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東京咒術高專。
頭頂刺眼的白織燈將肅穆醫療室的每個角落都照得雪白。
“悟,我不理解。”
一名身穿敞開的白大褂、有著棕發棕瞳右眼眼下長著一顆精致淚痣的醫師模樣的姐姐一臉難以理解道,正有些懷疑人生地看著那被用符咒加持著的綁帶牢牢地綁在解剖台上的醜東西。
“為什麼要讓我解剖這種東西,要吐了。”
解剖台前,眼下一片青色,家入硝子看著那上麵時不時就要蠕動一下的咒靈,舉著手術刀的手遲遲沒有動作,“就算解剖了又能怎樣,話說咒靈這種東西真的可以用人類醫療手段的常理來得出什麼結論嗎。”
五條的同期、家入硝子現在遇到了職業生涯中最大的難題,拜某些高層離譜的要求,她的解剖台上第一次迎來了一隻咒靈。
“去問上頭那筐爛橘子啊。”不遠處的等候椅上,五條悟繃著臉,看上去心情不佳,正姿勢散漫地抱著手臂,將右腿橫搭在左腿膝蓋上。
五條旁邊,輔助監督伊地知正有些坐立不安地坐在一旁,腰板挺直,雙手握拳規規矩矩地放在緊緊並在一起的膝蓋上。
“就連你也看不出來什麼嗎?”硝子抬手用手指卷著披肩長發的發尾,懶洋洋地回頭向五條。
“隻是一坨咒靈。”五條言簡意賅道。
六眼沒有發現這隻低級咒靈的任何異常之處,隻是由咒力構成的、一坨毫無價值的東西罷了。
收回視線,硝子歎了口氣,刀尖懸在疑似是那咒靈頭部的上方,“那我開始了。”
“……”五條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偏頭看向了一旁有些緊張的伊地知。伊地知感受到了對方不悅的視線,一時間冷汗唰唰唰地下得更快了。
事情的起因是,高層安插在橫濱市政府中專門負責在城市裡投放詛咒擾亂城市治安的臥底發現了一些異常。
這名臥底偶然發現,部分投放在橫濱市的咒靈在幾天後,行為都變得異常起來,每天沿著固定的路線刻板呆滯地遊蕩不說,還對擦肩而過的普通人視而不見。
於是臥底在將情況上報了高層後,高層下令派人抓回來了一隻。果然如臥底所說,它不僅對近在咫尺的人類全然失去了攻擊性,還對咒術師的接近也毫無反應。
直到叫來了五條悟,見那咒靈還是沒有反應,事情的不對勁讓高層徹底緊張了起來。
因為,再怎麼腦乾缺失的低級咒靈,也會本能地在麵對五條時產生危機感和恐懼,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而且五條也表示一切正常,就算和高層再不對付,也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事情不妙。
當時,氣氛凝滯住了,據那名臥底的措辭,橫濱市內,類似這樣的咒靈不止一隻。猜測著,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難道……新的咒靈操使出現了?
雖然疑似被控製的咒靈級彆都是三四級的水平
,而且目前沒有傳出與之有關的傷人事件,但是和前些年被殺死的那名特級詛咒師相比,甚至可以不留任何殘穢地控製這些低級咒靈的行為。
若是猜疑成立,那便意味著又一個可以顛覆咒術界的力量出現了。
高層的長老們十分忌憚,召開緊急會議,異口同聲地通過提案,準備即刻派人前去橫濱市調查取證,確認事情的真偽。
“出息了,伊地知,一直瞞了我這麼久。”嘴角下壓著,五條朝伊地知幽幽道。
指的是上頭在橫濱投放咒靈的行為。
“悟,就彆為難伊地知了,他不得不夾在高層和高專之間也挺難做的啊。”解剖台前,硝子戴著口罩道,她的雙手正靈活地操作著。
聞言,輔助監督伊地知差點熱淚盈眶,抬頭感激地看向硝子小姐。
“簡直是視覺汙染。”剖開了咒靈的大腦和部分身體,硝子有點生無可戀道。
“有發現嗎。”
“沒有,就如你所說,隻是一坨咒力構成的爛肉罷了。”
五條臉上的表情微妙了起來。
目前已知的使用咒靈操術術式的隻有那被他親手殺死的摯友。若這咒靈的異常行為真的是由人為控製的,那麼……
“伊地知,備車,明天一早就出發。”
“出、出發去哪裡?”麵對脾氣不好的五條,伊地知有些磕磕絆絆道。
“那還用說?”
