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正在增厚,距離成為能徒步過河的冰層為時尚早。不過斯摩棱斯克人也不會蠢到直接跳入沒腰深的冰水裡。
瓦季姆看看左右,沉住一口氣下令:“開始搭建浮橋。”何為浮橋?砍伐的鬆樹木杆直接投入冰水中,再將樹枝編製的防箭盾仍進水。
就地取材的五花八門雜物,在冰水淺灘快速構築成一條通路。若非還有近三千士兵,瓦季姆也不能一天時間完成渡河。
他們為此付出了不少體力,也不得不拋棄所有傷兵令其自謀多福。戰士們的簡易皮鞋都沾濕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使得過河後的戰士紛紛絕得雙腳硬如石頭,肢解幾乎不複存在。
他們叫苦不迭,好在全軍已經過了河。失去了全部的戰馬,瓦季姆也不得不人手雙腳冰凍之苦。
他顧不得身體痛苦,隻求快點抵達波洛茨克。過河的戰士們沒功夫喘息,他們在雪地上自發得又蹦又跳,隻求身體暖和起來驅寒。
瓦季姆也無意磨蹭,親自在人群中奔走呼喊。士兵們帶著五花八門的武器聚集在一起,皆身穿皮毛衣物的他們帽子肩頭都覆蓋不少雪花,略昏暗的光線下好似馴鹿群在移動。
事實上站在高處放哨的堡壘守軍真的做出了誤判。順著繩索瞬間速降,哨兵急匆匆闖入戰士宿舍。
守城的奧斯塔拉戰士們甲胄不離身,雙手握著自己的劍就在溫暖宿舍裡呼呼大睡。
人人都相信敵人還會進攻,大家隻好采取高度戒備。艾文德被哨兵喚醒。
“怎麼?!他們來了?!”他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不由得拔劍。劍風嗡嗡聲瞬間又刺激著宿舍內的眾人條件反射般起身。
“老大,你快去城牆上看看。”
“城外已經儘是敵人了?該死,你報信晚了。”
“哎呀,那倒不至於。”哨兵顧不得過多的解釋,索性將基本同齡的艾文德拉到冷颼颼的戶外。
小小的內城就是一座有著厚重木牆的城堡,當艾文德所在宿舍有異動,短時間內就引得整個內城行動起來。
又是鼓聲又是號角聲,戰士們自發戒備,他們紛紛端著十字弓、反曲弓上了城牆,麵對著莫名其妙中的扭力彈弓操作手大眼瞪小眼。
因為敵人並無攻城,內外城交彙地帶毫無腳印,昨日被殺的敵人屍體如今都成了一個個突兀冰坨被雪覆蓋。
艾文德順著哨兵指的方向,眯著眼睛看向西德維納河的主河道。雖然城市北門已經被堵塞,北門挨著的就是河道碼頭。
碼頭棧橋毫無破壞,介於剩下船隻都被拖曳到內城裡,碼頭現在已經毫無作用。
鐵了心防守的奧斯塔拉戰士封鎖自己的退路,他們當前在靜靜等待援助,同時也基本斷了自己主動出擊的可能性。
“你讓我看什麼?兄弟,我視力可沒你的好。”艾文德仔細看了一番愈發不耐煩。
“彆急。大哥,注意你東北方向的那團黑影。”
“黑影?”
“有如同鹿群般的存在正在移動。你覺得那是鹿群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有野鹿群出沒早被我們狩獵了。”瓦季姆稍稍一想,一拍腦袋:“莫非是敵人?!”
