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就好像,誰敢笑話就要砍誰腦袋似的,佟佳氏被驚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時,玉泠開始招呼眾人:“……過年就是要熱鬨啊,不如大家來打麻將吧。”
太皇太後笑她:“哦,你這是要給大家送壓歲錢了是吧?那紅包可捂熱了?”
玉泠頓時捂住荷包:“這是長輩給的福氣,怎麼能輸出去?不如今日罰點彆的。”
“什麼彆的?”
“贏家可在輸家臉上畫畫如何?”
胤礽:“好啊好啊!”
玄燁:“……”
自己大年初一醜了,也要拉彆人陪自己一起醜,是嗎?
不過,以她的技藝,是怎麼有信心能讓彆人輸的?還是說她還想在眾人麵前再醜一回??
剛這麼想著,就看見玉泠甜甜笑著,朝他看來,“皇上跟臣妾合夥。”
這不是詢問,而是陳述,可她的眼神好像寫著‘你敢不同意試試’的意思。
玄燁好笑,“隻能陪你玩半個時辰。”
晚點他還要接待外藩使臣。
這就夠了,玉泠眼底狡黠的笑意一閃而過,接著,把胤礽推給了太皇太後,胤禔推給了皇太後。
“你們兩個小家夥儘孝的時候到了。”
兩個皇子懵懵懂懂地聽話,跟烏庫瑪嬤和皇瑪嬤合夥了。
玄燁:“…………”
他明白了什麼。
“這裡三缺一,還有誰?”玉泠笑問眾嬪。
這時,從不湊玉泠熱鬨的佟佳氏卻率先站了出來,“臣妾來吧,臣妾還未跟皇後娘娘玩過麻將呢。”
玉泠無所謂對象是誰,隻問:“你跟誰合夥?”
佟佳氏掃視過在場的妃嬪,結果,所有人視線回避,根本無人主動來跟她合夥。
這些蠢貨!
她銀牙暗咬,隻能帶自己宮女了,“臣妾跟彩容。”
兩刻鐘後。
玉泠一手胭脂、一手螺子黛,笑得花枝亂顫。
在她手底下,胤禔、胤礽和彩容,都被畫成了不太正宗的戲曲臉譜。
“太陽落山之前,都不能洗掉哦。”玉泠
強調道。
“啊?”胤禔頓時哭喪著臉,但他的嘴角卻是被畫成笑模樣的,一時間成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包,更滑稽了。
倒是胤礽,被畫成京劇黑臉的他,指著彆人哈哈笑起來,同樣是充滿反差的滑稽。
“噗嗤……”
“噗哈哈……”
眾人都被逗得笑不可抑,太皇太後指著玉泠笑罵:“就你促狹。”
“不過,彩容臉上這又是哪個京劇裡的臉譜,嬪妾倒是從未見過。”僖嬪無視佟佳氏的黑臉問。
玉泠:“這不是京劇臉譜,這是洋人馬戲團裡的‘小醜’,看,獨特吧。”
“小醜?”眾人紛紛好奇,“是醜角嗎?”
戲劇中醜角的‘醜’,不是形容容貌醜陋,而是地支的醜,指的是活潑的角色。
但小醜的醜……
“不是哦,”玉泠笑道,“馬戲團的小醜是出醜的醜,也是扮醜的醜。”
佟佳氏原本還能勉強維持的臉色,瞬間黑了。
但玉泠又話鋒一轉:“為了逗人開心,他們故意扮醜再出醜,是很可愛的人呢。”
一句話,噎得佟佳氏無話可說。
半個時辰下來,玄燁終於在最後輸了一回,其他三方的人頓時摩拳擦掌,想要在玉泠臉上也作個畫。
玉泠卻笑著躲到玄燁身後,“誰說輸了畫我的臉了,你們畫皇上啊。”
眾人:“……”
他們驚疑地看向皇上,竟然見他當真點了點頭,“在朕臉上畫吧。”
所有人齊齊瞳孔震動,皇上……竟溺寵皇後至此?
殊不知玉泠早就跟玄燁商量好了,讓他來受罰,誰敢放肆?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敢說話,皇上可是堂堂天子之尊,沒人敢主動上前罰他。
倒是玄燁主動道:“朕既答應玩,便願賭服輸,誰來畫?”
