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祤娘眼中,朕竟然如此可惡,朕像隨意挖坑埋人的惡徒嗎?”李恒語氣帶著笑意,他左手握一下賈祤的右手。顯然這等態度在表示皇帝並沒有生氣,他就是隨口這麼一說。
“皇上,您儘是誤會臣妾。”賈祤回握了皇帝的手,她笑道:“這讓臣妾多冤枉。”
“皇上您金口禦言,您這隨口一語,萬一旁人聽著再是謠言一傳。滿宮上下多少人想燒了金粟宮的熱灶。至於慈壽太後娘娘和慈樂太後娘娘二位皇太後會如何想臣妾?臣妾連猜一猜都是不敢。”賈祤把話頭轉移到二位皇太後的身上。
“到時候二位皇太後一罰,也鐵定罰了臣妾的輕狂,罰了傳謠言之輩的多舌。皇上,您可不能替臣妾攬了麻煩上身,臣妾這兒遭罪,小十一可是您最心疼的兒子,您不看僧麵看佛麵,顯看在小十一的體麵上,您就多體諒臣妾一二。”賈祤笑語盈盈,這會兒她就是隨口一說,她在配合皇帝演戲。
二人誰演誰,這不重要。反正二人都清楚對方的底線。
“祤娘一說,朕如何能不體諒。”李恒笑了。
“罷,就依你之言,朕且隨祤娘一般謹慎從事。”李恒從來不是輕狂之人,在賈祤麵前提了國丈二字,他當然有他的用意。
“那麼祤娘覺得隨國公府讓爵一事,你如何看?”李恒轉移話題問道。
賈祤能說什麼,她能說,她就在旁邊瞧著看嗎?當然不能。
賈祤是賈氏女,在世人眼中,她跟隨國公府的關係是甩不開的。這等出身在她降臨這一個世道時就已經糾纏上。
隨國公府是她的底氣,她又何嘗不是隨國公府的底氣之一。
“臣妾覺得挺不錯,父親多年操勞,往後能頤養天年,也是多享受一番兒孫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賈祤在知道親爹給出的回答時,她就已經知道隨國公府的態度。
如今親爹上奏本讓爵,究竟是親爹自己的主意,還是得著皇帝的授意。這些都不重要。總之隨國公府的態度表明出來。
“五弟一旦承襲爵位,他能替父分憂,也是一樁好事。有父親在,五弟做事有底氣。多鍛煉幾年,往後五弟這一位新的國公擔起賈氏一門的重擔,想必族人放心,父親亦能欣慰。”賈祤這會兒也說一說嫡弟賈弘祐的好話。
“祤娘想得不錯,你對弟弟期盼頗多。”李恒說道:“不過父親當家做主跟弟弟當家做主,這態度未必就一樣。”
“祤娘就不怕,你這弟弟不夠支持你這一位宮裡的庶姐嗎?”李恒提了賈祤的庶出身份。
如果是一些自卑之人,可能會在意庶出這一個身份。或者說介意才對。
賈祤倒不怎麼在意,反正投胎這一等事情又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相比起這一個世道的雲雲眾生,賈祤覺得她的抬胎技術已經算不錯。比上不足,比下綽綽有餘,還是不必自卑的。
“皇上,臣妾的依仗是您。”賈祤停下腳步,她側
身麵對帝王,她說道:“隻要您不嫌棄臣妾,臣妾就無所害怕。再則說,真等那一日臣妾人老珠黃,貌美不再,想必看在小十一的體麵上,皇上也會替臣妾保留幾分顏麵。如此一想,隨國公府是父親當家做主,又或者弟弟當家做主,這支持不支持臣妾這一位宮廷內苑裡的妃嬪,又有什麼要緊不要緊的地方嗎?”賈祤輕輕搖頭。
“臣妾覺得隨國公府的態度不要緊。臣妾雖是賈氏女,臣妾的兒子是李氏郎,臣妾將來埋的墳墓也在李家的土地上。”賈祤實事求是的說道。
對於隨國公府而言,支持她得著好處,自然可以多支持一下。如果隻有壞處,沒有好處的話,不支持也是理所當然。
當然如今有皇十一子楚王在,想必賈氏一族的眼裡,她這一位貴妃還挺有份量。
賈祤覺得既然娘家會支持她,就不必矯情在皇帝跟前炫耀了。
免得讓皇帝以為她更在意娘家,也不太在意了宮廷裡帝王的態度。那樣不妥當。
“朕念舊情,不會隻看美貌這般膚淺。”李恒回望賈祤,他回話道。
“更何況祤娘在朕心裡有一個位置,待百年之後,朕身邊也會給祤娘留一個位置。”李恒這算承諾。
皇帝身邊的位置,真要合葬也得皇後才配。
這算不算一種暗示?賈祤心想。
“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都懂。”賈祤微低頭,這會兒感動不感動的不要緊。她的態度得給出來。
賈祤想著開心的事情,想著難過的事情。她在兩重天的情緒裡總算擠出了淚水。
沒有哭,也沒有落淚,隻是讓淚水迷蒙了眼睛。
這會兒賈祤由著皇帝牽著手,二人繼續漫步。
一直到皇帝牽著賈祤回了殿內。在蠟光之下,李恒勾起賈祤的下巴,然後,李恒見到的就是賈祤眼眸裡的瀅瀅淚光。
“為何哭了?”李恒問話道。
“……”賈祤輕輕搖頭。
這會兒皇帝擺擺手,示意侍候的宮人們全退下。
殿內剩下帝妃二人,李恒說道:“告訴朕,祤娘哭什麼?”