“恐怕就是他們。”
“斯摩棱斯克人瘋了嗎?河道根本沒結冰,莫非他們想從北門涉水過河強攻?冰水能要了他們的命。”便有人順著艾文德的話哈哈大笑:“那個瓦季姆是個蠢材,但願他真的帶領斯摩棱斯克人這麼做。到時候我們就不用射箭了,冰水會殺了他們。”因為兄弟們有著充分的北歐血統,他們不是真的老羅斯部族出身,現在高傲地站在羅斯旗幟之下,由於祖上與老羅斯人都是血緣近親,生活狀態非常相似,對於嚴冬的理解相同並極為深刻。
冬季狩獵往往能冒著風險抓到一些大獸,尤其是冬季遷徙的野馴鹿,殺死一頭足夠一家人解決整個冬季的肉食問題。
而以梅拉倫湖區為典型的北部瑞典地區湖泊極多,獵人們時常要冒著風險通過瑣碎的冰湖,一旦不幸墜入冰窟往往極短時間就喪命,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將冬泳視作真男人的行為。
黑色的影子愈發明顯,漸漸的即便視力不是特彆好的艾文德也看清楚了對岸蠕動的黑影。
同時,帶兵移動的瓦季姆隔著整條西德維納河從全新的角度看到了羅斯人的堡壘。
懊惱與不甘湧上心頭,戰士們的心情更為複雜。一時間聚成一團亂糟糟的隊伍裡嗡嗡聲一片,大家對敵人的堡壘品頭論足。
“真是可惜啊。”一位親信難掩心頭之苦:“持續的降雪怎就不把河流封凍?我們還有足夠兵力攻城……奈何兵力根本施展不開。”瓦季姆始終心如刀絞麵色鐵青,他不願意再多看那旗幟飄揚的羅斯人堡壘,紛紛回應親信:“等到了波洛茨克我們就強製征兵!我們還有三千人,一鼓作氣奪了他們全部村莊。我軍打不過羅斯人還打不過波洛茨克人嗎?到時候他們的男人女人全部編入軍隊,等河道結冰,我們就裹挾著那些村民全力攻擊。”
“這……太瘋狂了吧?你真要這麼做?”親信從未想過還有這種戰術。
“何談瘋狂。屆時讓那些村民去衝鋒,被射殺的會是波洛茨克人。他們為我們消耗掉羅斯人的箭矢後,我軍即可從容作戰。你!還有你們!”瓦季姆再看看自己已經為數不多的親信:“我們不必考慮波洛茨克人的感受。他們死多少人與我們也沒關係!記住,這是我們唯一反敗為勝的辦法了。”年輕的斯摩棱斯克戰士們為大首領瓦季姆的這套戰略不寒而栗,他們也的確在不自主地發抖,隻因太冷了。
無謂死活地硬衝堡壘、拋棄傷兵任其凍死、冒著凍死危險雪中強渡大河,下一步將波洛茨克人充當肉盾祭品。
戰爭到現在戰士們愈發覺得自己的大首領就是個莽夫,視自己的士兵與他者為草芥。
公平的說瓦季姆也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此人為了複仇對自己的要求很極端,現在實在是逼著所有人跟著他一起行極端之事。
還能怎麼辦呢?不少戰士的糧食已經見底,他們已經沒有退路,隻有進軍以從波洛茨克人的倉庫奪來糧食。
於是站在維捷布斯克守軍的視角,艾文德和他的兄弟們眼睜睜地看著敵酋瓦季姆和他的大軍、如同遷徙的馴鹿群一般沿著覆雪的西德維納河右岸向下遊進軍。
“他們是要去波洛茨克。糟糕!我們在那裡的兄弟豈不是麵臨大敵?!”瓦季姆頓時感覺一陣惡寒。
有夥計勸慰:“那些撤離的丹麥商人和波洛茨克民夫已經回去了,波洛茨克會保持戒備。再說,我們在當地駐紮的兄弟是在新波洛茨克堡壘裡過冬。”
“新波洛茨克?可能沒我們的堡壘堅固。”
“也差不了多少。”夥計繼續勸慰。
“唉……我們無能為力去幫助那邊的兄弟。”艾文德使勁跺了跺腳,又靈機一動:“這樣……是否意味著我們麵臨的危機暫時解除了?”站在城牆上的人們議論紛紛,由於圍城大軍明顯去攻擊波洛茨克了,這就應征了之前戰俘的說法——攻方軍糧告罄必須想辦法奪食。
這對維捷布斯克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呢。艾文德與朋友們合計一番,決定保持戒備得看著敵人向下遊走去,待其走遠了就用繩索將暫時從內城的城牆放下,所謂抓緊時間打掃戰場、搬運死屍、收攏箭矢,重中之重就是將東大門的巨大缺口以包括死屍在內的五花八門東西堵塞。
順手,再用斧頭砍掉被射殺的敵人戰馬的馬腿,獲取對大家都很重要的紅肉,即便這種腥味種、口感粗糙的馬肉不太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