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曇花一現,起源於佛宗的一個經典愛情故事。
傳聞三千世界的第一代花神,因沾染人間世俗過多的濁氣,天人五衰之際,舍棄一身修為來到滄海大陸曆劫。
她化身為一株山茶花,生長於靈山之上。
有一年輕的沙彌日夜為她澆灌靈露,她得以化形,成為一名女妖,從此跟隨沙彌一起誦經念咒。
時間一長,兩人互生情愫。
可小沙彌已經是佛宗有名的高僧,兩人之間的情愫,不過是一場浩蕩的情劫。
小沙彌想要還俗,可師尊期望深沉,佛宗重擔在肩上。如此糾纏下去,不過被情劫所累,仙人五衰,修為散儘,淪為凡人。
情執不破,兩人皆死。
為了兩人著想,女妖前往南洲深海,尋來了太上望泉。
兩人約定一起喝下,斷掉此情,從此各奔天涯。
百年之後,女妖成為一方妖王,戰死沙場。
她未能成神,回歸神位,神魂消散於天空。
諸天萬界唯一的愛神同情她的遭遇,出手挽救了她的一縷神魂,問她有何願望。
那女妖說:“五十年前,我入異淵之前,曾去看過他一眼。”
“那時我化作一朵曇花,在暮春時分,開在了他前往講經壇的途中。”
“他低頭看到了我,眸光很溫柔,對周遭的佛宗弟子道:‘曇花花期很短,隻開一瞬間。這花很好看,你們多看幾眼,惜取眼前時。’”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他的聲音了,雖然我少年時與他朝夕相處,但從未有那麼一刻,覺得我的神魂如此安寧。”
“他途徑了我,前往講經壇。當梵音從講經壇傳來時,我覺得那是我生命裡最好的一天。”
花神沾染了人間之氣,沒有看破紅塵,最終留在了人間。
這是她的命數,也是她的造化。
愛神很是感概:“不後悔嗎?為了這麼一段未成的情,失去了永生。”
花神反問了一句:“我們永生,不過是為了諸天萬界的秩序。沒有我,仍舊會有下一個神魂獲得花神的神格,”
“但是遇到他,今日我才方知我是我。”
愛神無奈地笑了一下,與她道:“那就讓你永遠停在那一天吧。”
愛神抹掉了花神所有的記憶,讓她最後一縷神魂,停在了她想要回到的那一天。
直到她能自己破開執念,離開幻境為止,她的神魂才會得到永久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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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花一現的故事,是滄海大陸流傳非常廣的一個佛宗故事。
很顯然,易初與蘇清越都曾聽過。
蘇清越提溜著易初來到城主府,兩人趴在城主府的屋頂上,望著滿是護衛巡邏的府邸,隱匿身形,壓低聲音道:“曇花一現的幻境,大多數都是仙級以上的修士,耗儘修為將時間回溯到自己某一段記憶的節點,永遠停留在這
一天。”
“除了那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花神幻境是由愛神設置的。”
“其餘的曇花一現幻境,都是陣主自己設下的。”
“這寒冰城中,若說要有執念的,一定是沈落。”
易初卻有不同意見,她看向蘇清越:“通常來說,曇花一現都是人一生裡最美好的一天。要我是沈落,我肯定將時間回溯到成婚當日,她為什麼要回溯這一天?”
蘇清越道:“沈落當時不過是大乘巔峰,能夠回溯的時間不長。”
“或許這一天與她而言,是她最想回到的那一天吧。”
易初抿唇,望著守衛森嚴的城主府,擰起眉頭:“那我們先進城主府探一探,看看沈落的執念到底在哪裡。”
在曇花一現的幻境裡,必須喚醒那個製造幻境的人的神魂,才能破開幻境,從中離去。
既然她們懷疑這個幻境是沈落製造的,其中有一縷沈落的神魂。想要喚醒她,就得知道他的執念在哪裡。
蘇清越頷首,點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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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商量好之後,從屋頂落下,來到城主府門口。
看到城主府門口的護衛,易初從納戒中取出名帖,朝他們走去。
沈家的護衛見她過來,左右兩側的護衛將兩柄刀架起,攔住了她的去路:“這裡是城主府,沒有拜帖禁止入內!”