哭什麼?
賈祤隻是想掩飾自己的真正情緒。或者說她不想讓皇帝真正的看清楚她的內心。
活在宮廷之內,一個透明人做不得。特彆是妃嬪之道,一旦動了真心更是要不得。
因為感情這麼一回事情,從來就是情緒的加速器。真是愛一個人就會產生一種獨占的心理。
愛而霸占,那一種理所應當就像是根植在靈魂裡。
或許這一個時代的女子被規矩所束縛,真的生在大戶豪門裡,愛了也會裝著賢惠。但是,這一切不是賈祤能做的。
賈祤不愛一個男人,所以她不會嫉妒。因為不愛嘛,所以她可以看淡一切。
至於皇帝想冊立她做中宮又如何?二人還是上下級,做了枕邊人也不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因為皇帝也不愛她。賈祤想,所以她也可能不愛皇
帝。
兩不相欠,彼此輕省。他們更像是靠在一起渡過寒冬,抱團取暖,各取所需。
賈祤能做的就是當一個合格一點的妃嬪。反正賈祤能認清楚自己的價值所在。
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兩點,一是娘家,二是兒子。
其它的,賈祤以為沒有。
“臣妾隻是在想,臣妾有歡喜,又有害怕。臣妾真的能做好皇上的繼後嗎?臣妾恐慌。”賈祤尋了一個半真半假的借口。
因為賈祤不知道皇帝的謀劃是什麼?她更像一顆棋子。
棋子的不安,這不是很正常的嘛。
“朕說祤娘行,祤娘一定行。”李恒伸手,他攬過賈祤到懷中,他安慰一番話道。
“嗯。”賈祤輕輕應一聲。
“皇上您說臣妾行,臣妾就努力做好。”賈祤的聲音有一點悶兒的回道。
這一晚,皇帝宿於金粟宮。
接下來的幾日,金粟宮真成熱灶。皇帝表明自己對貴妃的在意。
歇在金粟宮,賞了金粟宮。皇帝似乎有意在做些什麼。
這當然引起宮廷內苑裡妃嬪們的在意。
長壽宮裡,錢淑妃又在錢太後的跟前嘀咕。
“姑母,東宮裡茂鼎真難。瞧著這些皇子親王,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錢淑妃說的真心話。
這會兒錢淑妃還扳著指頭數落道:“燕王在南邊立了大功,他倒是也狠心,連自己母族出身的南漢國皇室宗親全部俘虜了起來。嘖嘖,也算得狠心之人。”錢淑妃的眼中,燕王可謂是手夠狠,手夠辣。
誰讓燕王在南邊的做為已經傳回京都。燕王如何攻下的南漢國首府,然後又做了一些什麼。
站在燕王的立場沒毛病,他乃大夏朝的皇子親王。
南漢國的皇室宗親是他的母族根子,那又如何?
