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啥?
這一個念頭在賈祤的腦海裡浮現。她本來有一點的睡意此時煙消雲散。賈祤的一雙眼眸盯著皇帝。
賈祤問道:“皇上,您真的下了決心嗎?此乃動搖國本之事,一旦透露一點風聲都會釀出濤天的巨浪。”
在賈祤的心中,她其時已經有一點心理準備。畢竟皇帝都明說暗示了幾回,皇帝想冊立她做繼後。
賈祤這一位貴妃的膝下有親兒子楚王。賈祤一旦晉位,她做繼後,她的兒子就會成為皇帝的嫡子。立嫡立長,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一旦賈祤成為皇後,她的親兒子李燁比起皇長子李茂鼎當然更有資格成為國之儲君。
當皇帝說要廢黜太子時,賈祤覺得就像是山雨欲來,這已經開始打雷了。一切是注定,還是預謀還重要嗎?
賈祤和她的兒子李燁本來就是局中人。賈祤問了話後,她的目光一直盯緊著皇帝。
“濤天巨浪,那又如何。社稷為重,太子不堪為儲君,朕自然要廢黜。”李恒的決意已經下。他此刻跟賈祤講,一則是信任對方,二則是透露風聲。
“皇太子未廢黜前,朕有意緩了冊立祤娘為後一事。”李恒的手還在賈祤的耳畔,他輕輕的往下撫去,他摸著賈祤的肚子。
李恒能想像著這裡麵有他的孩子,這可能是最小的兒子,也可能是最小的女兒。
甭管是皇子,還是公主。一旦降生後,那都會是皇帝最小的孩子。李恒說道:“冊立皇後,典儀繁瑣,朕擔憂祤娘有孕在身受不住。待你生下朕的子嗣後,朕在晉封你的位份。朕心中是盼著祤娘成為中宮,百年之後,你我和葬於一處山陵內。”李恒說著他的想法。
顯然這一番話講出來,在皇帝的心裡也給賈祤留了一個位置。甭管這一個位置是不是多重要,至少有那麼一丟丟的要緊。
對於一個看重於社稷的皇帝而言,他能擠出來這一點心中的份量其時挺不容易。
至少賈祤這會兒有一點感動。
至於這一等感動來自情感,還是來自因為懷孕後,母性添加,這激素一下子添多了的發酵。
這裡麵的原由賈祤懶得深想。她伸手,她的手心覆蓋在皇帝的手背上。
皇帝的手心貼著賈祤的腹部,她的手心覆蓋在上麵後,賈祤才說道:“孩子們有皇上心疼真好。臣妾這會兒聽皇上這般一講,臣妾也感受到皇上的心疼,真的挺好。”
更感動的話,賈祤這會兒突然不想講。她隻是想靜靜的享受片刻安寧。
“祤娘放心,朕會護著你,更會護著我們的孩子。”李恒寬慰一番。
皇帝這般講,賈祤輕輕的應一聲,她的態度當然是信了。
皇帝說的話,賈祤當然不會反駁。不過在心底,賈祤還是忍不住的思量。皇太子被廢黜,這一出大戲要上場啊。
就盼著金粟宮不要集火,賈祤一點也不想在這等時候成為出頭的椽子。
因為賈祤是一個孕婦,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受累。她怕自己累著,更怕腹中的孩子受了傷害。
宏武二十五年,秋。
燕王將返未返,皇太子的根底被人掀開。這等時候東宮一係有人落馬,當然是被禦史大夫拿著把柄下了牢獄之中。
東宮一係在這一個秋日裡,明明是收獲的時節不見著歡喜,而是跟地裡的糧食一般的被人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東宮一係當然不甘心退場,燕王一係在狂歡。這等時候兩方鬥起來,鬥得不可開交,鬥一個你死我活。
朝堂上有官員落馬,甭管被下獄,還是被抄家。
這肯定都是屁股不乾淨,被做成了鐵案翻不了身的人物。
有些人不甘心,這自然就要串連。勾連在一起的相乾係之人,這等時候也在奔走。
京都的風聲緊,越是如此越是顯得風浪大,魚就貴。
朝堂起風浪,宮廷內苑裡也顯得一片風聲鶴唳。
長壽宮。
錢太後這兒被錢淑妃堵了門。錢淑妃近些日子是恨不能住在長壽宮。
錢淑妃沒有往昔的張狂,半點兒也不見著驕傲的神色。錢淑妃的眼眸子裡隻有驚慌。
“姑母,茂鼎可怎麼辦才好?”錢淑妃想跟錢太後求助。
錢太後能怎麼辦,她也什麼都做不了。錢太後歎息一聲,她說道:“等。”這是錢太後唯一的態度。
“一直沒有一個結果,姑母,我哪裡遭得住啊。我最近食不香,寢不安。我這心裡難受。”錢淑妃最近瞧著東宮的風聲越來越險。
錢淑妃在錢太後的眼中是蠢材一點。但是不代表她就是傻子。
東宮一係的人馬總出事,皇太子的位置就真的安穩嗎?
