。

她抓住了一個關鍵:永盛帝對自己是有感情的。

也許是男女之情,也許是年少時的友情,無論哪一種,這必然是有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怕久居高位早已煉就鐵石心腸,他的心裡也存著一份柔軟。

她當時敢拿刀刺他,一則氣憤至極,二則當時夫妻相稱,三則,她是隱隱感覺到這點,才敢如此放肆。

而隴州一事,可大可小,往就是恰逢故交,往大說就是知情不報,通敵叛國,這種事情稍有不慎,便是滅九族之罪。

想到這裡,不免冷汗直流,若是在岷州鳳凰山自己就此喪命,葉家會是什麼下場?

一旦這根刺發酵起來,天子一怒,母親那裡永盛帝也許還能顧念幾分,但是葉氏一族隻怕從此不保。

她如今還活著,憑著永盛帝對自己的情分,也憑了這一路追隨,若能將這根刺拔出,也算是為葉家消除禍根。

她微微抿了抿略顯乾澀

的唇,這個時候,按說她應該跪下來,向永盛帝解釋,誠懇表態。

但是現在顯然並不適合,他需要的應該也不是一個跪下的臣子。

永盛帝平和的視線安靜地注視著葉天卉,他自然看到了葉天卉驟然變了的臉色。

他輕歎了一聲,眼底充滿了憐惜:“你如今懷著身孕,我並不想讓你為這件事情操心煩勞,隻是你如果非要問起,對過去的種種我需要做出一個解釋,這就是答案。”

葉天卉張了張唇,到底發出聲音:“放心就是,我會保重自己的身體,會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生下這個孩子。”

她睫毛輕顫,看向他:“不過陛下,你也需要我的一個解釋,是嗎?”

永盛帝:“你可以不說。”

葉天卉當然不可能不說,這是唯一的機會,稍縱即逝,她如果不把握住,那以後難道非要扯著他的袖子掃興地說起曾經嗎?

提都提了,必須說明白。

所以她當即單膝跪地:“陛下,你不願意問,那是你寬厚仁慈,但我為人臣子,既然君王心存疑慮,我若是再行隱瞞,就是萬死不赦之罪。”

永盛帝垂眸看著跪下的葉天卉,他當然明白,她不解釋便不能安心。

她既然跪下來,便是需要以一個臣子身份來解釋清楚。

當下道:“好,那你說吧。”

葉天卉便從頭到尾將這件事都細細講過了,最後道:“我也知道我大錯特錯,但是我們到底自小一起長大,二哥的性子,陛下也是知道,他絕無可能威脅到陛下半分,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我又怎麼能忍心——”

永盛帝歎:“也沒什麼,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縱然冷血無情,也不至於非要對自己的手足趕儘殺絕。你和我說說,二哥當時是什麼境遇?”

葉天卉:“他自知罪孽深重,唯恐因為自己再起波折,被有心人利用,已經自毀容貌,出家為僧,流落四海。”

永盛帝聽著,自然也並不好受,不過也說不得什麼。

生在帝王家,兄弟同室操戈,走到了這一步,本就沒有回頭路。

葉天卉:“這件事情為我一人所為,除我之外,便是我母親都不知情,如果陛下要怪就怪我一人。”

永盛帝:“我明白,你的母親還沒這個膽子。”

他這話說得很淡,但是葉天卉聽著卻是另一番滋味。

她低聲道:“我自知此事罪不可赦,我會安心待產生下腹中孩兒,之後任憑陛下發落。”

永盛帝卻蹲了下來,之後伸出臂膀,一把將她拉到懷裡,輕輕抱住。

他歎了聲:“對不起,我不應該提這個,但是我不提,你便不能安心。”

不提的話,她終歸會覺得他一直忌憚她,提了的話,似乎也是橫亙著的一根刺。

葉天卉被永盛帝摟住,男人清冽醇厚的氣息縈繞著她,她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覺得很詭異,很矛盾。

這個男人掌握著

他的家族命脈,操控著生死大權,在朝堂上,在禦書房裡,她都曾經跪在他麵前。

對他,她有防備,恭敬,謹慎,崇拜,忠誠,所有的情緒都曾經傾注在這個人身上,但是她沒想到有一天,他還可以這樣將自己摟在懷中,低聲寬慰。

這種感覺很奇怪,但似乎也正常……

她低聲道:“其實敞開了說說也好,不然你一定會誤會我吧。”

永盛帝捧著她的臉,看著她:“是,如果你不是你問了,我一輩子都不會提,我知道你沒有彆的意思,是不是?”

在他專注而溫柔的注視下,葉天卉很坦誠:“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知道。”

永盛帝修長而有力的手輕輕撫在葉天卉纖細的脊背上:“那就不要再想了。”

葉天卉便低聲道:“可是我忍不住會想啊……”

永盛帝:“嗯,想什麼?”

葉天卉試探著說:“你對他……我是說二哥,你們以前關係挺好的,後來我記得就生分了?其實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

永盛帝聽這話,靜默了片刻,才道:“我也不知道。”

葉天卉小心地道:“可我總覺得你有話沒說。”

永盛帝啞然。

之後,他握著她的手:“卉卉,既然說到這裡,那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葉天卉:“嗯,你說。”

永盛帝便再次抱住她:“來,讓我抱著你。”

葉天卉:“還是不要——”

永盛帝卻一把將她拉到自己懷中,抱住她,還把她腦袋按到他胸口。

葉天卉覺得有些悶,也有些莫名。

永盛帝:“我確實還有一個問題,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問你,從今天之後,這些事情就再也不要提起了好不好?”

葉天卉:“……好。”

永盛帝:“你好像從小和他關係比較好吧,你和他更親近,對不對?”

葉天卉含糊地道:“也沒有吧。”

永盛帝:“如果不是有你父親在,如果讓你自己選擇一位追隨的明君,當年你會怎麼選?我,還是他?”

葉天卉大驚:“陛下怎麼會這麼問?”

說著,下意識就要抬起頭來看他。

誰知道永盛帝五指伸展開,卻按住了她的後腦:“不許動,不要看我,我隻想知道答案。”

葉天卉隻好悶悶地埋在他懷中,努力想了想。

無論誰來選,那必然是選他,她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會問出這種問題。

就這麼不自信嗎?

她想了半晌,最後終於道:“為人臣子,絕無二選。”

永盛帝:“你和何清敘情投意合,是不是因為何清敘長得像他?”

葉天卉聽這話,便受不了,她從他懷中掙脫開來,仰臉看他:“你說什麼呢,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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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和永盛帝的這一場交鋒,葉天卉前所未有地

意識到,男女之間也是一場不見刀光劍影的戰爭。

尋常男女之間還是尋常情愛和彩禮嫁妝的衝撞,她和永盛帝之間顯然更多了一些彆的,關於權力的,關於地位的,甚至關乎家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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