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容錦的計劃,這衣裳早就該繡完送去了,但偏偏陸續遇著不少事,竟一直拖到了現在。
顏青漪叮囑了她要多休息,但為免誤了時候,容錦還是打起精神,做了大半日的繡活。
一直到日暮西垂,窗邊也暗了下來,才放下針線。
容錦揉著有些酸疼的脖頸,一抬眼,見著了商陸。
他手中捧了碟雲片糕,自己拈了塊,剩下的隔窗放在了容錦麵前:“婆婆親自下廚,剛出爐的雲片糕,分你一半。”
蘇婆婆做糕點的手藝乃是一絕,味道甜而不膩,口感極佳。
容錦咬了口,慢條斯理地咽下,對著欲言又止的商陸笑道:“有什麼話直說就是,在我麵前還有什麼顧忌嗎?”
商陸的性子向來有話直說,容錦也不由得好奇,是什麼事能讓他這般?
隻見商陸欲蓋彌彰地咳了聲,小心
翼翼問:“你與沈衡……有什麼交情嗎?”
猝不及防聽他提起“沈衡”的名字,容錦嗆了下,抓起手邊的杯子灌了半盞茶水,才勉強順氣。
她按了按眼尾,輕聲道:“為何這麼問?”
在容錦的追問之下,商陸吞吞吐吐地講了那夜的事情。
商陸在沈裕身邊這麼多年,見過他最狼狽的模樣,也見過他的憤怒、隱忍,但從沒見他臉上流露出那種微妙的神情。
說不清,道不明。
經曆使然,他手上沾了不知多少血,但於男女情愛之事上卻沒怎麼開竅。
直到方才在廚房,聽萍嬸與人聊起鄰家新娶的媳婦格外愛拈酸吃醋,商陸心中一動,仿佛陡然在迷霧之中尋到了路。
容錦捧著茶盞,半晌沒說出話來。
那日太過驚心動魄,加之發熱,她到最後已是神誌不清。
細想起來依稀有點印象,但若非從商陸口中得知,她也隻會將其當作自己的幻覺。
“交情……”容錦低聲重複了一遍,如實道,“應當談不上。”
商陸看著她,雖沒問出口,但眼中的好奇顯而易見。
容錦無奈地歎了口氣,也沒遮遮掩掩,將沈衡從前救過自己的事情如實講了。
“你喜歡他嗎?”
商陸想得很簡單,問得也很直接。
好在容錦放下了茶盞,這才沒再被他問得嗆到。
“感情之事,不是這麼算的。”容錦想了想,反問道,“若是我沒猜錯,公子當年也救了你,那你因此喜歡上他了嗎?”
商陸視沈裕如主人、如兄長,總覺著不能這之間不能相提並論,一時卻又想不出反駁的話。
容錦撫過夾襖上細密的針腳,想著此事算是揭過,可商陸沒打算就此作罷。
他話鋒一轉,又問:“那你喜歡公子嗎?”
容錦顫了下,差點戳到一旁線團上的針。
她感念沈衡,尚且談不上男女之情的愛慕,更彆提沈裕這樣危險的人了,隻一想就頭皮發麻。
“你今日是怎麼了?”容錦難得瞪了商陸一眼,“若實在是閒得無趣,不如去陪阿雲玩。”
“不問了不問了,你彆生氣,”商陸立時服軟,小聲道,“我隻是覺著,公子那晚像是有些吃醋。”
吃醋兩個字,跟沈裕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任是誰都會覺著不可理喻。
見商陸手肘抵在窗欞上,容錦抬手推了一把,下逐客令:“快些陪阿雲去吧!”
見容錦真要關窗,商陸連忙眼疾手快地抵著,笑著同她賠罪。
“這是在做什麼?”
兩人誰都沒注意到沈裕回來,聽到聲音後,俱是一愣。
沈裕撩起眼皮,視線在兩人之間繞了一回,最後落在商陸身上,似笑非笑道:“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不如說來聽聽。”
商陸偶爾敢同沈裕插科打諢,但對著他如今這張臉,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更彆說還是背後議論被正主撞見。
他規規矩矩地站直了,絞儘腦汁,也沒想出來能搪塞的借口,求助似的瞟了眼容錦。
容錦眼觀鼻鼻觀心,沒半點伸援手的意思。
“是我思慮不周,倒叫你閒的無事可做,”沈裕瞥了眼身後的成英,“我記得有個盯梢的活?”
成英知情識趣道:“正是。”
商陸的臉立時垮了。
那麼多差事,他最不愛做的就是盯梢這種極其耗費耐心的,常常等上數日毫無所獲。
成英與白術對他的性子再了解不過,這種事情大都交給旁人去做。
如今沈裕親自發話,自然得落在他肩上。
商陸有氣無力地應承下來。
容錦抿了抿唇,壓下嘴角,以免自己的幸災樂禍看起來太過明顯。
可沈裕打發了商陸之後,視線便落在了她身上:“你來說說?”
方才商陸支支吾吾的時候,容錦已經在心中編了個借口,隻是才一開口,先咳嗽了兩聲——
她那夜在山間受了涼,至今還沒好全。
“……算了。”沈裕瞥了她一眼,“起風了,關上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