易初取出名帖,遞到他們麵前:“在下北洲藥師孫一景,應沈城主之邀,前來為城主夫人診治。”
護衛們對視了一眼,很是疑惑:“你就是孫一景?看起來不像啊。”
易初笑笑,顯得極為和藹可親:“出門在外,總要遮擋一下容貌。至於老朽是不是,一驗證名帖就知道了。”
藥師孫一景乃是木心的師父,也算是易初的師祖。
兩千年前,正是孫一景名揚天下的時候。
易初按照時間推算了一番,此時她的師祖應該正揚名。
她本就從木心那裡繼承了一堆藥師的東西,包括自己師祖的名帖。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冒名頂替這種事,多乾幾次就順手了。
護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嘀嘀咕咕到:“怎麼又來了一個孫一景。”
“成,我把你的名帖拿去給管家看看。”
護衛轉身朝裡走去,沒有一會,一個身材頎長,麵色青白,極為削瘦的中年婦人從城主府走了出來。
婦人拿著名帖,對易初行了一禮:“見過孫藥師。在下師沈府的管家,沈瑾沁。”
“多謝藥師應我家主人之邀,前來為夫人診治,還請孫藥師入府。”
婦人伸手行了一禮,示意易初入府:“請。”
成了!
易初挑眉,看向三步之外抱劍等著她的蘇清越,招呼了一聲:“清越,走吧!”
“好。”
蘇清越點點頭,跟著易初朝城主府走去。
結果
還沒走兩步,就被沈瑾沁攔下了:“孫藥師可以進去,這位道君不可以。”
易初回眸,有些詫異地看向沈瑾沁:“這是為何?”
沈瑾沁淡漠道:“我家主人極其愛惜家人,唯恐她不在,會有仇人來尋仇。”
“因此我沈家,一直不允許劍修法修還有體修器修以及禦獸宗的弟子入門。“
感情就準丹藥師入門唄。
蘇清越擰眉,往前邁了一步:“若是我偏要進呢?”
沈瑾沁麵無表情道:“閣下可以試試,要是進來,就當你是硬闖城主府,將你拿下關入地牢了。”
她話音落下,數十位護衛從院子裡跳了出來,站在屋簷之上,對蘇清越拔刀相向。
蘇清越也“唰”地一下拔出劍,做出迎敵的姿態。
一時之間,駑拔弓張,氣氛萬分焦灼。
易初隻是想探府,不想大動乾戈。
再加上現在蘇清越也是身受重傷,兩人都沒有好,實在不好在這裡浪費靈力。
易初連忙伸手打了圓場:“好了好了,清越,我們是來給人治病,又不是來打架的。“
她朝蘇清越走幾步,拍了拍她的手:“收起你的劍,在外麵等我。”
“我先進去給城主夫人診脈。”
蘇清越收了劍,一把握住了易初的手:“我在這裡等你,入夜之後回來。”
她把一張傳送符不動聲色地塞到易初的手裡,目光極為堅定。
易初有些訝異,悄無聲息地將傳送符藏好,點點頭道:“好。”
她轉身,對沈瑾沁道:“煩請沈管家帶路。”
沈瑾沁點點頭,掃了站在門外的蘇清越一眼,轉身領著易初朝府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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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初跟在沈瑾沁進入府中,兩人穿過前廳,來到花園,聽到了一陣嬉戲聲。
易初循聲望去,卻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正在花園裡拿著網子撲蝶,玩得不亦樂乎。
這兩孩子不過七八歲,生得粉嫩圓潤,極為可愛。
易初轉眸,望向沈瑾沁:“這兩位是……”
沈瑾沁溫聲道:“是我家小主人。”
“哦……”
是沈落與慕容月的孩子。
在易初注意到兩個孩子的時候,兩個孩子也注意到了她。
雙胞胎之一拿著撲蝶網,蹬磴磴幾步來到易初麵前,仰頭看向易初:“你也是來替娘親診治的藥師嗎?你長得好高啊。”
易初俯身垂眸,望著她溫和一笑:“的確如此,沈小姐。”
小朋友仰頭,雙眼亮晶晶地望著她:“那你叫什麼名字。”
易初答道:“我姓孫,叫孫一景。”
聽到她的名字小朋友皺起眉頭:“我見過孫一景,她不長你這樣。”
易初挑眉,有些訝異:“哦?那我長什麼樣?”
小朋友歪著腦袋想了想:“嗯……瘦瘦的,矮
矮的……”
她們正說著話,還在撲蝶的另一位沈小姐喊道:“念念,不要和她說話啦!”
“多半又是騙子,搭理她乾嘛,快來捕蝶。”
被叫做念兒的小朋友看了姐姐一眼:“哦。”
她轉過頭,仰頭看向易初:“你長得這麼好看,應該是真的孫一景。”
“希望你能治好娘親,這樣我們就能去看她了。”
念兒說完,噠噠噠地跑了。
易初起身,望著她跑向姐姐的背影,眼眸含笑。
雙胞胎裡的姐姐把念兒罵了一頓,說易初看起來就是個騙子。
她們娘親病了許久,有許多騙子來打秋風。
粘人卻說易初不像是騙子,因為她和自己說話的時候,會彎下腰。
在念兒看來,會聽她說話的都是好人。
姐姐翻了個白眼,說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了。
姐妹二人的交談落入易初的耳中,易初轉眸,望向全程淡漠,一言不發的管家,笑笑道:“兩位小姐還挺可愛的。”
沈瑾沁默不作聲地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童言無忌,還請孫藥師不要計較。”
“無妨,請沈管家繼續帶路吧。”
沈瑾沁領著易初步入了長廊,溫聲問:“不知孫藥師和我家主人是怎麼認識的?”
