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燁挺高興,抱在懷中的好大兒讓李燁挺滿足。
賈祤在旁邊瞧著這一幕,她的心裡也是暖洋洋。
頭一個孫兒,賈祤的心中當然也有一份不一樣的感情。
兩宮太皇太後還是湊上前,還是親眼掀起小包裹確認一回。確實是皇長子,當然賈祤也是瞧一眼。
這是頭一個孫子,賈祤莫名的還是使了金手指。
她就想瞧瞧,結果挺正常的。好大孫是原版,沒什麼冒名頂替的問題。
自己是胎穿的,賈祤最有發言權。這怎麼說呢?
少喝一碗孟婆湯,那倒底就是不一樣的。
可能賈祤如果不是胎穿,前麵一直沒了前世記憶,在大選之前才解除的話。賈祤打小有前世記憶,那跟這一輩子的娘家親人一定會更陌生許多的。
因為人長大了後,那心思跟純粹的小兒是不一樣的。
經曆不一樣,成長不一樣,可能哪怕是一個靈魂,也不是一個人啊。
想到這些時,賈祤的餘光一掃。然後,她不經意之間掃到皇帝兒子的身上。
這一瞧,那頂頂要緊。
賈祤愣在當場。明明前麵還是明媚的朗日,似乎一切和和美美的。這會兒的賈祤卻是心神像是被狠狠的擊打了無數回。
賈祤再仔細一瞧,是的,她沒瞧錯。
一直以來,早年瞧過皇帝兒子的標簽,賈祤便沒有再多瞧過。畢竟一直沒變化,賈祤便是不太在意了。
可是又哪能料想了,這太久不見,再見時兒子的標簽,它變了。
賈祤沒有眼瞎,她看著那醒目的重生字樣。
賈祤的心裡說不出來的複雜。特彆是關於兒子有重生的長長一夢。
那一夢裡關於兒子李燁,不,應該呂燁的身上。
天光大亮,太陽高懸。
昭陽宮裡,人人都在歡喜,人人都在賀喜。就是這等人數眾多的時候,賈祤莫名的感覺到冷,冷在骨子裡。
早年之前,入了宮廷。
賈祤知道憑她的庶女身份,她初封係為貴妃。這頂格的高封。
當然賈祤隻以為是先帝李恒看重於她的親爹。
想一想大姐姐的重生身份。大姐姐上輩子能初封係貴妃。她“頂替”了大姐姐的位置,如今做一個貴妃好像也頂順理成章。
等著她因為母憑子貴成為繼後,這在宮廷裡,這等事情就更多。
賈祤當然更不會懷疑什麼。畢竟有舊例在嘛。
隻是萬萬想不到,在長子李燁的身上,在知道有一個呂燁的親兒子之時。賈祤的心頭湧上來雜念之我,那是翻江倒海。
賈祤抿了唇。
她一時間有一點遭不住。明明她不愛宏武帝,她更在意的是他們之間有因為久久時光的相處,她把他當親人。
可是這等親人如果一開始就衝著其它的東西而來呢。
因為什麼?
賈祤有腦子,她能想像到的。
誰讓宏武帝身上有明晃晃的標簽提示啊。
李燁,呂燁,當然都是賈祤的親生兒子。可是,那長長的一夢真的無痕跡嗎?
賈祤突然之間有一點想鑽牛角尖,因為她的心情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總之是特彆的複雜。
“母後。”這時候李燁的聲音響起。
“您抱抱,這可是您的長孫。”李燁的眼眸子裡全然是笑容,他真高興。
瞧著當爹的大兒子,再瞧一瞧皇帝兒子遞過來的大孫子。賈祤抱住了大孫子。
昭陽宮的皇後誕下皇長子,在皇帝嘴裡自然要召告天下。
莫說宮廷裡,宮人們要賞賜。當然侍候皇後平安生下皇長子的要加賞。
便是京都內外,皇帝也要施了恩典。這是於民同慶,在皇帝口中是給皇長子積福。
皇帝要撒幣,兩宮太皇太後沒有拒絕。或者於她們而言,天子的嫡長子能擔得起這等榮耀。
至於賈祤,這會兒她的心情還複雜著。她也沒有反駁的心思。
宮廷之內,人人得賞。
這等時候就沒有人不誇了皇長子。至於宮廷之外,隻要跟這等事情相乾係的,當然也是高興的很。
哪怕是京都的小民,這等時候也高興。因為天子要賞,要與民同樂。
白拿的好處,沒誰會嫌棄。白嫖的快樂,那當然是拿著就高興。
永泰六年,六月三十日,姚皇後生下永泰帝的嫡長子。
仁壽宮。
賈祤回來了,她也不得多少清靜。因為李煜和他的十妹妹也去瞧了小侄子。
然後,李煜和妹妹就來賈祤跟前說一說小侄子。
“母後,小侄子好醜,皇兄會不會嫌棄啊。”李煜還是一本正緊的擔憂起來。
本來心情不怎麼樣的賈祤,她在聽著小兒子這話後,她捂嘴笑了。
瞧著母後笑了,皇十女說道:“十二哥,您這話逗樂了母後。”
