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自己已經抵達了不列顛。</br> 雖然讓留裡克有些吃驚，就憑著麵前擺著的這一裝裱極為精致的聖物，足矣證明舊的島民已經成了主的羔羊。</br> 那些薩克森人、盎格魯人移民建立起的一大堆王國完全基督化，這是非常正常的。</br> 蘇格蘭地區或是愛爾蘭的各路凱爾特人部落呢？他們也都基督化了？</br> 留裡克不敢有十足的肯定，畢竟新島民、這一群卑爾根的移民，他們對群島南方的世界，對當地人的描述是所謂“一群渾身紋身之人”。真的是這樣？這等渾身紋身人員如何是主的羔羊？</br> 留裡克對羅馬教廷沒有多大幻想，更不想對神學、哲學進行多麼深入的思考，那就是一個思索無儘頭的大坑。</br> 自己帶著一眾盟友兄弟們跑到遙遠的地方就是為了弄到寶貝滿載而歸的，如果那些被發現的修道院裡藏著大量的金銀細軟，考慮到非常現實的因素，自己也不得不做一個狠人。</br> 但羅斯堡的確需要蘊藏一些重要的基督聖器，所謂日後與遙遠的東羅馬、其他西歐勢力接洽之際，由這些聖物作為引子，大抵能使得雙方的接觸更為融洽。那本書寫在羊皮書上的《出埃及記》算做一個聖物，現在這鑲滿鑽石的十字架，是另一個。</br> 仔細瞧瞧這銀鑲鑽的十字架聖器，它應是放在修道院最顯著的地方。</br> 留裡克將之揣入懷中：“的確是個寶貝，它明明主要是銀子構成，你們竟沒有將之熔化作為錢幣。”</br> 那女祭司急忙解釋：“這是那些祭司拚死保護的聖物，我們不信仰他們的神，不過如果破壞了聖物，也許我們……”</br> “嗬嗬，會遭到他們的神責罰？”</br> “是的。的確是這樣。我們害怕這個。”</br> 留裡克實在不想說些什麼，“那就送給我了，算做你們的一項貢品。聽著，我還想知道你們所知的一切。說說南方的島嶼吧，還有！”</br> “還有什麼？”女祭司剛覺得自己伺候好了這支危險的大軍長出一口氣，現在又謹慎起來。</br> “你們……應該知道西方還有一個島嶼。”</br> “啊！你……”</br> “我有所耳聞。”說著，留裡克不停敲打起自己手裡的十字架聖物，“我不太相信舊的島民擁有這樣的寶貝。你們必是從彆的地方將它搶奪而來。”</br> 在女祭司和其他男人看來，登陸的這支大軍分明有備而來。大軍已經透露他們要沿東部海岸線去討伐不列顛的南方，向那個方向發兵，可是群島之民從未有過的經曆。</br> 不過，如果是沿著西部海岸線遠征，這群島民倒是曾跟著一位凶狠的丹麥領主發送過遠征。</br> 女祭司急忙說：“你們知道卑爾根的托吉爾斯領主嗎？”</br> 留裡克搖搖頭，其餘隨性的家族首領也是麵麵相覷。</br> 唯有比勇尼昂起來他那滿是花紋的大光頭：“我聽說過此人。很多年前我去過卑爾根，獲悉一個叫托吉爾斯還是索吉斯的首領，他在糾集兵力準備劫掠一個遙遠的地方。”</br> “就是他！他的船隊經過我們的寶石之島，向我們索要一些補給，又強迫一些人幫他打仗。”祭司道。</br> “後來呢？”留裡克探頭追問。</br> “我們有一百個男人為托爾吉斯領主打仗，關於這件事……”女祭司立刻指認了在場的一位事件親曆者。</br> 隨著親曆者現身說法，對於這片小世界過往的事情，留裡克知曉很多。</br> 那位托爾吉斯領主到底是誰？