錢淑妃不相信。
錢太後看著族侄女的驚慌,錢太後的心情也不好受。
這一回東宮一係倒台了太多人。京都裡的風浪也漸漸的波及到錢太後的娘家親人身上。
這等時候錢太後也不敢輕舉妄動。她更怕讓皇帝誤會一些東西。萬一皇帝誤會了,這給娘家親人招了禍患,錢太後才要後悔莫及。
長壽宮裡,錢太後準備以靜製動。當然這是錢太後的態度,錢淑妃是真的坐不住。
她在錢太後這裡求不到安慰,錢淑妃給東宮遞了話。錢淑妃準備見一見兒媳。
皇太子膝下有兒有女,他進宮廷內苑當然不合適。來多了,這容易引了誤會。畢竟宮廷內苑裡住著的全是皇帝的妃嬪。
至於皇子們,那也是七歲之前能陪著生母居住在宮廷內苑,一旦年滿七歲,那就要挪到皇子所的。
平衡宮。
錢淑妃這一邊遞了消息,太子妃當然不會裝聾做啞。
太子妃來給婆母錢淑妃請安。這一對婆媳的感情淡淡。特彆是兩位庶出皇孫的降生。這讓太子妃的心情更低落。
太子妃如此跟皇太子麵上還是相敬如賓。至於內裡的感情,那可謂是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兒媳給母妃請安。”太子妃福了一禮。錢淑妃半避開,太子妃是未來的國母,錢淑妃隻是正一品的妃位,她全受了國禮,還是太張揚一點。
“快免禮,先落坐。”錢淑妃這會兒待太子妃特彆的客氣。錢淑妃的臉上也儘量的堆滿了笑容。
等著太子妃落坐後,宮人送上茶果點心,錢淑妃也是熱情的請著太子妃嘗一嘗。
“本宮記得你愛吃貢茶,這是今年皇帝賜到玉衡宮,本宮平日吃的少,今個兒讓人包了半斤,稍後太子妃帶回東宮,你想吃茶時也能嘗一個趣兒,品一份滿意。”錢淑妃想討好太子妃,這先從吃茶開始。
“母妃也愛吃貢茶,兒媳不能奪了您的喜好。”太子妃笑著想拒絕。不過錢淑妃有心送禮,這當然就得把禮物送出去。
於是你一言,我一語,一邊推拒,一邊勸導。最後在錢淑妃的幾番用心下,太子妃受領了婆母的好意。
見著太子妃收了貢茶,錢淑妃瞧著氣氛越好。她就關心的問了兩個嫡出皇孫女的近況。
做為嫡親的祖母,錢淑妃哪怕想要皇孫,對於兩位嫡孫女也是關心的。就是這一份關心要打一點小小的折扣。
太子妃聽著錢淑妃問了女兒,這會兒她的眉目溫柔起來,說起來女兒,太子妃語氣緩緩,眼眸子裡多出來母愛的光芒。
太子妃的嘴裡當然說一些女兒的小趣事。養女之樂,全在親娘的心尖尖上。
錢淑妃聽了小會兒,她也聽進去一些。當然要說多在意,也就未必然。比起皇孫女,錢淑妃一直更在意皇孫。
當然如今的局勢裡,錢淑妃有意相求於太子妃。錢淑妃當然對於兩位皇孫女就更看重。
錢淑妃還讓嬤嬤拿出了禮物,這是她專門給兩個孫女準備的。
“本宮做祖母的一點子心意,本宮也盼著兩個孩子平平安安,泰然無恙。”錢淑妃和太子妃聊了兩個孫女的話題後。
錢淑妃在見著太子妃收下禮物了,她才又轉移話題。
“最近朝堂上不安生,太子妃可聽了幾許?”錢淑妃問話道。
太子妃輕輕點頭。
“唉,本宮心裡不安。”錢淑妃滿麵愁容。她說道:“茂鼎於本宮是心尖尖上的存在。他不安,本宮亦不安。”
“太子妃,你乃茂鼎的嫡妻,你們夫妻一體。本宮也想求一求你,還望你給茂鼎幫襯一二。”錢淑妃開口求人,她就真求人。