“我知道,我知道,小侄子哪怕醜醜的,那也招了皇兄心疼。我聽嬤嬤講了,等過些日子小侄子就會從醜醜的模樣變成俊俏好看。”皇十女也是一本正緊的說道。
“真能好看嗎?”李煜有一點不敢相信。
“且等等,我還是相信十妹妹的話。”相信妹妹,就不怎麼相信嬤嬤的話。主要是李煜瞧了,小侄子醜的無可救藥。太醜了。
聽著兩個小兒女的話,賈祤心裡也是輕省許多。
這會兒她回道:“十兒說的對,煜兒,你且等著。你的小侄兒滿月時,他自然就長開了,他會像你皇兄皇嫂一樣的好看。”
賈祤認真的回了小兒子李煜。
對於賈祤而言,這話坦坦蕩蕩,絕對不欺瞞小孩子。畢竟小嬰兒剛出生確實不咋樣。
可等著長開了,長得白白胖胖的就討喜。就像神仙座下的小金童,要多招人疼,那就有多招人疼。
賈祤這一邊安撫了小兒子和小女兒,還是讓兩個孩子等一等,瞧一瞧,母後不騙人。
事實勝於雄辯,等著皇長子滿月時,姚皇後光彩奪目的出現,她與她懷中抱著的皇長子一起參加滿月宴時。這一對母子就是當天的主角。
賈祤這一位皇太後不搶戲,她也沒有那等心情。
一直以來,兒媳懷孕,兒媳生子,兒媳坐月子。這宮權就是賈祤在握著。她替兒媳管一管。
如今兒媳做好月子了,賈祤當然就是權歸其主。
對於管了宮權,賈祤真不是什麼權利欲望太濃的人。或者說因為這一輩子的她好像也不缺著權利的保護。
因為有,倒不怎麼爭。
又或者說身在天家,有時候還得退一步。特彆是有兩個兒子的皇太後,賈祤總要替兩個親兒子想一想。
大兒子是皇帝,皇帝這等生物在龍椅上坐久了。那會不會成為權利動物,這真是不想多揣測。
雖然賈祤對於皇帝兒子李燁有信心,可這等信心,也不會讓賈祤去賭。
何必呢?
皇權這等東西從來是排它性太強的。要不然天家無父子,那些曆史上的真相又從哪兒來?
賈祤是皇帝親娘,退一步,母子都體體麵麵。大家夥做體麵人最好。
哪怕是對兒媳一樣,婆媳之前你敬我,我敬你。大家都有一定的分寸,也隔著一定的距離,不遠不近,那便是挺好的。
滿月宴上,姚皇後的娘家人也出現。這一日,姚皇後活成京都之中所有宗親命婦們的榜樣。
多少人在暗中是羨慕姚皇後,這裡賈祤都聽著一些傳聞。
賈祤隻是不說罷了。其時,她有時候也羨慕了兒媳婦的。
永泰六年,秋日過,冬日來。
賈祤這一位皇太後起了心思,她要去皇家寺廟。皇太後想去清修祈福一段日子。
“母後,您去了廟裡,兒子怎麼辦?”得著消息的李煜來問話。
顯然在李煜眼中,母後一離開,他成了沒娘的小可憐。
李煜是皇子,要論演技也不差。賈祤伸手,輕輕在小兒子的額頭上一點。她道:“正巧母後不在宮廷裡,也讓你皇兄訓一訓你。”
對於賈祤而言,小兒子的教導全是大兒子在操心。
這長兄如父,大兒子是做到了。小兒子嘛,賈祤就是挺放心讓大兒子夫妻照料一番。
李煜在母後跟前求話,當然是沒有效果。
仁壽宮。
李煜來求了話,他不是能打動親娘的鐵石心腸。
然後李燁、姚明娘這一對帝後夫妻也來求話。
“母後,您如何就想去祈福,這太突然了。”李燁挺驚訝。他是了解親娘,親娘最是愛享樂,也是薄待自己的人。
“不突然,不突然。”賈祤說道:“早有心思,隻是如今瞧著冬日正好。也便是去寺裡圖一個清靜。”
“哀家去祈福,這是好事情嘛。”賈祤打定主意。帝後二人再來求話,再是勸一勸,這效果還是沒有的。
倒是兩宮太皇太後聽著兒媳的意思,這二位一點也沒有反對。
於是這一個冬日,鳳駕到皇家寺廟。皇太後駕臨,這當然是大事情。
皇家寺廟裡,在皇太後駕臨前,這裡上上下下都得著消息。
僧尼之中,哪怕取了佛號。可在心中呢,還是有人向往繁華。
張昭儀,不,如今應該是了塵師太。這一位知道皇太後要來,她倒不驚訝。
吃齋念佛,這等日子初時的了塵師太不習慣。可久了久了,也便是習慣了。
敲著木魚。了塵師太不在意旁邊人的嘰嘰喳喳。
在了法師傅的旁邊,便是當年宮廷裡的閔采女這等沒有替先帝生下兒女的妃嬪。
都是天涯淪落人,了塵師太也沒覺得誰去笑話誰。
在心中,了塵師太還是有一點期待的。皇太後駕臨,她能離開這一座牢房。哪怕修持呢,至少能過著一點好日子。
皇家寺廟裡的清修太熬人。了塵師太已經熬的清減太多。
鳳駕到了皇家寺。
自然有主持親迎。隻是皇太後來了,哪怕是祈福也是想先見一見故人。
何為故人?