總之肯定不是卑爾根地區的至尊。</br> 其人必是一位擁有不小權力的軍事貴族，才能糾集一幫兄弟出去打劫。</br> 聽得現身說法者的描述，留裡克估計所謂的“托爾吉斯遠征”發生在大概826年。領主糾集了二十艘長船，再加上強迫此設得蘭群島漁港的一百號人構成的三條長船，合計二十三條船直奔西方之島而去。</br> 這些遠征的挪威人大肆征討最西之島的定居點，尤其是攻擊修道院。</br> 但是當他們在一處河灘，歡快的享用被俘的女人、飽嘗搶來的麵包和熏肉，以及清點搶到的各種金銀細軟之際，當地人的反攻開始了。</br> 一大群渾身塗抹菘藍汁液、描繪黑紋的戰士突然衝出，與缺乏防備的劫掠大軍撕打在一起。</br> 此必然就是“靛藍突擊者”了！留裡克完全確定自己的判斷，也確定多年前的挪威遠征隊伍遭到了愛爾蘭的那些凱爾特人的反攻。</br> 事實也的確如此。</br> 最終挪威遠征隊伍付出了一百多人戰死的可怕代價，擊敗了突然進攻的敵人。</br> 基由這一事件，托爾吉斯給了西方之島一個明確的名稱——Irarland（狂野之島）。</br> Irar，古諾斯語“狂野”之意。</br> 不過托爾吉斯本人並非給愛爾蘭島命名的第一人，或者說任何征討這個島的外來之人，都會驚駭於本地人的狂野。哪怕本地凱爾特人已經成了主的羔羊，會麵對聖十字架祈禱，德魯伊也大規模的被長袍牧師取代。但是“羔羊”們仍舊牢記祖先的那套老傳統，所謂紋身又塗抹藍色染料，將自己渾身塗上藍黑相間的色彩，從而隱藏進幽暗的森林中。</br> 愛爾蘭島能有什麼好東西？</br> 留裡克對於這個島的大部分了解，一是1850到1857的土豆疾病引發的大饑荒，二百萬愛爾蘭人移民新大陸，結果可悲的竟成為南北戰爭雙方的傭兵而同族操戈。其二，便是愛爾蘭人為了擺脫英帝國的統治，進行了一係列的鬥爭。</br> 可是，這些都是發生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時代的故事。</br> 對於當下的時代，愛爾蘭那座島嶼，留裡克更樂意將之視作不毛之地。</br> 設得蘭的島民提及的事件，可是讓留裡克一眾人視野大開，一些沉不住氣的家族首領乾脆嚷嚷：“既然卑爾根的人乾了，還搶到了一些寶貝，我們也該效仿。”</br> 此言一出，當即有人反對：“我們要謹慎。那些有了十足準備的卑爾根人也遭到了當地人的反擊，他們死了一百多兄弟，想必還有上百人受傷。我們兵力不少，可是，我們的裝備力量不比卑爾根人強。”</br> “難道這就是我們懦弱的理由？我們豈能做懦夫！”說話者是奧斯坦的長子蓋格，這位求財心切的年輕人站起身，高舉右拳嚷嚷個不停，就好似他在代表所有人，將進攻矛頭定在愛爾蘭。</br> 留裡克蹦起小嘴，給比勇尼一個眼色。</br> 比勇尼猛然伸手，就把熱血沸騰的蓋格一把薅在地上：“閉嘴吧，我的小兄弟，留裡克決定我們攻擊那裡。”</br> 一雙雙眼睛隨機凝視著留裡克那張俊朗的臉。</br> 此刻的留裡克故意保持著安靜，因為這種詭異的安靜，更能讓人感覺到敬畏。</br> 就連設得蘭島的幾位本地人，也期待著這個漂亮的男孩能賞賜給他們一個可以接受的命運。</br> 留裡克終於開腔了：“我！不打算攻擊那個曠野之島。