錢淑妃是婆母,她說的如此直接。太子妃當然不能拒絕。
她乃皇太子的嫡妻,也確實跟錢淑妃說得一樣。夫妻一體,皇太子不好了,太子妃又能有什麼好前程。
便是皇太子有了大前程,太子妃的征途還早著。太子妃的升職路,那也是長的很。
“母妃,您一個求字,兒媳擔不起。”太子妃低頭,她回道:“若能幫襯上太子殿下,兒媳豈有拒絕的道理。您有話,您儘管講,兒媳能做的,兒媳儘力而為。”
太子妃隻說儘力而為,若是力有不逮,那就非人意,乃天意。
“唉。”錢淑妃歎息一回。她說道:“本宮是內苑婦人。對於朝堂上的大事也不懂。”
“太子妃,你娘家裡有父親,有兄弟。莫若讓未來的國丈和國舅替太子出一出主意。隻要東宮能一解危難,本宮和太子都會記得鎮國公府的好。這恩,將來一定會償還的。”錢淑妃給了保證。
這會兒的錢淑妃是把希望寄托在鎮國公府上。
在錢淑妃想來,這鎮國公府是皇太子的妻族。這總應該幫襯拉拔一把。
皇太子耳根子軟歸軟,這應該懂得嶽丈不會害他,妻族的小舅子們也會幫襯他這一位姐夫。
“母妃,這事情兒媳應了。兒媳會想法子見一見娘家親人,此間出力,理所應當。”太子妃沒有拒絕錢淑妃的請求。或者說這也是太子妃想做的事情。
朝堂上的風波越鬨越大,太子妃鐘氏也有一點兒坐不住。她也想聽一聽娘家人的看法。
太子妃給娘家透露了消息。鎮國公府的國公夫人進宮一趟。
在鎮國公府進宮之前,鎮國公和世子,還有五駙馬這些鎮國公府的當家男主子,自然是早已經商量過一回。
東宮的前途在哪裡?
鎮國公和兩個嫡子是不看好。因為燕王一係來勢洶洶。或者說燕王一係還不是關鍵的地方。
關鍵在於皇帝怎麼想法。
其時有些事情不經著琢磨,隻要看一看朝堂上的鬨騰,皇帝的一些想法從來光明正大。
皇帝壓根兒就沒有瞞了他的大政大略。在大業上,皇太子居然站在皇帝的對立麵。
這等場麵一鬨出來,這皇太子的儲君之位就挺懸的。
偏偏東宮一係的官員連著出事,這跟拔蘿卜一樣,一拔一串兒。
鎮國公和兩個嫡子議過一回後,鎮國公府的態度已經明了。
太子妃已經嫁過皇家婦,她的前程注定跟皇太子綁定在一起。越是如此,鎮國公府才不能跟東宮綁定在一起。
更不用說皇帝的態度挺曖昧。鎮國公府出了一位皇太子妃,但是也出了一位五駙馬。
這裡麵如果說沒有皇帝的一些暗示,鎮國公敢拿頭顱噴人。
皇帝需要勳貴,但是頂層的強力勳貴應該分一分家當。大號變成兩個小號,一分為二。皇帝看著舒坦一點。
同時呢,皇帝也不想一些風波牽扯到勳貴們的頭上。
皇太子是東宮儲君,但是不應味著鎮國公府這一個妻族就一定綁死在這一顆樹上。五公主下嫁鎮國公的嫡次子,這就是點拔。
點拔的明明白白,皇帝重勳貴,勳貴也要認清楚自己的立場。
鎮國公府的後宅主院。
在鎮國公的夫人進宮前,這一對夫妻也是商量了一回。
“這一回進宮,太子妃若有請求,你莫急著應下。先回府與我商議一二。”鎮國公叮囑一回嫡妻。
國公夫人當然應
下來。
於是等著太子妃見到娘家的母親時。母女二人一番述說。各自問了近況後,太子妃打發掉侍候的宮人們。
“我們娘兒們說說體己話。”太子妃在母親麵前,她的眼眸子裡蒙上的淚花。
“府上一切皆安,倒是太子妃在宮裡,唉,府上也有擔憂。不知道太子妃是否受了委屈,還有兩位郡主,那也是府裡的心肝寶貝,可盼著她們健康無恙。”國公夫人專門說一說兩個皇外孫女。