燕王的立身根本在大夏皇室。
“燕王之功,朝廷認可。淑妃,你莫要糊塗了。”錢太後提醒侄女。
被錢太後這一提醒,錢淑妃也是閉嘴不想提燕王。一提起燕王,錢淑妃心口堵得慌。
誰讓燕王太能乾,這一比較後,皇太後李茂鼎就顯得真平庸之輩。
“姑母,不是侄女多心什麼。實在是茂鼎難啊。燕王這裡不提,蜀王呢,一個還在進學的小郎,如今也愛在皇上跟前湊熱鬨。哼,也不怕歲數太小,哪一回風大被閃了。”在錢淑妃的眼中,蜀王最近也有一些的惹眼。
雖然秦昭容不得寵,但是架不住蜀王在皇帝跟前有印象。
皇帝也關心這一個兒子學業問題,一關心後,秦昭容也就能母憑子貴的得了幾回賞賜。
這些瞧在錢淑妃的眼中,她當然很不舒服。
“蜀王那兒你在意做什麼,比起燕王,蜀王都讓您哽咽難耐,你啊,你啊。”錢太後瞧著族侄女,她歎息一回。
“蜀王這兒,姑母您不讓侄女計較,侄女不計較就是。那楚王呢,賈貴妃的金粟宮如今
多惹眼。”錢淑妃這回總算把話題說到。
在錢淑妃的眼中,金粟宮最近紅紅火火。皇帝特意的偏愛,這一切就讓錢淑妃遭不住。
“姑母,非是侄女針對誰,最近金粟宮的惹眼,宮廷之內有目共睹。莫不成大家夥都裝瞎了不成?”錢淑妃說道。
誰裝瞎,反正錢淑妃都不想裝瞎子。
“唉。”錢太後歎息一聲。她說道:“你動動腦子,皇上這般做的用意是什麼?”
“是什麼?”錢淑妃呢喃一話後,她又道:“皇上自然在給金粟宮的賈氏做體麵。”
錢淑妃覺得自己的想法沒毛病。
“朝堂宮廷,各有勾連。且再看看,這裡麵的文章你自己體麵,哀家跟你說了多,你還是糊塗的利害。”錢太後都有一點懶得提點侄女的想法。
“朝堂上出了什麼大事嗎?”錢淑妃訥訥無言。
“隨國公上奏本請求讓爵給嫡子。”錢太後說道:“隨國公是賈氏的父親。淑妃,可懂了這裡麵的文章?”
錢太後反問道。錢淑妃抬頭,她目光清澈的望著錢太後。
這一切落在錢太後的眼中,錢淑妃的目光真是清澈到愚蠢。
這等時候錢太後能怎麼辦,她隻能給錢淑妃解釋。
“天子這是做戲做朝臣們在看。隨國公哪怕讓爵,天子依然器重於隨國公府。”錢太後繼續說道:“你瞧瞧,再過幾日,讓爵一事,天子必會同意。”
“讓爵就讓爵,這有什麼要緊的。”錢淑妃嘀咕一回。當然她就嘴硬,其實這會兒錢淑妃也覺得這事情應該會鬨騰起來。
想一想,隨國公好好的讓什麼爵位?這裡麵肯定有文章。
錢太後瞧著族侄女的態度,她當然也看出來錢淑妃就在嘴硬。
“這事情於東宮有利,你得了好,茂鼎得了好,你就應該偷偷樂。”錢太後望著錢淑妃,她沒好氣兒的說道。
“姑母,隨國公府讓爵了,那爵位還在賈氏一族的嫡支身上。東宮得哪門子的利益?”錢淑妃不以為然。
“隨國公府讓爵,這一代新人換舊人。新上位的國公能比得老國公的戰功赫赫?”錢太後反問話後,她又道:“天子這是瞧著中原一統,這在為著繼任之君拔除荊棘。一些老臣子可能功高震新主,自然就需要早早的退位讓賢。”錢太後說出事情的真相。
“這是開始,不是結束。”錢太後的眼光裡也是閃著光彩。
在錢太後瞧來,如今的儲君是皇太子。這皇帝自然就在替東宮拔掉荊棘。
“姑母,您這話說的太對了。”錢淑妃此時也是反映過來。
錢淑妃的臉上確實歡顏展開。這會兒她回道:“既然於東宮有利,本宮就不跟金粟宮的賈貴妃計較什麼。哼,她且得意洋洋這幾日便是。”
顯然是錢淑妃的眼中,還是皇太子李茂鼎的位置更要緊。得寵不得寵,天子的寵愛好像也不是最要緊之處。
事情也跟錢太後預料的差不多。在兩日之後
,皇帝降下聖旨,隨國公賈道善讓爵給嫡子一事塵埃落定。
老一任的老國公賦閒在家養老,新一任的隨國公賈弘祐上任接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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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原來賈道善掌著的監門衛上將軍一職,這等時候自然也要讓出來。
