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祤覺得自己大大方方,她在皇帝跟前不怕露底細。所以金粟宮出差子後,她就能跟皇帝爭一爭不是她的錯,都是皇帝安排來的人手惹的禍。
皇十一子的滿月宴這一晚,皇帝宿於金粟宮。
其時這一晚帝妃二人都很輕省,他們什麼也沒有做。真就是純粹的蓋著薄被,各睡一邊,早早就寢。
次日,禇女史的手頭工作有人交接。皇帝差來兩位嬤嬤。
說是嬤嬤太寒磣人。其時這二位的年紀也不算特彆大,就比著賈祤年長五歲。被宮人們尊稱一聲姑姑也使得。
就是這二位嬤嬤打扮的老氣,人家也有品級。如今還真讓下麵的宮人們正緊稱呼一聲嬤嬤。
二人一來時,先跟賈貴妃跪頭認主。賈祤瞧著二位嬤嬤時,她客客氣氣的說道:“二位女史是皇上差來金粟宮當差的。皇上信任二位,本宮也信任二位。”
嘴裡這般說,賈祤在心頭還想著等下月,下下月時,她的金手指能用了。她一定也要查一查兩個女史的標簽。
信誰,賈祤當然更相信自己的金手指。
禇女史把事情一交接後,二位嬤嬤接手也快。這會兒禇女史在賈祤跟前還誇了二位能耐。
“都是皇帝差來的能人,哪可能沒有兩把刷子。”賈祤覺得這才正常。
“就是二位嬤嬤一來,她們在本宮身邊也不知道當差多久。”賈祤瞧著二位女史的年紀正是風華正茂。
如果可以的話,其時這等時候出宮嫁人也合適。當然這是賈祤覺著,她覺得二十五歲是年紀貌美時。
在這一個世道裡,二十五歲的姑娘就是老姑子。還是老得不能再老的那一掛。
隻能說時代不同,世道不同。這審美和標準也不一樣。
禇女史聽過賈祤的話後,她小心的說道:“娘娘,小臣問過二位女史。她二人已經決定自梳。往後想在金粟宮當一輩子的差遣。”
“……”賈祤沉默一下。這特麼皇帝安排來一下子占住坑位,這還準備一占一輩子不挪窩了。
“自梳不嫁,唉,還是可以再考慮一下。”賈祤試探的跟禇女史說道:“要不,女史你也勸一勸。其時在本宮跟前當差,本宮也不是那等惡人。等著合適之時,也可以替二位女史說合姻緣的。”
“小臣聽娘娘的,小臣下去也勸一勸。”禇女史當然不會反駁貴妃的話。
“麻煩女史了。”賈祤笑道:“本宮跟皇帝提過女史出宮的事情。等著金粟宮裡的事宜交接後,女史你便出宮去隨國公府裡備嫁。”
“女史,本宮提前祝福你一回,願你和夫君白頭到老,永結同心。你們夫妻早生貴子,福澤綿長。”賈祤撿著好聽的話講一講。
誰成婚時都一樣圖個吉利。賈祤覺得將心比心,她給禇女史的嫁妝要備上,這好話也得說一說。
都說良言如暖春,暖著人心。惡語如寒冬,凍徹心扉。
一些的口頭彩不過是惠而不費,賈祤就樂意做了這等小事情。就圖一個你好我好大家夥都好。
宏武二十年,仲夏時,蕤賓月。
金粟宮的賈貴妃跟前多出來二位女史,一人姓司馬,一人姓司徒。至於禇女史則是出宮去,還是由著賈貴妃做主在隨國公府裡待嫁。至於嫁的夫家也是賈氏一族的兒郎。
