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微涼,吹得她發絲有幾分淩亂,賀連衣眸光滯澀,凝神屏息,就像是做錯事的小孩,被大人抓包了樣子,她低下頭,看見掌心下此起彼伏的胸口,愈發滾燙起來。
她的眼睛又是幽怨又是嬌憐,萬般情緒化作三分怒意:“晦氣,這就是你給我要說的重要的事?”
玲瓏凝著眉,側身對著她,氣得滿臉紅彤彤的。
連衣兩步站到她麵前解釋:“玲瓏。”
哼。
玲瓏抱著雙臂,又背對著她,氣鼓鼓地盯著遠方:“哪有你這樣的,夜裡還好好的,床上說情話的時候說什麼我是你的,是你一個人的,結果一下了床,你就穿上褲子不認賬,拍拍屁股,要走人了?”
賀連衣繞到她跟前,抓過她的手腕:“玲瓏,你聽我解釋。”
玲瓏越說越是氣,聲音還帶有幾l分顫抖,流露出幾l分悲傷的情緒,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哭腔:“從前你拋棄了我一次,那個時候,你還不知道有孩子存在,現在冰鶴都三歲了,我以為,你是個有情的人,結果就算有了孩子,也綁不住你。”
她越說越是傷心,把她指控成一個拋妻棄女的渣女,睡完了就跑的登徒子,賀連衣一萬個不認同,但是仔細回想自己做過的事情,似乎真的是那麼回事。
她扶著玲瓏的肩,埋下頭來和她平視:“玲瓏,我沒有拋棄你。”
玲瓏那一雙媚眼嬌滴滴地流轉著,眼淚在裡邊打了轉,她咬著腮幫子硬生生道:“還說沒有,你都留書信了,說什麼功德圓滿,說什麼功成身退,難道你,你對我就沒有一點動心嗎?”
她說完垂下眼眸,掛了淚珠的睫毛宛若沾濕了的蝶翼,我見猶憐。
她輕輕顫抖著,抽泣著,整個身體在她掌心下發著抖,身體柔軟滾燙,一陣陣熱浪從掌心穿過心臟。
賀連衣忽然覺得耳邊響起了石破天驚的聲音,頭頂的陰暗天空在霎時間放晴,大朵棉絮一般的白雲層層疊疊堆在天上,溫柔地撫摸著太陽。
“你什麼意思?”
清冷的仙師似乎不願意相信,心口那即將噴出的熱意被她生生按壓了回去,她怕她會錯意,她怕失落,她怕弄出笑話後不可收場。
可眼前的人用最直白的方式表達著她的情緒,她猛地一下紮入她的懷裡,捏緊拳頭在她心口上砸著,眼淚此刻再也禁不住,刷然落了下來。
她從未見過玲瓏如此哭泣,哽咽著,著急著,埋怨著:“你這個人,既然不會喜歡彆人,那就不要隨意撩撥彆人,給人做什麼衣裳,種什麼鮮花,招惹彆人後,又不負責,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跑。你這樣的人渣就應該一輩子打光棍,沒有人和你呆在一起,沒有人喜歡你。然而我就是那個笨蛋,看見你就開心得不行,你一站在人群中,我一眼就認出了你,隻看得見你,幾l天不見你,我就想你,想你想的心肝都疼,你又怎麼會知道。”
賀連衣顫抖地吸了口氣,心中像山洪頓時衝出大壩,一瀉千裡,又
像是海上最猛烈的風浪,飛流直下三千裡的瀑布,她能想到的,便是這個世界上最為激烈的一刻,她此刻正處腦內激烈的巔峰時刻,驚喜張狂到近乎失語。
她一把摟進懷裡的人,猛地似乎要將她按進身體裡,但她又克製著,輕輕撫摸著她的手臂:“玲瓏,我不知道你......。”
她喜歡她。
玲瓏滾燙的臉頰埋進她的胸口,哼哼唧唧地:“你能知道什麼,呆子。”
她舒服地歎口氣,埋頭吸吮著玲瓏身上的香氣,一顆懸著心才穩穩安定了些。
隻是她又想起了什麼:“可是.......你和龍九有三世情緣,她輪回轉世後,必定還要和你再續前緣。”
她方才喜悅的心情不過片刻,又冷靜了下來:“難道我要和神明的旨意去爭鬥嗎?”
玲瓏的呼吸淺淺撲在胸口,像是撓癢癢,她緩緩抬頭,淚眼婆娑地盯著她:“所以你就要把我推出去?”
“我沒有。”連衣抱緊她:“隻是命運弄人,我要如何抵擋,我隻是一個普通人。”
玲瓏從她懷裡抽開,伸手抹了兩把眼淚,她篤定地看著她:“我不管什麼三生,什麼幾l世,我隻認定你這個人,我和龍九的緣分,早就在三百年前斷了,命運的紅線一旦斬斷,是怎麼都連不上了,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
她懂,她如何不懂,就好像她怎麼拚命努力依舊原地踏步的成績,就好像她本該入大學教書,卻一下原地消失,被命運帶到這個地方來,在夢境中也是,她努力過,可是龍九終究不會喜歡她,這就是命運,這就是神明早就定好的旨意。
她如何通過微薄的力量,去改變未來將要麵臨的命運。
她沉默地低下頭,靜靜地注視著玲瓏那一雙眼睛。
見她不說話,玲瓏再次橫波微怒,她伸手拽著她的衣領,狠狠咬著牙齒:“若是我喜歡上一個人,管他是幾l生幾l世,管他是玉皇大帝還是王母娘娘的旨意,隻要我想,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與他們抗衡,就算是搶,也要把她搶過來,人這一生不為彆的,就隻為內心恣意任性的自由,你沒有魄力嗎?還是說你不敢?”
她說話時眼睛已經瞪紅,整個人都透露著一股壓製力。
她沒有想到玲瓏竟是這般剛毅決裂的女子,她的熱情猶如燃燒得最為旺盛的鬼火,她的芬芳好似最為濃鬱的玫瑰,她的心滾燙宛若剛噴薄出來的岩漿。
而她被她徹底地燃燒、灼紅、被她的芬芳徹底吸引。
她埋下頭,緊嗬了一口氣,將她緊緊摟住:“對不起,玲瓏,我錯了,我以後,不會再跑了。”
懷中的人終於平靜了一會兒,不再釋放她的怒意,她把頭埋進她的胸口,無聲地哭泣著。
連衣吻著她額頭的細發:“早在夢境中我便想同你說,玲瓏,我不是這裡的人,我不知道這樣說,你能不能夠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