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未輕輕地笑了,如同春風拂過十裡桃林,遍地春意:“現在還不行。”
她們都清楚知道接下來的談判並沒有什麼意義了。
褚漾低低問:“一定要這樣嗎?”
一定要這樣生活在痛苦之中,為了所謂的家族利益被擺弄戲耍嗎?一定要被當成棋子和交換的籌碼,就連最愛的人都要欺騙嗎?
薑未一陣心痛,扭過頭去,長睫已然沾著晶瑩淚珠:“你又憑什麼覺得,你會比生我養我的家族重要?”
褚漾心臟如遭重錘,一時間嗡嗡的,半天緩不過氣來,半晌,她咬著牙:“你看著我再說一遍。”
薑未不肯:“還有什麼好說。”
她流淚了,淚水打濕了妝容,慌亂地拿手套去擦,就
連哭也要小心翼翼的,免得失了儀態。
褚漾猛地鬆開了手,站在原地閉上了眼。
眼前是一片黑暗,耳邊什麼也聽不見,隻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快到失去理智。
是啊,是她不自量力。
可哪怕在林池麵前調侃自己並不重要,但其實她是信任薑未的,相信一日妻妻白日恩,相信薑未是全心全意想和她在一起的。
就連做這些,也是全然出於無奈而已。
可從薑未脫口而出的看來,似乎是她自作多情了。
薑未跌跌撞撞後退幾步,好不容易站穩,和褚漾之間隔著的距離就隻容遙遙對望了。
觸手可及,卻又如同天塹般難以跨越。
看著褚漾目前的模樣,她慌亂間意識到,自己好像做出了一個糟糕的選擇。
可話已經說出口,覆水難收,薑未拭去淚水,再抬眸,已然是優雅高貴,凜然不可侵的模樣。
任誰來看,也不會把她和夜夜在床上哭求的女人聯係到一起。
薑未的話聲依然溫柔,如同神明憐憫民眾:“你生氣了?”
褚漾搖頭,淡淡一笑:“隻是失望而已。”
隻是失望,原本以為你和我有同樣的心思,可如今卻是同道殊途了。
長身玉立的女人靜靜站在原地,沒有奢侈品的加持,氣質孤高冷傲不輸薑未分毫,就連心痛的時候,也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隻是更沉寂了些,一張臉白得像紙,近乎是半透明的。
唯一彰顯她生命力的是那雙烏瞳,在茶褐色眼鏡的映襯下,越發的灼烈,種種繁複情感相交織,逼視著薑未。
薑未不敢多看,更不敢與褚漾對視,她自知理虧,卻也合情合理。
但褚漾要的,她現在確實給不起,隻能尋個借口倉皇逃竄,避免褚漾越來越失望。
對有些人來說,一無所有,隻剩真心;對有些人來說,卻是什麼都有,真心難求。
對峙上的時候,簡直荒謬至極。
薑未又何嘗不想像褚漾說的一樣,拋棄一切,過世俗快樂的日子,從此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她輕聲說:“薑佑告訴我了,邵銘對你年終評級做手腳的事情。”
褚漾冷冷道:“我不在乎。”
隻要擁有薑未,她根本不在乎年終評級是A還是B,就算把她開除又怎麼樣呢?她大可以換家單位,換個城市生活。
她不信邵銘可以隻手遮天,把控全國。
薑未搖搖頭,神情分外痛苦:“可是我在乎。”
她後來才知道,褚漾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在失去年終獎後還給她買禮物,把所有的艱難困苦都掩藏起來不說,一個人扛下所有。
而她就這樣一無所知地享受著褚漾對她的照顧,瀟灑自在,這樣真的好嗎?
邵銘是君子,也並沒有把褚漾看作對手,所以僅僅是采用了小小的懲戒,如果他等不及了呢?如果他對褚漾做出更多呢?
褚漾可以自己扛下來,那她呢?她又要怎麼能夠接受自己的愛人被牽累?
褚漾有些煩躁,聲音也提高了些許:“我說了,我不在乎這些,我隻希望你開心,明白嗎?”
薑未安靜地注視著她,認真道:“可我也希望你開心。”
褚漾不作聲了。
也沒有什麼可多說的地步。
明明都是為了對方好,卻不得不走向分崩離析。
世間竟有如此莫大的痛苦,而一向冷漠的女人,竟然是最大的理想主義者,以至於為了愛情什麼都不在乎。
真是有趣至極。
對視是一分鐘,亦或是一刻鐘,褚漾已經記不清。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艱難地開口:“如果一定要的話……保護好自己,彆讓我擔心,好嗎?”
薑未用力點頭,淚水如決堤,再啟唇已然哽咽:“好。”
其實褚漾哪裡能放得下心。
隻要薑未離開她的視線,她就放不下這個心。
世界上沒人照顧得好薑未,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