對於賈貴妃待禇女史的厚道,這事情自然人人誇讚。
當然禇女史出宮了,原來賈祤的四個陪嫁丫鬟夏月等四人,這一回也是一道出宮。
因著她們是陪嫁,這出宮就更方便一些。賈祤同樣是托給嫡母幫襯一回。讓嫡母給夏月四人尋著好姻緣安排一下。
金粟宮的人手變動,這於宮廷而言真就是小事情一樁。在意的人不多。
大家夥的目光在另外的事情上。便是賈祤得著消息時,她也挺在意的。
彼時,夏日外麵暑意重,賈祤就在屋中哄著皇十一子。
這會兒司馬女史替賈祤講一講外麵的情況。司馬女史說道:“娘娘,皇上賜下聖旨,替皇太子和皇次子指婚。皇太子妃乃鎮國公府的大姑娘鐘氏。皇次子妃乃定國公府的大姑娘金氏。”
“皇子大婚迎娶國公嫡長女。皇上指的婚事都是上上等的好。”賈祤讚一回話。
同時賈祤想到她的嫡弟五郎賈弘祐已經定下婚事,這未來的嫡妻人選就是宋國公府的嫡長女曹氏。
心頭萬般想法,賈祤嘴裡讚一回話。
“就如娘娘說的,這兩樁姻緣人人都誇好。”司馬女史附合一回賈貴妃的話語。
長壽宮。
錢淑妃在皇帝賜婚後,她就歡歡喜喜。當然這等歡喜裡還帶著一點不滿足。
“姑母,皇上待皇次子還是有一份期待。瞧瞧,這一回指婚的皇次子妃,這人選可不差皇太子妃半分。”錢淑妃覺得皇太子是儲君,這皇太子妃就應該壓皇次子妃一籌才對。
“手心手背都是肉,在天子心裡,皇太子是親兒子,難怪皇次子就不是親兒子嗎?”錢太後的目光盯著侄女,她問話道。
錢淑妃聽著這話後,她訥訥無言。稍過片刻後,錢淑妃才說道:“可是皇次子妃挑的門第這般好,皇次子會不會起壞心思想跟東宮一爭長短,再較高下。”
這才是錢淑妃最關心的事情。錢太後的目光微動,她說道:“皇次子一係的人馬本來就有些風流雲散。如今皇次子妃的人選一定奪下來,有一些人肯定有僥幸的心理。”
“從龍之功,誰又不想要。”錢太後說的人心難測。皇太子也不是得著所有人心。總有人在東宮一係裡占不得便宜,那就想著投靠另一係的人馬一試。
富貴榮華動人心,前途大業迷人眼。錢太後哪能阻止這等大勢。
莫說錢太後阻止不了,就是皇帝這一位天子也不成。
因為利益就擺在那兒,它不可能滿足所有人。有人占便宜時,就一定有人會吃虧。
餅就那麼大,天子分餅時哪可能人人均分。真的均等,就會所有人都不滿意。
隻可能有人多,有人少。這爭奪也就避免不了的事情。
“姑母,皇上這般做法圖什麼。”錢淑妃就搞不懂。東宮已定,皇帝就應該壓一壓皇次子。如今把皇次子提出來做甚?
“平衡東宮。”錢太後簡單的說出皇帝的用心良苦。
“啊。”錢淑妃愣在當場。她呢喃自語的說道:“皇上不放心茂鼎嗎?”
“朝堂平衡,豈能一人獨占所有。”錢太後想說的其時是天子多疑。真是下麵臣子一心攀附皇太子。皇帝要睡不著了。
臣子們一心,皇帝的皇位能安穩嗎?
何況皇太子太得人心,這把皇帝擱在哪兒。皇帝瞧著就要拿捏兵權,又想做親征天子。憑著皇帝一旦離開京都,一旦皇太子得人心,這提前送皇帝一個太上皇的位置。
這把天子李恒置於何處?
