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鴛都這麼說了,褚漾卻之不恭:“好,那我會保密的。”
關於薑未的一切,她都隻會爛在肚子裡,就連對最好的朋友林池,都不曾提起過一星半點。
卻是從她沉沉的眼瞳裡,高鴛讀出了難以抑製的愛慕。
遠超出普通學妹對學姐的感情。
高鴛很熟悉這樣的眼神,她自己麵對邵銘的時候,就會把頭低下來,再低下來,用厚厚的鏡片和劉海遮住自己的雙眼,盯著他的下巴不敢亂看,生怕呼吸一亂,被發現過多的情緒。
儘管她知道,邵銘隻是把她當成了解薑未的渠道,他的眼神透過她看向身後,從來不曾真正落在她身上。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能沐浴到半點餘溫,就足以她溫暖一整天,一整月,一整年。
高鴛恍惚了一瞬,一直到褚漾提醒她:“學姐,你說吧。”
她才反應過來,略帶歉意地笑了笑,放輕了聲音:“其實也沒什麼事兒,就是她上周又被人表白了。”
薑未被人表白是常事,褚漾見怪不怪,連頭都懶得點一下。
就連吃醋的情緒都生不出半分,反正最後無論高矮胖瘦,都一定會被薑未拒絕。
有邵銘珠玉在前,其餘的追求者都泯然於眾人,實在沒什麼值得多看一眼的。
高鴛猶豫了一陣,又說:“表白她的人是個女孩子。”
褚漾抬眼,有些警覺地打量著高鴛的神色。
對麵的人文靜端莊,厚厚的齊劉海配上黑框眼鏡,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說謊的模樣。
褚漾平靜:“然後呢?”
“然後也沒什麼,她不也照樣拒絕了嘛。就是跟我說,感覺同性戀挺惡心的,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同性喜歡她,她被女孩子喜歡隻感覺想吐……”高鴛說著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害,有些話太難聽了,我就不說了,不過我覺得這也正常,同性戀多奇怪啊,你說是不是?”
褚漾微笑注視著她的目光,點了點頭:“嗯,確實。”
“是吧,她要出國大概也有一部分原因在,追求者太多,男的也就算了,現在還有女的,實在影響生活和學習。”高鴛無奈地聳聳肩,惋惜道,“我也勸她說她長得那麼好看,男女通吃嘛,但她就是不聽,聽見同性戀三個字都要繞道走。”
褚漾打斷她:“知道了,既然薑未學姐那麼討厭,那我們也彆在這兒說了。”
高鴛忙不迭地點頭:“是是是,你可也千萬彆往外說啊,免得她又犯惡心。你說怎麼會有人是同性戀呢,真不理解……”
褚漾緩緩一笑,聽著自己的心跳淡聲道:“我也不理解。”
轉身那一刻,褚漾視線撞見洶湧如常的人潮,心如死灰。
身後輕飄飄傳來一句:“誒,說起來,那個跟她表白的女孩子,好像跟學妹你長得有點像呢……”
褚漾無聲地彎了唇,行走在夏日炎炎的烈日下,晴空萬裡,她卻聽見自己腳下
寒冰碎裂的聲音。
薑未是直女,她知道,有女孩子跟薑未表白,她也隱約聽聞。
隻是沒想到,同性戀在薑未心裡竟然那麼不堪,那麼惡心。
如果薑未發覺了自己對她的心思,還會溫柔地喚她“褚漾學妹”嗎,還是會如同遇到病毒般轉身就跑呢?
褚漾心裡刀割般的疼,如同心臟撕裂的感覺,硬生生把她靈魂也抽離了一半,外表看起來隻是更加冷漠了些許,隻有自己知道,每一步都是在滴血。
沒有薑未的日子,就連視線都是空洞的,宛如在人間遊蕩的女鬼,滿目琳琅,卻沒有一片時間屬於她。
正值畢業季,各種箱子都熱熱鬨鬨地堆在宿舍樓下,走了幾步,褚漾就已經撞到不少,腿上疼得很,應該是起了淤青,她隻是麻木地說了一聲聲“對不起”,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頭一次,她為自己的愛意而羞愧,乃至自慚形穢。
如果她不是女孩子,會不會也能大膽向薑未表白?哪怕被拒絕,也可以光明正大追求?
褚漾無意識地攥緊手指,一直到掌心被指甲掐疼。
她僥幸地想,其實自己不是同性戀。
她隻是喜歡薑未而已,又怎麼算是同性戀了呢?
如果她不是同性戀的話,薑未是不是就不會討厭她?
至少,給她一個接近的機會,能遠遠看著,就已經是莫大的幸福和滿足了。
……
車內開著暖氣,褚漾卻從頭到腳冰涼,車門打開的一瞬間,她如墜冰窟,本能地喊:“未未!”
語氣前所未有地慌亂。
剛探頭進來的薑未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回她:“我在,我隻是出去了幾分鐘,不會跑的。”
或許是七年等待帶來的後遺症,褚漾時常喜歡在床上一遍遍問薑未還會不會離開。
薑未也總是帶著破碎的哭腔,一遍遍保證不會。
以至於習慣成自然,看見褚漾喚她,嗓音就黏膩到化不開,主動把褚漾摟在胸口哄著:“乖,我在,我不走。”
褚漾攬著她的腰,整個人貼在她身上,隔著薄薄的領口感受著她的柔軟,半晌不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