易初笑笑,與沈瑾沁道:“倒不是我與你家主人認識,是我聽說尊夫人因心魔受傷,失去聲音,行走不便,覺得這病症很罕見。遂毛遂自薦過來了。”
她看向沈瑾沁,清澈的眼神裡含著好奇:“不知近日是否有人打著我的名號,來為尊夫人診治啊。”
沈瑾沁點點頭:“的確如此,她的說法,與你也差不多。”
易初哈哈大笑起來:“那看來這個冒充我之人,還挺了解我的。”
沈瑾沁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兩人走著走著,繞過長廊,來到深邃的□□深處。
易初看著兩側的紅牆,以及開在紅牆腳下的兩邊花道,隱隱覺得不太對勁。
她放慢了腳步,對沈瑾沁道;“尊夫人的住處在如此深幽之地嗎?”
沈瑾沁答道:“我們家夫人喜靜,除了家主,幾乎不見外人。”
易初直覺不對,試探地問了一句:“這裡的外人,也包括兩位小小姐嗎?”
沈瑾沁轉身,看向易初,麵色淡淡:“孫先生,作為一個藥師,你的話太多了。”
她話音落下,兩側花道的百花瘋漲,驟然朝易初撲來。
濃鬱的花香裹著駭人的迷香,揮舞著堅韌的藤蔓襲向易初。
糟了,有埋伏。
易初下意識抬手捏訣:“木靈之火,破!”
可她靈力無法被調動,令訣落下,毫無變化。
無數的植物淹沒了她,將她團團裹住。嗆人的迷香裡,易初透過植物的縫隙,看向沈瑾沁。
卻見她站在原地,仍舊是麵無表情地望著她
,冷淡得不似一個真人。
強勁的迷香催得毫無防禦的易初昏昏欲睡,她慢慢地閉上了眼,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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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初是在一陣冰涼中驚醒的。
睜開眼,她率先發現自己被人綁著扔在冰冷的地牢裡,躺在地上。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雕刻了符陣的堅固鐵欄杆。
緊接著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腳。
隻見上麵纏繞了堅韌的蛟龍筋,以束縛咒緊緊綁著,易初像是被衝到岸上的魚撲騰了幾下,怎麼也掙脫不開。
“哎……”
“哎……”
“破風斬!”
“千藤切!”
啊啊啊!
氣死她了,怎麼靈力一點都沒用啊!
她折騰了好一會,旁邊的鐵牢裡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彆折騰了,就你那點修為,連法術都用不了,還想切開蛟龍筋,做夢呢。”
易初聽到聲音,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起來。
她兩腳並攏,束手束腳蹦到自己的欄杆旁,看向坐在隔壁鐵牢的人。
那人生得瘦瘦小小,一襲白衣,木簪挽發,端坐在冰冷的地上,閉上眼打坐冥想。
易初看到她的麵容,想到小朋友的形容,試探地問了一句:“難道前輩是孫一景藥師?”
孫一景睜開眼,很是詫異地看向易初:“你認得我?”
她行醫治病,不論種族,總會惹來許多麻煩。
因此每次行醫,都隻展露身份牌或者名帖,不露真容。
易初笑笑,順著鐵欄杆坐下來,望著自己的師祖道:“我進來時,恰好遇到一位沈家小姐,她說自己見過你,形容過你的樣貌,故而能認出來。”
她被困住了手腳,被人隨意丟在地上,此刻麵頰臟汙,向來規矩的發冠也歪了,有幾縷發掉落在麵頰上,瞧著很是狼狽。
若是以往,易初必然捏訣先整理自己的衣冠。
但此刻她靈力全無,也就顧不上那麼多了。
易初不太適應地甩了甩頭,想把自己的亂發弄上去,她弄了一下,湊在欄杆上對孫一景道:“前輩不是為沈夫人診治嗎?怎麼被抓進地牢來了?”
孫一景沒回答,反倒問了一句:“你又是怎麼被抓進來的?”
易初嘿嘿一笑,對孫一景道:“晚輩聽說了沈夫人的病症,很是好奇,遂冒充前輩的名帖,進來給她診脈。”
“結果人還沒見上呢,就被抓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