太子妃一聽母親提起女兒,她也回了一番話。
“等我們娘兒們說過體己話,我差人把兩個孩子喚來,就應該讓她們也見一見外祖母。”太子妃笑著回話道。
母女二人說體己話,國公夫人當然問一問太子妃和兩位郡主的近況。在太子妃的嘴裡一切都好。
“太子妃安好,兩位郡主也安好。如何太子妃的眉間有愁緒。”知女莫若母,國公夫人還是瞧出來女兒的不開心。
太子妃一聽母親的話,她也不隱瞞,她把錢淑妃的相求講一回。國公夫人一聽後,她也眉間染上愁色。
“娘娘道一聲求,按說不當拒絕的。”國公夫人感慨一回。爾後她又道:“但是我一個婦道人家,我哪能做得了國公府的主。”
“莫看在外人眼中,我這般掌了國公府的後宅大權。在仆婦們眼中逞一逞還成。真遇著大事,一切還得國公爺拿主意。”國公夫人說的實話。
這世道裡,後宅小事情當家主母當然可以一一拿了主意。可遇上外麵的大事,特彆關係到府上的生存大事,這就得當家的家主來定奪。
如今還牽連上東宮,莫說鎮國公要仔細琢磨,就是族裡的意見也得聽一聽。
“我也知道為難母親。”太子妃歎息一聲,她說道:“隻請母親遞了話,一切全看父親的意思。”
至於說相求下去,太子妃清楚也不過讓母親更為難。
東宮的前途如何又豈是鎮國公府能做得了主的。
太子妃當初應下錢淑妃,她也不過儘力而為。但是凡有希望,還要使力。至於成不成的,全看天意如何。
鎮國公夫人來一趟東宮,見過女兒,見過外孫女。她出宮後,一回了鎮國公府時,國公夫人的臉上還有愁容。
這一日鎮國公從衙門下差回府後,國公夫人的身邊嬤嬤就親自來遞話。
國公一聽後,他往後宅而去。
鎮國公夫妻二人一見麵,國公問了東宮的近況。國公夫人一一說了進宮瞧著的一切。
此時不過尋常一些的談話,這一對夫妻也泛泛而談。等著到關鍵之時,鎮國公打發掉屋中侍候的丫鬟仆婦。
沒有外人在,鎮國公才說道:“太子妃娘娘為難了。”
“公爺,東宮難局,如今真就沒法子解一解嗎?如果一直這般折騰下去,萬一東宮出了事,我們的女兒可怎麼辦,我們的皇外孫女可又怎麼辦?”國公夫人的臉上有愁緒,這跟在宮廷之內見著的太子妃一模一樣,都是愁在眼眉之意
。
“糊塗。”鎮國公嗬斥一回。
“東宮大事,關乎國本。一切唯有聖裁。本國爺做為臣子,但聽上諭,豈有二心。”鎮國公的神色嚴肅,他的目光落在國公夫人身上,他又道:“你莫要犯傻,你真以為憑著國公府就能扭轉如今的局麵不成。”
“唉,這不成嗎?”國公夫人挺失落。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瞧著燕王一係抖落出來的東西,還有如今禦史張大夫查出來的一些證據,這裡麵的水深著。”鎮國公關注著進展。不止為著東宮的太子妃這一個女兒看一看前路如何。
鎮國公更在琢磨著鐘氏一門的前路在哪?
一旦東宮出事,鎮國公府肯定不能隨著皇太子的大船一起沉下去。
“想一想老大,再想一想老二。莫不成你覺得女兒重要,你肚子裡爬出來的兒子就不要緊?”鎮國公的反問,這把國公夫人給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