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蕾拍完照,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隱隱怒氣,甩著包大步踏進了那破破的小區。
拍門。
拍門。
再拍門。
白蕾毫不客氣,砰砰的巨大拍門聲回蕩在老舊的樓道裡。
啪。
內鎖打開的聲音。
門開,白蕾故意沒有停下的手,生生頓在了那張蒼老麵容前方不足一厘米處。
手掌帶出的風,扇動了花白的發絲。
“你找誰?”
“找錯了。”
慢了一步才從洗手間出來的劉瓊芳,震驚地看著不遠處大門口的兩人以簡短平靜的六個字結束了對話。
門,就那麼又被關上了。
劉瓊芳不能理解,那白蕾最後明明是看到她了的,兩個人都對視上了,她都能想象接下來會是如何可怖的山呼海嘯。
結果……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
“找錯門了。拍那麼大聲嚇我一跳,我
還以為怎麼了。”陳素娟轉身對劉瓊芳擺擺手,“你去洗你的臉,小張和葉葉買早飯也快回來了。”
劉瓊芳:“……”
總不能是她媽的可怕已經到了能震懾陌生人的程度了吧。
不過,走了總是好的,要是被她媽知道她昨天差點簽下那份……那就真的很麻煩了。
劉瓊芳恍恍惚惚地覺得慶幸,隻她不知,此時同樣恍恍惚惚下樓的白蕾遊魂一樣回到了自己的車上,已經開始後悔就這麼離開了。
白蕾也是一時太驚訝了,那門一開,就看到陳素娟這個一切的源頭,她實在沒反應過來,本能地逃避了一句。白蕾真沒想到陳素娟會來得這麼快。不過現在坐車裡冷靜下來想想麼,也正常,畢竟是那麼在乎女兒的人,哈。真人比前兩年她最後看到的照片要老一些,一個人生活應該挺想她那女兒的吧。
活該!
不比對劉瓊芳單純的討厭,白蕾對陳素娟這個人,是真又愛又恨。
恨她曾經對那人的不喜與逼迫,恨她曾經給那人帶去的麻煩和壓力。
但……也愛。
愛她曾經的所作所為,讓那個人來到了這個城市,讓她有了相遇的機會。白蕾坐在車裡,呆呆地看著外麵人來人往,視線逐漸模糊。
白蕾第一次“見”到陳素娟,是那個人還活著的時候。
已經骨瘦如柴的手,珍惜地從小小的盒子裡取出一疊照片。
大部分是他和她的合照,那個他最愛的女孩,和他為了愛情一起逃離家鄉,來到這個城市的女孩,那個他一檢查出不治之症就果斷假裝背叛,趕走了的女孩。
白蕾是在那疊照片裡看到陳素娟的,小小的一張照片,盤著頭嚴肅的中年婦人和她嬌俏可愛的女兒。
後來,那人去世了之後,白蕾還去過他們的家鄉,在他說的那個小區門口,遠遠看到過陳素娟。不過才幾l年,已經比照片上看到的老了很多。然後就是劉瓊芳出事之後,白蕾突然好奇,讓人去拍了一張陳素娟的近照,果然不過兩年,又老了不少。再就是今天了,第一次直麵相見,陳素娟比她想象的,又要更老了一些。
不過,還是那雙清明的眼。
果然,昨天該更努力一點,壓也該壓著劉瓊芳把那合同簽了的。現在,沒有機會了。
白蕾有些後悔,但又沒了早晨匆匆趕來時的積極。
一想到劉瓊芳又回到了陳素娟的五指山下,白蕾就覺得奔波了兩日的筋骨生出一陣蘇爽。還是可惜,有點早了,沉得還不夠深,還不夠狼狽。果然,就想傳說故事裡守著靈果成長的巨龍一般,獨自的等待未必能等到果子最好的成熟時機。不過現在這樣也行吧,日子總算是有了點新的意思。
精神的痛苦,才是真的痛苦啊。
白蕾想著前一晚劉瓊芳狼狽鼠竄的樣子,再想想今早的那一眼,輪椅上那人緊繃著如同帶了假麵的臉,微笑著發動了車。
驅車上路,在經過前麵的私房菜館時,白蕾看到了,那提著
一兜子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張進正和一個看起來有點眼熟的女人站在他的車邊說話。
所以,昨晚不是在劉瓊芳那邊麼……
白蕾冷哼一聲,收回目光,踩下了油門。
算劉瓊芳還算個人。
找程飛英那麼個長得有六七分像的,還能算是移情,能算是難忘舊情。要是再找張進這樣的,那就是徹底的背叛了。
白蕾不禁又想到那年。
家裡亂七八糟的那些人,讓叛逆到瘋癲的她根本不想過下去了。
那也是差不多這樣的一個早晨,溫暖中帶著一絲涼爽。剛洗完胃沒兩天的她坐在醫院的天台上,看著下麵螞蟻一般來去的人。不愧是醫院,人那麼多,走得那麼快,來來回回的,似乎都沒有空處。
就在她試圖尋找那稍縱即逝的空地間隙時,旁邊坐下了一個人,一個他。
他和她說他的病,說他的過去,說他的愛情,說他愛的人,說他的願望,說世界的奇跡,說歲月會帶來的驚喜……
一天,又一天。
從自語到交談,從隨便聽聽到聽到了心裡。
有一天,表白被拒的白蕾終於忍不住花錢去查了那個被他好好愛過的,叫劉瓊芳的幸運女孩。搞笑的事情出現了,當年她上了那趟他買好票讓她回家的車,下車後卻沒有回家,又買票坐了回來。然後……成了一個叫程飛英的不知道幾l十線小演員的助理,現在還成了程飛英的女朋友。
白蕾還記得自己是多麼激動地把證據放到了那人的麵前,希望他不要再回首已經沒了的愛情,看一眼眼前很想和他好好共度剩下時光的她。
結果,那個人哭了。
好像……更愛了?