雖然賈弘祐也接任了禁軍中的職位,但是比起他爹賈道善的牌麵。賈弘祐是拍馬也比不了。
京都皇城,宮廷內苑。金粟宮內。賈祤跟身邊的宋德交待話,她說道:“你替本宮走一趟隨國公府。本宮給弟弟就任隨國公的賀禮,你親自替本宮送去。”
“諾。”宋德應下此事。
宏武二十五年,孟夏臨,中呂月。先是隨國公府讓爵一事,隨國公府慶賀新一任國公爺的承爵喜慶。
賈祤差宋德替她給嫡弟賈弘祐送了賀禮。
待佛誕節,賈祤過生辰,她家親兒子李燁也過生辰。
年滿五周歲,明日就開始吃了虛歲六歲飯食的李燁,這一位小郎如今個頭竄高了不少。
對於李燁而言,一年生辰他高興。他就盼著快快長大。
也是這一日,李燁的生辰禮物收到不少。楚王的小庫房裡填滿了更多的地方。
李恒這一位父皇也是樂意替小兒子慶賀一回。
賈祤是親娘,她做了長壽麵,就盼著添一份好兆頭。
一根麵條兒,細細長大,這求的也不過是長長久久,長命百歲。
小小碗兒,李燁端在手心裡。他望著桌前的父皇和母妃。他笑著拿起小筷子,然後夾了麵條入口。
不能咬斷。這一個念頭在小郎的心頭響起來。李燁一口氣把麵條送進嘴裡,他慢慢的嚼著。
賈祤瞧著兒子嚼啊嚼,就像是護食的小獸。這會兒她心情甚好。
李恒在瞧著兒子吃了長壽麵後,他才說道:“小十一又長大一歲,朕高興,再過些年,朕就能瞧著小十一替父皇分憂。”
吃過長壽麵,又聽著父皇的期許,李燁此時滿麵高興。
“兒臣一定快快長大,一定要替父皇分憂。”李燁保證了話。小郎的心中也盼著長大,在他的想像裡,長大後就能有所做為。
大人的世界,小郎總是羨慕的。至於長大後的煩惱,小小郎君如今又哪裡能體會得了呢。至少對於楚王李燁而言就是如此。
這一日是李燁的生辰,李恒樂意當一位慈父。
陪著兒子吃過生辰小宴,還是陪著小兒子去騎射。
小郎想在父皇麵前炫耀一下自己的成績,做父皇的有心成全一番。於是一個表演的開心,一個誇的真誠。
二人最後都挺開心,他們都快樂的過了一天。
這一日,李燁高高興興玩一日。所以這一晚他早早歇下。
金粟宮,寢殿內。
李恒單獨跟賈祤相處,然後李恒送了賈祤一份禮。
賈祤打開皇帝替上來的匣子,打開後,她看見裡麵的鳳凰步搖。賈祤數了上麵的流蘇,然後賈祤抬頭,她的目光盯著
皇帝。
“皇上,這不是給貴妃使的。”賈祤合上了蓋子?[]?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此時掩去匣子裡的鳳凰步搖。
“朕先送給祤娘做生辰之禮,這是朕的承諾。待過些日子,祤娘總會配於發髻上。”李恒笑道:“朕特意讓內府匠人製作,朕親手畫的步搖樣子。祤娘不喜歡嗎?”
李恒望著合上蓋子的匣子,他問話道。
賈祤想了想後,她輕輕點頭,她說道:“喜歡。”
哪能不喜歡呢,這鳳凰步搖真的好漂亮。
“皇上,您畫的樣子真漂亮。”這會兒賈祤重新打開匣子,她又瞧著鳳凰步搖。
這越看越喜歡。雖然目前不能戴在發髻上,但是瞧一瞧好像也挺養眼。
瞧著賈祤眼眸裡掩不住的歡喜,李恒此刻的心情亦是不錯。
“祤娘喜歡,朕往後多畫一些步搖首飾讓內府匠人打造就是。這些小禮物不在貴重,全是朕的一片真誠。”李恒送禮,送得就是皇帝的心意。
“皇上,您贈的禮物,臣妾都喜歡。”賈祤伸手,她輕輕的撫過鳳凰步搖,她回了話道。
談一談步搖首飾的畫描。皇帝有興趣,賈祤也畫畫,所以二人談論一番。
最後聊著話時,皇帝就說起了另外一樁事情。
“這一回朕吩咐內府匠人製作了一批鳳凰步搖。更多的還是賞給朕膝下的皇女們。”皇帝一提起女兒們,這做一回愛護閨女的君父。
賈祤當然就聽一聽,反正皇帝講,她就當了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