*
五條悟的突然出現打亂了泉雅今日的日程安排。
在港口黑手黨,沒有明文規定說組織成員一定要像其他企業那樣每天都要來總部打卡上班,但由於企業的特殊性,如果太長時間不去露下麵的話會被組織專門設立的監察處盯上。
尤其是泉雅自身的特殊性。幾個月前剛被森鷗外列入了組織核心成員的隊列,意圖將他推上準乾部的位置,一起開了幾次協商重大機密的會議。
以森多疑的程度,定會比以往更加關心泉雅的一舉一動,定期注意對方的行蹤去向,上次會議末尾被單拎出來詢問他在視頻中的所作所為就是最好的證明。
泉雅今日本來要先去總部刷一下存在感再做進一步打算。他畢竟現在明麵上還是組織的一員,就算心思已經不在這了,該裝的時候還是要裝一下。
頂替A的兩個多月以來,在費奧多爾的協助下,泉雅暗中動作,開了很多秘密賬戶。一邊著用A的身份在港口黑手黨的貿易鏈中做著不明顯假賬吞掉了一部分的收益,一邊將A名下的大部分產業通過黑色渠道出售給海外。
持續地將所得的黑色資金通過洗錢的方式悄無聲息地分批轉移到了新開的賬戶中,他的日後行動就此有了金錢上的保障。
雖然有了些底氣,但由於各種複雜的原因交織在一起,謹慎起見,泉雅認為自己還需要等待時機再成熟一點。
其中最難解決的問題有兩個,第一,是接下來的去向。由於黑手黨前科的身份問題,異能特務科的種田長官那邊遲
遲難以確定下來是否能夠接納他。
第二,是要考慮在叛離組織後、如何躲避組織如暴風雨般的抓捕和報複。屆時,曾經並肩戰鬥過的同伴們將有可能成為立場相反的敵人。
要是稍有不慎被抓到,雖然無法殺死他,但估計等待他的隻有嚴刑拷打和監`禁。小咒靈的特級戰力雖然可以大大保障他的安全,但是動靜太大的話又會引起東京高層總部的注意。
去投奔某個也不怎麼好心的俄羅斯人那就更不可能了。泉雅每次想起這些事來就會覺得頭疼。
而且,他對自己言惑能力的上限還不足夠了解,試用在低級咒靈身上的實驗還在繼續,至少要先看到實驗的結果。
儘管已經如此謹慎,但是各種意料之外的事還是雖遲但到。不管是來自太宰的懷疑還是異能黑影的惡意,一切的不確定都讓事態的走向變得難以預料了起來,泉雅的心態受到了乾擾。
因此剛剛在路上碰到突然冒出來的五條悟時,在泉雅眼中,對方相當於又一個難以預料的超大號不可控因素,這才反應如此冷淡。
“……彆任性啦,聽話?”
最終,大概是感受到了對方話語中暗含的關心,意識到自己因為這些天心態的不穩定而有些反應過激,泉雅衝著五條疏離抗拒的表情這才漸漸融化。
低頭斂眸,抬手摩挲著眉心,虛虛地掩住些卸下鋒芒後的疲態。
他到底在乾什麼啊。
見對方的眉眼和臉部些許緊繃的線條一點點地柔和了下來,似乎終於妥協般地打算好好聽他講話,五條悟這才收回了力氣,將手從對方的肩膀上拿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