從那時開始,白蕾最初對他們愛情的羨慕與憧憬,就全部變成了嫉妒與痛苦,在他生時陰暗藏匿,在他死後如岩漿一般噴湧而出。
憑什麼。
他在病重煎熬,你在新歡懷中嬌笑。
憑什麼。
他默默離開人世,你結婚生女好不快樂。
憑什麼……
這世界上隻有她白蕾痛苦地活著!
過往的回憶,多年過去,依然如鋒利的刺刀,讓白蕾有些失控地將油門一踩再踩。
直到聽到警笛隨行的聲音,白蕾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這世間,因規則,而變得安全。
嗯……或許也要看是什麼規則。
偌大的空曠古風園區,西行的寶寶們正沿著地圖攻略一個個的妖怪據點,收集最後拯救爸爸們要用到的靈魂碎片。
有衛卯卯發現的“功能小卡片”加持,他們已經順利地攻破了帶崽蛙蛙人小池塘,史萊姆大軍營地,來到了金豬豬和銀豬豬的巢穴。
“小家夥們,想要從我們金銀豬豬王這裡通過可不容易。”高大的金色豬頭妖怪插腰吼吼。
程聽言看了一眼金豬豬身上的獸皮裙,嗯……總是西裝筆挺的沈總,是挺不容易的。
一開始聽節目組說這是西行任務,程聽言還猜會和西遊記有關。不過見到第一關帶著一堆蛙蛙氣球,套在蛙蛙人玩偶服裡的衛承禮,程聽言就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闖關的小題目和小遊戲,難度都很適合三到六歲的寶寶。
前麵兩關,討論時程聽言儘量把自己放在六歲的年紀,作答時很少開口,儘量隻完成自己必須完成的部分。
這個度拿捏起來,真的不是很容易。不過還好,沒兩天了。
想到此處,程聽言伸手撩了一下前麵小胖兔兔的軟毛揪揪,短短小小毛茸茸真的很像兔尾巴啊。
“言言,銀豬豬要開始提問了!”衛卯卯回頭,小臉鼓鼓,嚴肅地提醒某隻開小差的同學。
程聽言老實點頭,看向銀豬豬汪青川,做認真狀。
說起來……節目組這一環節的服化道做得很好啊。要不是她早往這個上麵猜,估計一時也分辨不出這些關卡的守關妖怪就是她們要救的爸爸。其他的小寶寶們,不知道有沒有認出來的……
就在程聽言忍不住又開始發散思維時,銀豬豬開口了。
“哼哼,看到我背後堵著門的這塊大石頭了嗎?它可不是普通的石頭,隻有信念的力量才能摧毀它。你們要對它大聲地喊出,你最崇拜的人的名字,越真心實意它受到的攻擊越大。如果你們是胡亂說的名字,它可是動都不會動哦。等它被喊碎的時候,你們就可以打開後麵的門得到這關的通關線索了。”銀豬豬叉腰掃視全場,“那麼,誰先來?”
“我!”汪知知舉起手上前一步。
銀豬豬麵具下,汪青川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
昨天因為防空洞那邊撤回了寶寶,午飯前直播都是關閉的。有個工作人員偷偷拉了他躲起來,帶來了台裡他那個親戚領導的話。汪青川也是沒想到,網上對他的意見居然會那麼大。明明愛幼是人之天性,他哪兒錯了?頂多是對之前那個薑禾葉,的確沒太收得住脾氣。一定是汪知知沒配合好,把家庭和諧拍出了家庭矛盾的感覺。
到昨晚燈會的時候,汪青川特地誇了汪知知挑西瓜燈的眼光,才暗示他可以帶回去和妹妹一起玩,想著儘量往家庭和諧拍呢。結果這小子油鹽不吃,又拍毀了!晚上還跑去彆人家睡!
汪青川真的,懶得理他。可那親戚領導的話還是要聽一聽,他的形象的確也要拉一拉。於是,他就想到了這個,他們以前在家隔三差五常有的問答!
“你最崇拜誰啊?”
“我最崇拜爸爸!我要做爸爸這樣厲害的男人!”
在汪青川昨天半夜的強烈要求下,節目組同意增加了這麼一塊可以用魚線控製崩毀速度的泡沫石頭。
現在,問題問出來了,汪知知果如汪青川所料,如往日一般積極地第一個站了出來。
看著兒子那雙閃亮激動的眼睛,汪青川心裡那點兒小小的忐忑一下子就沒了。
行吧,除了不喜歡妹妹,其他方麵還是自己那個好兒子!
“好,那這個小朋友,你先來吧。對著石頭大喊就行!”汪青川往邊上站了站,讓開了通路。
汪知知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石頭前,大喊:“我!最崇拜!沈子霖的爸爸!”
銀豬豬:“……”震驚!
金豬豬:“……”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