胤礽意動,連胤禔也眼神亮亮的,似乎都覺得這機會千載難逢,躍躍欲試。
佟佳氏見狀,生怕兩個小孩不知分寸,搶先道:“臣妾來吧!”
“好,你來。”玄燁笑著看向她。
佟佳氏頓時心臟砰砰亂跳,取來胭脂,以尾指沾了一點,緩緩湊近,輕輕點在他眉心。
這一點,仿若眉心朱砂痣,反倒是襯得年輕帝王麵若冠玉,越發清雅俊俏了。
眾人會心一笑,互相傳遞著顏色。
玉泠卻嘖了聲,“謝謝佟妃手下留情了。”
佟佳氏:“皇後娘娘說了,這妝日落前不得洗去,皇上還要接待使臣,總不能真畫個大花臉去。”
她話裡帶著軟刺,既表現了自己的懂事,又暗諷玉泠不識大體。
“既如此,你為何還畫得這般顯眼?”玉泠聽著被扣的宮鬥積分播報,笑眯眯道。
佟佳氏一怔,“這已經是最輕的懲罰了。”
“誰說的?”玉泠點點托盤裡的螺子黛,“妹妹是不會畫眉嗎?若是我,就給皇上換個眉形,既罰了,又不會叫使臣看出來。”
佟佳氏再次被噎住,手下意識緊握成拳,終於還是藏不住憤懣道:“皇後娘娘為何不早說……”
“好了,”玄燁打斷道,“朕已甘心受罰,你們莫要傷了和氣。”
說著,他站起來,“朕還有事,你們繼續陪兩
位皇太後玩。”
玉泠正想隨大流恭送他離去,卻被握住了手,“皇後與朕一道回去。”
玉泠:“誒?”
玄燁表現得大氣從容。
但與玉泠回到乾清宮,屏退宮人後,他就黑了臉。
“你這叫朕如何自處?”
玉泠眨眨眼,“很好看、很養眼呀。皇上,你現在和臣妾站在一起,便是一對金童玉女了。”
玄燁氣笑了:“不愧是你,誇朕的時候還非要把自己也誇一遍。”
玉泠毫不臉紅,又道:“那不如臣妾幫你悄悄擦掉,反正大家都在慈寧宮,也不知道你擦了。”
“不行,”玄燁正義凜然道,“朕君無戲言,你給朕想個法子。”
玉泠笑道:“這有何難,皇上把欽天監南懷仁找來便是。”
玄燁不解:“找他做甚?”
玉泠:“古人畫眉心花鈿,寓意著美好幸福,今日正是新年,皇上額間朱砂,也一樣是寓意著福氣。你可以說是欽天監算出來的,能使大清國運昌隆,新年鴻運昌盛的法子。”
玄燁豁然開朗,不由笑著點了點玉泠眉心道,“就你機靈。”
說著,當真喊人去傳南懷仁前來見駕。
玄燁看著玉泠,也有了個鬼主意,“朕給你也畫一個寓意福氣的花鈿。”
“好啊,便畫朵紅梅吧。”
玉泠大方應下,卻對玄燁的手藝不是很信任,非讓他在紙上練習了好幾遍,確定他技藝嫻熟後,才願意讓他往臉上畫。
按照玉泠的要求,玄燁細致又專注地,在她眉心畫了一朵十分精巧的紅梅花。
遠看是一點朱砂,像他那般近看才能發現是梅花的花樣。
美人如畫,又比畫更靈動漂亮。玄燁畫好之後,細細打量她的模樣,喉結不由滾了滾。
正要低頭靠近,“稟皇上,南大人來了。”
玄燁:“……”
玉泠笑著退後,“傳南大人進來。”
這還是玉泠第一次看到南懷仁,沒想到,對方已經是須發皆白的老者了。
歐美人本就比東方人更顯老,他如今也五十幾歲了,留著一把雪白的大胡子,留著大清的發辮,紅光滿麵的。
玄燁對他很是尊重,還對玉泠介紹他是自己的數理老師,說了他的一些功績。
玉泠順勢誇讚並問候了對方幾句,又閒聊幾句。
玄燁才說出叫他來的目的。
南懷仁小心地望向畫著眉心朱砂的帝後二人,謹慎道:“就依皇上所言,正是欽天監算出,今年於眉心點畫紅色花鈿,可保大清國運昌隆,有鴻運當頭的寓意。臣稍後便呈上折子。”