當然是先帝宮裡的妃嬪們。
昔年的張昭儀等人也見著賈太後。曾經的賈貴妃、賈皇後高高在上。張昭儀等人要捧哏。
如今的賈太後,她們這等所謂的出家人更得捧哏。
在心裡,張昭儀,不,應該是了塵師太最懂得為什麼。
不外乎便是賈太後的出身,賈太後膝下有當了皇帝的親兒子。
先是女憑父貴,後有母憑子貴。這等路數,了塵師太自知比不得。
因為投胎的技術不怎麼過關,她隻是區區小官之女,如何敢跟國公千金比較。
要論更失落的,了塵師太還是想著那一個沒能生下來的孩子。
她明明有更好的前程,可惜沒了。
午夜夢回,宋庶人不在了,宋庶人的兒子也不在了。
可惜這些都能改變一個事實,了塵師太當年的那一個保不住的孩子也沒了。所以,她從昭儀成為僧尼。
皇家的規矩啊,妃嬪的命運啊,了塵師太無儘的淚,在最後隻能化為一聲的歎息。
再見皇太後,了塵師太恭敬見禮。她跟其它的人一樣,她們都是曲膝在權勢麵前。
“阿彌陀佛。”賈祤雙手合十,她念了一聲佛號。
“昭儀,一彆經年,好久不見。”賈祤像是他年在宮廷裡一樣的喚了張昭儀。
“太後娘娘,世外之人,擔不得一聲昭儀。”了塵師太忙回話道。
“擔得。”賈祤肯定的回了話。
“哀家來時就跟天子求了話。昭儀,天子已經默許。隻要昭儀想,昭儀可隨哀家回宮廷,往後也是享一享太昭儀的福祉。就不知道昭儀可願意?”賈祤當然要問一問張昭儀的意思。
至於這等事情,倒也不稀罕。不過是賈祤樂意。
了塵師太聽著這話後,她愣在當場。
良久後,了塵師太說道:“謝太後娘娘恩典,謝天子恩典……”
話至此,張昭儀哭了。哭得一片傷心難訴說。
張昭儀當然是樂意的。回宮廷裡享福怎麼都比著在這裡吃齋念佛的好。
有皇太後罩著,張昭儀總歸有更舒坦的日子過一過。
在張昭儀的身後,那些同樣無嗣之人,那些先帝的妃嬪們眼中全是羨慕。
人與人,總歸不一樣。
至少皇太後的橄欖枝,也不是誰都有資格去接了。
賈太後來皇家寺祈福,說祈福,便是真祈福。
賈太後祈禱閒時,也會去山下的小鎮走一走。陪著賈太後的便是張昭儀。
當然如今的張昭儀等啊等,最後待來皇帝的恩旨。等來太昭儀的位份。
於太昭儀張氏而言,這是她盼了太久的東西。
在山下小鎮漫步,瞧一瞧人間煙火氣。賈祤覺得心情輕省許多。
臨近著年節時,山下小鎮也是熱鬨起來。
在這等遇上的集日裡,賈祤做了一般人家的打扮,她在這等集市之中瞧一瞧熱鬨。
一直到集市要散之時,賈祤在一處麵具攤子前停步。她望著這些麵具,她愣神片刻。
祈神啊。
這麵具便是百姓的祈福之用。賈祤伸手,她拿了一張麵具,她戴在自己的臉上。
一轉身,太昭儀張氏還誇了話。這些日子,這一位便是專門跟在賈祤身旁,也算一位儘職的伴當之人。
“……”暮然回首,賈祤在人群的末尾她瞧著有一點熟悉的人影。
賈祤停了步子。
“夫人。”太昭儀張氏瞧一瞧,她沒有瞧出來什麼異樣。見著太後停了腳步,她忍不住喚一聲。
因在外麵,也是因著皇太後如今的裝扮,太昭儀張氏隻喚了一聲“夫人”。這當然是假的身份。
賈祤沒有應話。
她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然後,她收回目光。
真巧啊,在這裡遇上呂伭。
關於呂伭,他的離開,他的疏遠。賈祤當初全然知道的。
隻是那會兒賈祤覺得對方離開也好,畢竟二人所思所想不一樣。所見所看不一致。
錯的時間遇上錯的人,那便是錯上加錯。
當初亦然是,可如今再相遇呢?
冬風拂過指尖微有涼意,這一點涼沒有鑽進賈祤的心田,而是鑽進她的腦海裡。
她想,沒有先帝李恒的插一腳,原來她和他才是一對夫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