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到了攻入塔樓前的位置。
遊戲係統的聲音在耳邊叮叮咚咚地通知著什麼,乙骨憂太沒有去查看，隻是望著眼前大門緊閉的漆黑塔樓出神。
魔導王說……他就是悟？
理智告訴他這或許隻是魔導王一時興起的戲弄，不能輕易上當,但情感上，乙骨憂太確信自己不會認錯鈴木悟。
哪怕麵目全非,乙骨憂太也能認出來,那個溫柔地抱著他、用寂寞的聲音說著道歉的話的人,就是他要找的悟。
悟……是魔導王……
“憂太？發生什麼了？！！”
咒靈形態的裡香從地麵的陰影中爬出來,她還在震驚潘多拉變身成了來過家裡的小貓,正在追問,忽然眼前一花,就回到了熟悉的咒力空間。
難道是憂太那邊出事了？
她連忙跑出來,警惕地打量四周，卻發現他們此刻回到了塔外,而周圍那群混戰的玩家全都停下了戰鬥，震驚地查看自己的遊戲麵板。
裡香疑惑,正要問乙骨憂太,卻忽然愣住,因為少年正眼眶發紅地咬緊下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憂太,你怎麼了？”她擔憂地靠過去,大手輕輕按著乙骨憂太的肩，小心試探,“難道是……魔導王欺負你了？！”
乙骨憂太用力閉了下眼睛,將眼淚忍了回去。
他搖搖頭，沉默地推開裡香的手，快步朝塔樓大門走去。
但上一次自動打開的大門，這次卻紋絲不動,乙骨憂太推了推，發現沒有用。
他一言不發地取出被刷新回道具欄的長刀，拚儘全力地，朝大門砍了下去。
【副本結算中，該地圖現已關閉，請玩家耐心等待~】
係統提示框彈出來，乙骨憂太視若無睹，繼續用力砍門。
……既然悟就是魔導王，那為什麼要推開他？
自心底湧出的恐慌越來越強烈，乙骨憂太不敢去想那個答案，隻是一刀快過一刀，毫無章法地破壞眼前的阻礙。
【副本結算中，該地圖現已關閉，請玩家耐心等待~】
係統提示再次彈出來，仿佛在勸誡他不要再做無用功，乙骨憂太一怔，長刀脫手，被反衝力彈飛了出去，而被他劈砍了數十下的大門，連一道劃痕都沒留下。
“憂太……”裡香被他近乎瘋狂的舉動嚇壞了。
明明贏了魔導王，憂太為什麼會是這個反應？難道是悟已經……她猛地搖頭，將這個猜測甩出腦海。
把乙骨憂太的刀撿起來，裡香一時沒敢開口，隻是默默站到了少年的身邊。
就在兩人各自沉默的時候，周圍的玩家終於從係統公告帶來的驚愕中回過神來。
人類陣營……這就贏了？
“哈哈哈哈居然是我們贏了！這次賭對了！”
“可惡，我剛組好隊準備通關首殺！被搶先了！”
“得了吧，你連小boss都
刷不過，還想挑戰終極boss？建議做夢比較快~”
嘿嘿，反正我們陣營積分翻倍了……感謝乙骨大佬帶飛！?[(”
人類陣營的玩家歡呼著，興致勃勃地準備去兌換獎勵。但選擇了魔導國陣營的玩家，氣氛就沒這麼輕鬆了。
“【乙骨憂太】是誰？！！滾出來！老子要和你單挑！”
“會長威武！勝利是屬於我們公會的！讓他把獎勵都吐出來！”
這部分是純玩家，隻是生氣遊戲失敗，氣勢洶洶地想把那個害得他們陣營失守的玩家找出來。他們人多，就算一人一刀也能把人輪成白號，讓他再也不敢亂出風頭。
純玩家們氣急敗壞地四處尋找乙骨憂太，而混在他們中的另一部分，正看著對公告裡寫的“擊敗魔導王”，驚疑不定。
【怎麼會這樣……陛下一定會沒事的對吧？】
【陛下可是這世界上最偉大的存在！怎麼可能輸給人類！】
【茉子，現在怎麼辦？】
【這個“乙骨憂太”……應該是咒術界那邊的人。】人群中，一名少女神色冷靜，仔細研究完係統公告，才開口安撫公會頻道裡慌亂的眾人，【放心，陛下肯定不會有事的。】
【但是，任何膽敢冒犯陛下的瀆神者。】茉子看向身邊的同伴們，眼底透出殺氣，【教會絕對不會放過他！】
剩下的人紛紛露出讚同的表情。
他們都和茉子一樣，是曾經飽受咒靈折磨的普通人，全息遊戲給予了他們自保甚至反抗的能力，所以，帶來這個遊戲的魔導王，對他們來說就是賜予新生的神！
出於對魔導王的狂熱崇拜，他們自發組織成立了教會。而在得知這次的副本，是天人五衰和咒術界這群反抗者的陰謀後，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加入魔導國陣營。
但現在係統說，魔導王陛下被人打敗了……他們絕不會放過冒犯陛下的人！
茉子冷靜下來，再次安撫群情激動的教會成員；【我們先跟在這群普通玩家後麵，等找到那個乙骨憂太後，再找機會……】
憤怒的魔導國陣營玩家們，很快就發現了在要塞塔樓前的乙骨憂太。
最開始說要單挑的那位公會長頓時帶人圍了上去：“你就是乙骨憂太？”
乙骨憂太沒有理他。
他還是愣愣地站在塔樓的大門前，抬手按上冰冷的門扉，魔導王最後的話不斷在耳邊回響。
鈴木悟是不存在的人……
像是醞釀了許久的大雨終於落下，乙骨憂太頓時感覺心中濕漉漉的，視野彌漫上一片朦朧的水光，什麼也看不清。