我就是要沿著東部海岸線南下，我要不想和任何的不列顛人部族開戰，那些人不過是一群貧窮之人。我要攻擊諾森布裡亞，我要攻打他們的沿海城市。”</br> 諾森布裡亞，這個名詞對於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極為陌生的。</br> “留裡克，這是一個南方的國度嗎？”比勇尼謹慎問道。</br> “沒錯！那裡一定頗為富有，那裡的神廟（實際指修道院）蘊藏大量金銀，那裡的倉庫堆滿了麥子。我們如果近期出發，當戰鬥結束，就能繳獲當地人剛剛收獲的新麥。我們不但大發橫財，還能吃飽肚子。”</br> 雖然兄弟們不清楚這個諾森布裡亞的內情，顯然留裡克大人位遠征設定了最精確的目標，想來戰鬥是必勝的。</br> 然而這番說辭，驚得設得蘭的女祭司瑟瑟發抖。</br> “年輕的勇士，你……”</br> “我準許你叫我留裡克。”</br> “是！年輕的留裡克大人，你們納爾維克人竟也知道諾森布裡亞？”</br> 如此一問著實給留裡克提了個醒，他突然想到，這些島民自述，他們曾探索到南方海域，窺探到了諾森布裡亞的存在，以及當地的一些城市。</br> 關於此事留裡克實在有一點心虛，他對於不列顛七國時代的了解非常泛泛，隻知道七國的名字，以及少數諸如倫敦、林肯、斯坦福橋、約克、愛丁堡、牛津等地名。</br> 等等！愛丁堡？！</br> 留裡克突然想起來，這座城市是蘇格蘭的首府，而她的地理位置，恰好處在蘇格蘭與英格蘭的分界線。</br> 已經是公元832年，愛丁堡應該存在了吧。</br> 留裡克大膽湊近女祭司，厲聲問道：“你們的探索者，可曾發現了名為愛丁堡的城市，也許，那是諾森布裡亞的城市。”</br> 女祭司吃了一驚，急忙肯定：“是！我們的男人卻有探索。我們試圖和當地人交換魚獲，確實也做了一點生意。不過，那些人強迫我們的漁民改信他們的神。從那之後，我們與他們再無接洽。”</br> 留裡克一陣苦笑：“看來，拋棄奧丁的信仰是萬萬不能的。”</br> “那是當然。”一名本地男人義憤填膺說道：“我聽說過有關丹麥人的事。他們的最尊貴的首領信了法蘭克人的神，所以所有的領主聯合起來，將奧丁的叛徒驅逐。”</br> 留裡克伸出右手，示意丹麥人的事無需再提。</br> 他刻意問道：“既然你們這些漁夫曾抵達過愛丁堡，是否還記得航路？”</br> 剛剛說話的男子立刻站起來，很顯然此人意識到了一個重大機會：“我是霍得·布羅迪鬆。我多年前親自去過諾森布裡亞的愛丁堡，我就是那場事件的經曆者。”</br> “哦？”留裡克揚起眉毛，“你們遭到當地人為難了嗎？”</br> 提及此事，這位霍得明顯麵帶恨意：“我被他們抓捕囚禁，有兩個兄弟做了叛徒，信了他們的神。”</br> “你呢？”</br> “我？自然是謊稱信奉。他們把我按在水裡，然後讓我喝掉一杯奇怪的油脂。我並沒有背叛奧丁，我成功逃了回來。”</br> 這算什麼事？所謂“假意改信以後悔過”說的就是這一情況嗎？留裡克在努力憋笑，好在忍住了。</br> 很顯然，遠征的向導已經有了！就是這個名為霍得的人。</br> 留裡克站起來，麵向全部盤腿而坐的島民，尤其針對那位女祭司發號施令。</br> “既然卑爾根的領主曾征召你們遠征，我們北港（納爾維克）的大軍也要征召你們。我！留裡克·奧托鬆·普林西普羅斯（羅斯公爵之意），命令你們寶石之島，發動一百個男人加入我的軍隊！