從來天家父子在利益麵前,那也是可能白刀進,紅刀子出。
父不父,子不子,這說的就是天家。至少在錢太後心中就是如此。
不到最後一刻,皇帝豈會交出至高至大,無上尊榮的天子權柄。
長壽宮裡,錢淑妃在不滿意。
九畹宮裡,宋婕妤在同皇次子李茂眺說話。宋婕妤說道:“皇兒,你父皇的心裡還有你。”
“母嬪,您是說父皇看重於兒臣。”李茂眺的眼眸裡有了光。
“這一回大選,你的妻室人選不比皇太子差。這就是皇上的看重。”宋婕妤的說的斬釘切鐵。
在宋婕妤的心裡,她總想賭一把大的。她的兒子如果不翻身,她這一輩子還有什麼可奢求的。
如果讓錢氏和賈氏這二人高高在上,宋婕妤覺得她就是死了,她也咽不下那一口氣,她也合不上一雙眼睛。
宋婕妤這時候要給親兒子李茂眺鼓勵。隻要皇次子有那一份野心,一切才有可能。
“母嬪說的對。”李茂眺聽過親娘的話後,他仔細一想還真就那麼一個道理。
“皇上已經傳話,今年秋會安排皇太子和你的大婚之事。一旦大婚後,茂眺,你就跟皇太子一樣上朝聽政。”宋婕妤的目光裡也有光,她跟親兒子李茂眺一樣的心頭燃起一把火。
“一旦上朝聽政,茂眺,這就是你的機會。”宋婕妤的目光盯著親兒子,她說道:“你一定要把握住。”
“母嬪放心,兒子一定會努力把握住它的。”李茂眺應下話道。
對於皇次子而言,一旦他大婚後,哪怕他的母族不成。或者說他的親舅舅一家是完蛋了。宋氏一族待他也是若即若離。
這些不重要了,有了妻族的支持。皇次子李茂眺也有信心掙出一番天地來。
“皇兒,一旦大婚後你待金氏一定要好。不為金氏,就圖著定國公府的支持,你也不能讓你的嶽丈失望。”宋婕妤小聲的說道。
“就是委屈皇兒。”宋婕妤的眼中也有不忍心。
堂堂皇子在妻子麵前伏低做小,在宋婕妤瞧來就是兒子受委屈。
“母嬪,隻要於大業有益。兒臣待金氏好,兒臣也心甘情願。”皇次子李茂眺覺得嫡妻出身大家,想必也是通情達理。他委屈,也委屈不到哪兒去。
堂堂皇子,哪可能真的讓嫡妻拿掌心裡搓揉。不過是多給嫡妻體麵,不寵侍妾側妃。
獨一人而傾心,甭管心裡如何想。皇次子李茂眺就要做一個一世一雙人的皇子。
他圖的就是金氏背後的嶽丈大人。圖的就是定國公府的資源。
有付出才會有收獲,皇次子如今已經信心滿滿的在籌謀。
就在季夏之時,皇太子和皇次子尚未能大婚,也未能上朝聽政前。
大夏西南傳來最新的消息,安國公裴英攻下蜀漢國的陳門道。
京都皇城,宮廷內苑。
金粟宮,主殿內。賈祤聽著宋德稟明京都裡的傳聞。
“蜀漢國的皇帝駕崩了。”賈祤嘴裡呢喃一回。
對於蜀漢國這一位開國帝王楊演,賈祤心裡得服氣一回。畢竟不是誰都能從親外孫的手裡奪了帝位。
如今楊演一死,他下麵的兒子們為著皇帝爭奪起來。然後陳門道的守軍被安國公施了內奸計,巧奪關隘。
陳門道一失,可謂是大夏征伐蜀漢國就是從從容容許多。
至於皇帝有一統中原的決心。在蜀漢國和吳國之間,哪一個才是皇帝的目標。
賈祤是不懂這些朝廷大事。不過眼下瞧來可能蜀漢國會先玩完吧?