【副本結算中，該地圖現已關閉，請玩家耐心等待~】
熟悉的提示因為他的觸碰，再次從門上彈出，浮在透明麵板上的白色字體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卻亮得有些刺眼。
乙骨憂太眨了眨眼睛，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在灰色的地麵砸出一朵微不足道的水花。
他再也……見不到
悟了。
乙骨憂太轉過身，終於看到身後聚集的黑壓壓的一大片玩家。
咒靈狀態的裡香被他們惹怒，像趕蒼蠅一樣試圖將玩家們趕走。
“【全部——停下】！”
最大咒力輸出的咒言擴散全場，停下了所有玩家的動作。
乙骨憂太走到裡香身邊，輕聲道：“我們回去吧，裡香。”
白色的巨大怪物微微一楞，感受到少年身上傳遞過來的感情，它不再戀戰，伸出大手小心握住了乙骨憂太的身體，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迅速離開這片戰場。
等玩家們擺脫咒言效果，他們的目標早已追不上了，隻能悻悻散場。
而在人群中，幾道身影互相對視，悄悄朝少年和咒靈離開的方向追去。
*
裡香帶著乙骨憂太跑出很遠，才慢慢停了下來。
見四周無人，它彎下腰，輕輕將掌中的乙骨憂太放下來，自己也恢複成人類小女孩的模樣。
“憂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是悟出事了嗎？”
乙骨憂太搖頭，正在思考該從何說起。
“誰？！”兩人猛地轉頭，同時看向周圍。
隻見不知何時，他們被一群高等級的玩家包圍了。
但這群人似乎和其他玩家不同，乙骨憂太感受到更加強烈的殺意，他不由戒備起來：“你們是誰？”
沒有人回答。
“你果然是咒術師。”茉子冷冷地看著乙骨憂太，剛才他對玩家出手的一幕，足以證明對方的身份。
眼前的少年就是咒術師派來的殺手鐧嗎……茉子心中暗恨，她知道自己大概不是對方的對手，但是，她們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穩生活，絕對不會允許那群人來破壞！
“上！”
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朝兩人攻去，膽敢冒犯神威者，死！
“什麼……等等！”乙骨憂太不明所以，連忙舉刀防守，想要再解釋什麼。
但對麵直接拒絕交流，攻擊越發狠厲。乙骨憂太無意繼續戰鬥，隻能暗示裡香，準備再次找機會逃走。
其中一人看出他的打算，厲聲道：“就算你現在逃走，教會也將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什麼……”乙骨憂太一愣，更加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討厭自己。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時，忽然一道巨力掀入戰場，教會的人猝不及防，隻來得及看見一道黑色的人影一閃而過，帶著乙骨憂太消失不見。
眾人大驚：“被他逃走了！快追！”
“住手。”一道屬於幼女的稚嫩聲線從眾人身後響起，阻止了他們的行動。
茉子回身看去，隻見一位穿著和服風格女仆裝的幼小少女從陰影中走出來，寬大的扇形袖口有些長了，將少女的雙手完全包裹住，隻在邊緣露出一截雪白的荷葉邊裡襯。
雖然她長著一張可愛又無害的臉，但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她的五官有種
奇怪的不自然感，像是精心仿製的人臉麵具，看久了讓人不寒而栗。
顯然這位少女也是一隻危險的魔物。
但茉子等人卻沒有害怕，反而對著少女半跪下來，恭敬道：“艾多瑪大人。”
麵對這麼一大群可口的食物，艾多瑪忍不住發出吸溜口水的聲音，但這些都是有用的自己人，不能隨便吃。
艾多瑪抬起衣袖，擦了擦擬態麵具邊緣溢出的涎液，快速對眼前的人類們說出命令：“不準傷害乙骨憂太，這是安茲大人的命令。”
眾人驚訝，但既然是那位至尊的命令，他們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
艾多瑪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這群人類，再待下去她要忍不住了……
她強迫自己收回視線，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教會成員們這才站起來，幾人互相看了看：“難道，那位乙骨憂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