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香和希絲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後,少女們微微張著嘴,眼睛瞪得溜圓,發出閃閃發亮的莫名光芒,不好說是震驚還是什麼。
她們身後的賽巴斯表情倒是鎮定許多,如往常一樣麵帶微笑,隻是那雙偽裝出來的人類眼睛裡也閃過一抹疑似欣慰的情緒。
被這樣三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於是本來很坦然的鈴木悟,不知怎地忽然就緊張起來。
他下意識刷了個冷靜魔法,然後對三人解釋:“剛才那是……我小時候媽媽就是這樣做的,我隻是想讓憂太打起精神來。”
希絲的眼神立刻變得向往起來:安茲大人的母親大人……好厲害!
裡香則是小大人一樣抱起雙手,覷著眼睛看他:“哦——”
“原來如此,看來您母親的方法很有效。”賽巴斯微微欠身,提醒他道,“時候不早了,悟少爺,路上請注意安全。”
“咳,那我們先走了,晚上再見。”鈴木悟鎮定地對眾人道彆,轉身走出門去,隻是背影中莫名透出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被門外冷風一吹,鈴木悟總算冷靜下來,心跳沒那麼快了。
他搓了搓自己還有些發熱的臉,不由反省剛才的舉動是不是有點欠缺考慮,會不會有些容易讓人誤會……不對!就是個單純的早安吻,有什麼好誤會的?
都怪裡香的表情太奇怪了!害他也想歪了!
他隻是做了母親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而已!
想通這點,鈴木悟又理直氣壯起來,快步朝前走去,然而在看到乙骨憂太的背影時,他腳下不由又慢了下來:會不會做過頭、嚇到憂太了……
乙骨憂太正在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而剛才的那一幕還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悟捧住自己時手心的溫度、悟靠過來時微微垂下的眼睫……還有,眉心感受到的溫潤的觸感。
乙骨憂太的心臟又不爭氣地瘋狂跳動起來。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他扯了扯脖子上的圍巾,讓臉上的熱意消散一些,努力在腦子裡背誦今天的考試內容來轉移注意力。
但是……早安吻啊……
乙骨憂太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剛才被親到的地方,不知為何有股淡淡的失落。
於是終於做好心理建設的鈴木悟剛走到幼馴染身邊,就看到對方這個動作,頓時什麼台詞都忘了:“……憂、憂太。”
乙骨憂太也被他嚇了一跳,猛地放下手,眼神左搖右擺,就是不敢往旁邊瞥過去,於是也沒看見鈴木悟臉上的薄紅。
他尷尬地抓了抓柔軟的圍巾,縮著脖子想要將臉埋進去:“……悟。”
鈴木悟也沒敢看他,暗地裡又給自己刷了個冷靜魔法,才乾巴巴地解釋道:“我隻是擔心你一直提不起精神才……我、我沒有彆的意思……”
“……嗯。”乙骨憂太的聲音悶悶地傳來,大概是隔著厚實的圍巾的緣故。
鈴木悟內心一陣尷尬,剛才
那是什麼欲蓋彌彰的解釋!
他連忙找補:“就是……我小時候也有次是這樣,然後媽媽她就是這樣給我打氣的……”
乙骨憂太想起了幼時見過的鈴木夫人,那位會溫柔地微笑著摸著他和悟的腦袋的年輕女性。
“原來是這樣啊。”乙骨憂太輕聲道,臉上因為過往的回憶泛起懷念的微笑,“確實是阿姨會做的事呢……”
鈴木悟頓了頓,沒有接話。
“學了媽媽的做法”這個理由,並不是他隨口編造的,隻是他說的“媽媽”,不是乙骨他們想到的那一位。
——不是係統捏造出來的虛假數據,而是在更久遠的記憶裡,連麵目都已經模糊不清的,他真正的母親。
鈴木悟也驚訝於自己竟然還能想起那樣久遠的回憶,在最初的、真正的鈴木悟小時候的那些事,連穿越前的他都已經記憶模糊了,變成不死者之後又過了那麼多年,都沒有想起過……沒想到忽然在現在被回憶起來。
大約是乙骨憂太那副睡眠不足的危險狀態,稍微觸發了曾經的那種不安吧。
鈴木悟的思緒不由飄遠。
那是一間比起現在的住所要狹窄得許多的房間,但即使那樣狹小,在那個時代也算得上一個溫馨的家園,是他的父母透支了生命辛苦換來的。
記憶中母親的身影永遠沒有停歇過,她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即使夜裡很晚才下班回家,早上也會早早起床給他做好一天的便當,然後用溫柔的聲音喊著他的名字叫他起床,偶爾也會親吻他的額頭說著“再堅持一下”“很快就會好起來”這樣的話。
然後某天早上他自己醒來,隻看見廚房裡永遠不會再睜開眼睛的母親。
一抹輕柔冰冷的觸感落在額間,鈴木悟猛地停下回憶。
“……啊,下雪了誒。”乙骨憂太仰起臉,看著從天空紛紛揚揚飄下來的雪花,“今年的雪來得好早哦。”
“……是嗎?”鈴木悟輕歎,學著他伸手接了片雪花,是非常乾淨的透明的純白色,很快就在他手心化掉了。
他轉過頭,看到乙骨憂太的頭發上也掛著幾片雪花,伸手幫他摘下來,嘴角掛著微笑:“憂太要變成雪人了~”
乙骨憂太呆了呆,他隱約感覺到從鈴木悟的內心傳遞過來淡淡的哀傷,是因為想到鈴木阿姨了嗎……但是,悟做出這樣若無其事的表情,是不想被他發現吧?
乙骨憂太躊躇著,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站在原地讓鈴木悟把他頭上的雪花掃下來。
雪越下越大,耳邊似乎能聽到雪花落地的簌簌聲響。
乙骨憂太忽然回過神,連忙去拿書包裡的傘:“幸好賽巴斯提醒我們帶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