賈祤心頭這般想一想,然後自然是把心思一收。這等事情於她的關係真不大。
蜀漢國方向鎮守的是安國公。賈祤的親爹隨國公也不會插一手。
這等時候賈祤的任務就是帶好她親崽崽。旁的全是小事。
當天,賈祤逗一逗醒來的燁哥兒。瞧著小家夥越長越可愛,賈祤心情很好。
泰和宮的小黃門來傳話,晚膳前皇帝會來一趟金粟宮。
賈祤一得著這一個消息,她就跟司徒女史吩咐一話,讓女史去禦膳房傳話一回。這自然是因為備膳食,還得按著皇帝的規格來。
晚間,皇帝的禦輦往金粟宮來。
賈祤親自迎一回,她在見著皇帝下來禦輦後,她走上前福一禮問安,道:“臣妾恭請皇上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李恒親自攙扶起賈祤。李恒笑道:“祤娘陪朕一起進殿內,去裡麵說說話。”
“諾。”賈祤輕輕應答。
帝妃二人一道往殿內去。這會兒賈祤差奶嬤嬤抱著皇十一子出來。平日可任由小兒吃吃喝喝睡睡。
皇帝來了,做兒子的總得露一麵。甭管如何,在皇帝跟前涮臉的機會不能省。
父子感情如何,也不是就憑著血緣關係。如果不加深一下,皇帝兒女多。萬一這父子感情淡薄了,賈祤都要替她家的燁哥兒哭一場。
“小十一長胖了一點。”李恒親自抱一回小兒子,他給出評價。
賈祤走上前,她從皇帝懷中接過親兒子。賈祤哄一哄小娃娃。
“皇上,燁哥兒年歲小,他如今就是嬰兒肥。等著年歲一大,一抽條兒,他自然就會瘦下來。如今胖一點好,也免得將來長高了瘦是跟竹杆兒一樣的。太瘦了,總容易讓人心疼是不是吃不飽。”賈祤覺得微胖最好。
太瘦了孩子不健康。當然過於肥胖也不成。總之就突出一個合適。
“來,燁哥兒喊一聲父皇。”賈祤抱著孩子,她伸手,又拉著燁哥兒的小手搖一搖。
賈祤知道小孩兒還不會說話。不過她多教一教。
誰當爹娘後,在自家的親崽會喊人前就已經先喊過無數回的爹娘。
“父皇,父皇。”賈祤替兒子配音一回。
“祤娘,你倒是好興致。”李恒瞧著賈祤哄兒子說話的模樣。他就靜靜的瞧一瞧,他覺得有趣。
“沒法子,自家的孩子,自家得寵著。”賈祤也無奈,這親孩子又不是撿來的。她不寵一寵,哄一哄,她就過不去心頭的那一天。
賈祤也想著是不是那什麼激素的原因,如此才會讓她母愛泛濫一片。
憑著賈祤原來的自私小性子,她可不是什麼愛替旁人考慮的老好人。
聖人,聖母,這等人物賈祤從來都是尊敬的。當然有一個前題就是這類人是真的舍己為人。而不是那些虛偽的慷他人之慨的偽君子,偽聖母。
賈祤自己是小人物,她過日子隨心所欲。所以她俗。
也因為她尊重彆人的選擇。誰人路,誰來挑。是好是歹,一定妥妥的走好走完。
“原來祤娘是慈母。”李恒感慨。
“我做慈母,可能就要辛苦皇上做嚴父。”賈祤笑嘻嘻,心裡想罵人。她想當慈母嗎?其時可以的話,賈祤覺得嚴母更合適她的人生劇本。
賈祤已經琢磨好了,一旦等著她家的小破孩子李燁能聽懂大人話,他自己也有識一些字,懂一些的道理,到時候賈祤就要做嚴母。那時候賈祤準備搶了皇帝的嚴父話計。讓皇帝去當一當什麼的慈父。
賈祤打心眼兒裡就覺得嚴母會輕省一點。她要提前讓小破孩子李燁感受一下什麼叫母愛如山崩,如地裂,讓他從小到大的被毒打多了以後知道現實的殘酷。
賈祤在心裡悄咪咪的已經準備換一換人設。至少在自家的小破孩子李燁麵前,她就不想一直維持慈母的美好幻像。
慈母啊,賈祤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