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的幸福,就已經很足夠。
褚漾應了一聲,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遞過去,等薑未歡天喜地地打開,再和她十指相扣,銀質對戒緊緊相依著。
遠處焰火越竄越高,眼前江麵波瀾不驚,她的腦海裡卻驀地閃過七年前少女單薄的脊背,想起薑未說早就不相信許願了。
薑未不過中國年,那麼她許下的願望,是真實的,還是隻是隨口一說?
她是真的覺得這樣就很完滿嗎?
褚漾不願去想,她隻是在新年鐘聲敲響那一刻,湊到枕畔薑未的耳邊,輕聲說:“新年快樂……姐姐。”
這是她想了一晚上的新稱呼,不是未未,不是老婆,不是學姐。
而是用爛用俗了的姐姐,簡簡單單兩個字,讀在唇邊卻還是說不出的親密,仿佛兩個人之間沒有了任何社會關係的束縛,而是僅僅流露於身心本能的依賴。
薑未轉頭,正好撞入她唇瓣,一邊親吻著,她一邊含含糊糊問:“你……你叫我什麼?”
“不喜歡嗎,姐姐?”褚漾喃喃,說來也奇怪,她平常的嗓音冷而淡,但在調情時候,卻意外地多出些蠱惑意味。
薑未不反對,她叫得越發肆無忌憚,舌尖舔上耳垂,再一路往下經過鎖骨,薑未本能地一顫,輕聲說:“你這麼喊我,我好像才能意識到,你比我年紀小。”
“姐姐也不老。”褚漾賴在她懷裡,啃著她的鎖骨,慢條斯理地笑,“就是突然地,想這麼叫你。”
夜色中,薑未依然紅了臉:“那你以後不許天天叫。”
“為什麼?”褚漾使壞地輕笑一聲,烏瞳越發明亮,“姐姐是不喜歡被這麼叫嗎?”
“不、不是。”薑未推拒不過,終於還是揚起下巴,眸中有十分惱意,“你這麼叫我,太容易到了!”
“那不是正好嗎,姐姐。”褚漾曼聲,親了親她的額頭和臉頰,把新的一年新占有的女人擁入懷中,心滿意足地吸了一大口香氣。
“不許跑哦,乖乖陪我睡覺。”睡之前,褚漾還要對懷裡的人警告。
薑未覺得她有病:“你把我抱那麼緊,我怎麼跑啊?”
褚漾不管,她就是怕薑未跑,所以更要抱得很緊很緊,生怕夢裡一不小心就飛走了。
林池曾經神神叨叨地說過,感情是兩個人相聯結的,所以不管是在一起還是分手,其實你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態度的,哪怕不說出口,你也已經從前兆裡知道,然後等了很久很久,等最後不得不說出口的那一刻。
褚漾想,或許她那麼患得患失,也是潛意識裡覺得,自己不配擁有薑未,或者早就能感知到薑未會離開她。
又或者,是她太不知饜足,這種程度的擁有已然足夠,又為什麼要抽絲剝繭尋求感情的真假。
是太被慣著,還是太過自信呢?
褚漾不知道,隻是宛如做了一個悠長渺遠的夢,再醒來的時候,隻有空蕩蕩的屋子,一切都還保留著原樣,甚至薑未的東西都沒有收。
可是她真切知道,薑未走了。
好像自從那一天起,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哪一天呢?
褚漾想的有些吃力,她遲鈍地翻開手機日曆,看見今天給自己安排了好幾個出外勤拍攝的任務,以及晚上和林池約飯。
褚漾照常上班,甚至就連主編梁舒意也沒看出什麼異樣來。
年後本來工作就多,各種大會小會領導視察記者暗訪,往常連軸轉也是常事,褚漾本就是要錢不要命的,現在更是幾乎睡在了單位,每天拍完片子又剪輯後期,忙到十一二點是常事。
梁舒意勸她:“年輕人上進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你晚上加了班,回家就先休息休息,明天下午再來也沒事。”
褚漾搖頭,言辭懇切:“主編,我完不成工作心裡難受。”
是完不成工作心裡難受,還是想著薑未心裡難受,她自己心裡也不清楚。
反複跟自己說,不要去想了,更何況就連分開的決定也都是她提的,又有什麼資格期盼薑未這樣驕傲的人,會折斷一身傲骨主動低頭?
或許說分手、離婚都不太確切,她從未想過後半生沒有薑未的日子,可偏就那麼貪心,擁有了薑未的身心還不夠,還要對方百分百的熾烈靈魂和虔誠信仰。
活該她痛苦潦倒,懊悔難受。
正怔愣著,梁舒意不客氣地下了命令:“你看看你,臉色都什麼樣了,我剛喊你幾聲都沒聽見。今天下午給你放個假,不許再看電腦,不想回家就去找小林聊聊天去。”
說完,直接來了個狠的,給她電腦插頭拔了,攝影設備通通收起來鎖櫃子裡,桌麵上東西塞進包裡給她挎胳膊上,最後乾脆把人推出去,辦公室門一鎖。
於是褚漾像遊魂一般可笑地遊蕩在熟悉的報社大樓裡,無處可去,隻能去了林池的辦公室。
林池不算忙,但也不閒,看見她過來已經見怪不怪:“主編把你趕出來了?”
褚漾怔怔點頭:“讓我來找你聊聊天。”
“彆聊了,你那點事情,翻來覆去也就幾句話,隻要你們誰主動點不就完了嗎?”林池翻她一個白眼,“你自己在這坐會,我忙完帶你出去吃飯,給你點個炒豬肝好好補補,看看這氣色。”
褚漾照了照鏡子,並沒有覺得自己氣色很差。
就算差了,抹上粉底腮紅,不都是一樣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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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池提醒她:“精神氣,你眼裡沒有光了!”
褚漾淡聲笑:“上班上久了,哪有什麼光。”
還沒畢業的時候懷揣著對社會的美好憧憬,看見什麼都兩眼放光,到後來再昂貴的東西也已經習以為常,也越來越難對什麼事物有過多的渴念了。
“你就在這犟吧,憋死你得了。”林池懶得理她,不過一轉頭,還是客客氣氣地征求她意見,“把你故事改編一下成不?”
褚漾拒絕:“不成。”
林池不死心:“就改編一下唄,保證沒人看出來的。”
褚漾依舊拒絕:“不成。”
她隻想自私地把和薑未的故事藏著掖著,就連說給林池聽都已經覺得冒犯,又怎麼希望流傳到眾人皆知。
世間千百種感情,正確答案卻仿佛隻有分手這一條路,可是輕易給出建議,又怎麼會懂得萬般的辛酸無奈、百轉千回。
“行了行了,不成就不成,彆那麼冷冰冰的,我都要給你嚇死。”林池敲了半天鍵盤,又問,“那,你打算就這樣嗎?”
要是薑未不低頭,你會錯過她嗎?
褚漾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神色茫然:“先這樣吧。”
林池問:“然後呢?你舍得放開嗎?”
“舍不得。”褚漾如實回答,“所以……如果她不來找我,那我就去找她。”
就算,就算薑未沒那麼愛她,能擁有也是好的吧。
褚漾不確定地想。
那麼久以來,她的目標隻是擁有薑未,至於以後,好像再沒有仔細想過。
林池吐槽:“你這就跟找工作一樣,麵試時候求著進,入職了又嫌這不好那不好。”
褚漾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在一起太容易,分開千回百轉,不容易,卻好像更輕易。
不過是在賭,賭自己究竟有多少愛意足以一次次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