見他如此上道,玄燁賞了他錢銀,便讓他下去擬折子了。
南懷仁告退後,玄燁越看玉泠眉心的梅花越滿意,“古有張敞畫眉,今有朕為皇後畫花鈿,倒也是一樁妙事。”
玉泠:“嗯呢,你頂著小妾畫的朱砂,來給正
室畫花鈿,是很妙哦。”
玄燁:“……”
玉泠轉移話題道:“既然眉心花鈿寓意鴻運當頭,不如,讓今晚宴會伺候的宮人都點上一枚吧。”
玄燁眼神一亮,“此法甚好。”
這樣,他眉心的朱砂便不突兀了。
於是,皇帝一聲旨意下達。
無論是宮女太監,還是禦前侍衛、鑾儀衛,全都在眉心點上了一個紅點,並全知曉了‘欽天監算出來’的‘國運昌隆、鴻運當頭’的說法。
到了晚宴時,早早到來的議政大臣和外藩使臣們,便都發現了宮人、侍衛們眉心的朱砂,忍不住問起了緣由,得到了官方說辭。
這時候,他們還不覺得這是一件多稀罕的事情,隻當宮人聽信欽天監的話罷了。
直到……
“皇上、皇後駕到!”
眾臣紛紛訝異,這還是第一次,皇後出席招待使臣的宴會。
於是在行禮請安後,眾人不約而同,小心地望向上首說話的帝後。
這一看,幾乎所有人都愣住了好一會兒L。
那一對眉心點著朱砂的男女,就如天上的仙子下凡般,仿佛全身都帶著聖潔耀眼的金光,當真如集大清龍運於一身般。
帝後站在一起,當真是合了那四個字——龍章鳳姿。
“神跡啊!”一個使臣驚呼出聲,“天佑大清,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被他這一喊、一跪拜,眾使臣或有同感、或茫然的,都跟著一起跪拜。
早早安排好龍椅上的打光,集高光於一身的玉泠差點笑出聲,被玄燁暗中捏了捏手。
“諸位愛卿免禮,天佑我大清,爾等藩國也是大清子民,今後定當如大清一般永沐天恩。”
玉泠也跟著說了幾句場麵話,接著帝後舉杯與大臣和使臣們同飲。
因著玉泠的這點小設計,這場宴會在大臣和使臣們心目中,變得格外隆重與不同。連帶著使臣們獻上歲貢時,恭敬之外,還帶著說不出的惶恐,生怕自己的歲貢不夠分量。
宴罷。
使臣和大臣們出了乾清宮便開始議論了起來,談論的最多的,就是帝後剛駕到時,那一身的金光,實在耀目。
而他們都心照不宣沒有提的是,在最初的震撼之後,大家又逐漸被龍椅之上的皇後容貌所驚豔。
大臣和使臣們很多都在帝後大婚之禮上見過皇後,但那時都不如今晚心生震蕩。
——大清的皇後一看就是鳳命之人,不但尊貴無比,還有著傾國傾城的國色。
玄燁不過是不想自己一個人眉心畫著朱砂出現,才拉上玉泠一起招待使臣。
卻不知道這無心之舉,在眾人心中留下了怎樣無可磨滅的印象,還引起了一係列連鎖的反應。
而玉泠知道這些連鎖反應,已經是幾日後的初四了,還是沈玨發消息告訴她的。
‘最近整個京城開始風靡一種複古妝容,你知道嗎?’
玉泠一看便來了興趣,‘什麼什麼,居然還有這種趣事?’
在清朝說‘複古’,那是複的什麼古?
玉泠想也知道‘複古’這個詞兒L,一定是沈玨理解了。
‘就是唐妝。’沈玨簡單回複。
玉泠愣了愣,有點惡寒,‘不會是那種整個臉敷白麵粉,剃了眉毛畫兩個點的吧?’
沈玨:‘……不是。’
沈玨意味深長道:‘說起來這個妝容跟你淵源頗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