你！”</br> 留裡克隨手一指：“霍得·布羅迪鬆，你就是寶石之島軍隊的統帥。”</br> 瞧瞧現在的局麵，島民感覺到了一種名為權勢的威壓，仿佛他們已經不再是自由之民，沒有成為卑爾根老家至尊首領的附庸，而是成了北港人的附庸。他們並不關心留裡克自曝的全名，隻是苦悶於自己又被另一夥強人當做了工具。</br> 看得出他們有些失落，留裡克嘿嘿一笑：“你們並不要擔心！為我們打仗，你們也有權去搶掠。你們憑本事去搶，所得到的東西都是自己的。我可以對神發誓！”</br> 他們震驚於留裡克的宣言，在一段沉靜之後，那位霍得壓著心裡的狂喜弱弱問道：“這是真的嗎？我們也有權去搶掠，而是不把搶到的財物上交？”</br> “那是當然。我需要更多的兵力，以保證戰鬥能快速結束。聽著，我們隻想搶到財寶立刻離開，沒有時間和當地人消耗。我要儘量在這個夏季大肆劫掠，而你們寶石之島的漁民，你們比我們更清楚通向南方的航路。”</br> “是！許多兄弟知道航路，如果有你們的大軍撐腰，我們的確敢於再度南下探索。”霍得繼續道。</br> “你們知道航路，所以許可你們順勢劫掠，就是對你們的最好表彰。”說著，留裡克拍著自己的胸膛：“我的大軍可不是白吃你們的魚。我們聯合起來組織更大的軍隊，以後我們還會有更多的合作。你們記得，北港人，還有遙遠的羅斯人，都是你們可以信賴的朋友。”</br> 到了現在，島民的忌憚已經消退太多。</br> 議事棚子裡的男人們對遠征躍躍欲試，他們毫不猶豫的自告奮勇，誓要作為大軍的馬前卒。</br> 一個短暫而平靜的夜很快過去，新的一天，明媚陽光普照整個港灣。</br> 逃跑的島民見港灣一切太平紛紛歸來，他們剛剛回來就獲悉了重大事件。</br> 原來遠道而來的船隊並非敵人，某種意義上是“胃口很大”的可以接洽的朋友。</br> 一千餘名島民接受女祭司的號召聚集起來，一批自詡強壯的男人，甚至是少年男孩站了出來，他們有意組成“設得蘭軍”加入到留裡克統轄的“巴爾默克維京軍”中。這群島民的武器裝備狀況比巴爾默克人還要糟糕，不能奢望本地人擁有鎖子甲，他們都身披皮衣與布衣，木盾與手斧、短矛就是最常用的武器。</br> 島民的眼睛裡流露著對財富的渴望，瞧瞧眼前的龐大軍隊，這就是大家最可靠的靠山呢！</br> 以前，島民們知道憑借自己的力量，無法從不列顛人（皮克特部族）手裡搶到什麼好東西，現在，他們已經大膽到跟著強人去襲擊諾森布裡亞。</br> 留裡克站在一個高處，麵對集結完畢的一千餘名戰士發號施令。</br> 他慷慨陳詞一番，確定了最明確的進攻苗頭，刻意把愛丁堡描述成“金銀、麥子、女人”之地，直戳每個戰士的內心渴望。</br> 人們開始沸騰，不停地敲打自己的木盾，亦是發出維京戰吼。如此熱烈的氣氛下，所有人無視掉了遠征的任何風險，他們覺得那個名為愛丁堡的城市，就是擺在大軍麵前唾手可得的野鹿，正等著獵手去獵獲呢！</br> 隻是，留裡克仍覺得這些巴爾默克人和設得蘭人，他們在氣勢上是差了真正的羅斯軍隊一截子。</br> 無妨，如果是一場突襲的話，如此軍隊足矣進攻並洗劫愛丁堡了。</br> 留裡克下令大軍再休息兩天，好好養精蓄銳後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