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卯卯和程聽言似並行,又似一前一後走到了樓梯邊,隻見那個牌子示意她們去一樓的影音室。
貼在地上的標識,從樓梯一路向下,一直到一樓,而後指向大廳的儘頭,出現了右拐的標識。
衛卯卯站在那右拐標識上,向右看,已經能看到那個影音室裡好多人都在了。
向右,是影音室。
而向左……那邊出門,和廠房的連廊上有個有好幾個馬桶的公用洗手間。
衛卯卯回頭,果不其然,再次對上了程聽言那雙藏著太多欲言又止的眸子。
“我想去一下洗手間。”衛卯卯往回向程聽言走了一步,捂住夾在領子邊的話筒,輕聲道。
程聽言完全沒料到衛卯卯折回是為了這麼一句,愣了一下才有些僵硬地答道:“那你去……”
衛卯卯發現言言沒能理解自己的意思,隻是現在也不是三歲的年紀了,也不能直白說要陪……會很奇怪的。
而且,萬一言言並沒有想和自己單獨說話的意思,自己直白一約,說不定會被誤會……
真是愁人。
衛卯卯愁到咬唇。
“那我去……”衛卯卯本想放棄這次心血來潮,隻轉頭看到大廳的玻璃牆,又靈機一動,忍不住多了一嘴,“你看那個牆,是不是很閃,像是發卡上的鑽對吧。那我去了……”
說罷,衛卯卯就左轉往洗手間去了,也沒敢看程聽言。
畢竟,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六歲時候的事兒言言不記得也很正常。
然而,程聽言記得,記得的很清楚。
那年三歲的小胖兔兔,為了讓自己能在程容容掏出禮物的時候有所回應,為了躲開節目組的攝像機把那個閃閃的發卡給自己,拉著她進了洗手間。
是啊,那時候的小胖兔兔,那麼周全……偏偏自己瞎了。
程聽言沒有立刻跟上遠去的身影,她知道節目組未必願意讓她們拿下麥單獨說話。所以,直到見著衛卯卯摘了麥,進了洗手間,她才快步過去,摘麥進洗手間一氣嗬成。
“你還記得……”原本沒聽著後麵有動靜,都想順便用一下洗手間的衛卯卯尷尬地從廁格裡退了出來。
“嗯……”程聽言人是追進來了,魂還在外麵呢,隻有嘴巴自己在說著,“你叫我進來是……”
是要說為什麼沒有選她麼?她該說出自己是中雨轉大雨嗎?她們之間的溝還那麼深,現在說,就能用上一世的感情拉近這一世的距離麼?還是……連上一世的關係都要被連累?
在這裡說出她們的重生嗎?這裡安全嗎?不……她真的要在洗手間說出來那些過去,真的要在洗手間繼續上一世沒能順利說出口的表白嗎?這是洗手間啊!
能單獨說話的機會來得猝不及防,太多的念頭在程聽言的腦子裡撞來撞去。
“那個,我是……就是……覺得你好像有話要和我說?哈,是不是我的錯覺?因為看起來你好像有事要說。”衛卯卯知道自己這樣太過主動的舉動對她們現在恰到好處的距離來說有點危險,但是她實在被那樣的目光看得有些太揪心,再這麼下去得心臟病了,但話到尾聲還是要描補一下,“那個,要是我看錯了,咱們就洗洗手……那個……”
可憐衛卯卯還在想著描補,對方就直接進入了主題。
“你看到我的木牌了嗎?那個畫著熊頭的那個……”程聽言有太多的說不得,隻能從裡麵挑一個還算能說得的。
她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問,也知道按她們這幾年的相處模式,卯卯不選她是正常的,甚至很清楚地知道就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壓根沒立場問這麼一句,更知道這句話問得有些急了。
她能列舉出千千萬萬個不該問,萬萬千千個不能問的理由。
但是問出口的理由隻有一個……原來真的有一種痛苦叫做真的想知道為什麼沒有被選擇!
程聽言的問話聲不高,卻是在衛卯卯心裡炸了個雷。
“看到了,和午飯一起送過來的。那個小炒肉,用畫著熊的盤子裝的,是你給我選的小紙條吧?那個小木牌子,是給我投小紙條的時候,不小心投錯的吧。”衛卯卯謹慎作答,雖然不知道猜測是否正確,但是及時地給出了自己完全理解這個情況,絕對沒有誤會對方意圖的信號。
然而,壓根沒有人接收這樣的信號。
“我沒投錯。”程聽言一個字一個字咬得很清晰。
聽到“投錯”二字,一股莫名的委屈襲上心頭,她一心隻是想著把快要漫上眼角的酸澀壓回去,話出口了,才意識到這樣咬字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的嚴厲。
隻不待她緩和一二,就聽到了衛卯卯的反駁。
“你投錯了。”
同樣是四個字,沒有她的嚴厲,卻是更嚴重的篤定。
那是完全不相信她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的確定,那是……她這些年的自作自受。
程聽言原本就沉在深淵裡的心,被砸得更深了一些。
太深了,深到生不出委屈,隻剩活該的自嘲。
“我沒投錯……”程聽言垂下眼眸。
而此時,衛卯卯被揪啊揪的那顆心,裡麵的小問號已經快要溢出。
就算她再不敢亂想,也差不多能確定程聽言的奇奇怪怪是和那小木牌有關了。
但是……
“你怎麼沒投錯呢?規則寫不能投給一起約……咳,我是說規則不是寫著要投給沒有約過的嘉賓嗎?我們昨天不是約……嗯,過了?”衛卯卯艱難地說完了自己的不解,然後對上了程聽言從沉重一秒變迷茫的眼。
“要投給沒約過的嘉賓?”程聽言腦子空了一下。
“是啊,花房那塊寫怎麼投木牌的板子上,最後一條寫著啊。你是沒看到嗎?”衛卯卯也是無語了,所以情況還是那麼簡單唄,是她剛才眼睛不好麼,才從言言的那雙眼裡看到太多其實不存在的東西?
“我沒看到……”程聽言捂了一下臉,隻覺麵上熱意要起。
她隻看到上麵第一行讓自己選一個嘉賓約會,以為拿到自主選擇權,第一個反應就是選卯卯就行,壓根沒注意後麵……怎麼節目組也沒提醒?
不,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卯卯是不能選她,不是不選她。
深淵裡的心緩緩上浮,隻還沒浮到位,洗手間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程老師,衛老師……第一天發給老師們的規則有寫啊,嘉賓們不能一起用洗手間,公用洗手間不行,性彆相同也不行啊!”
門外工作人員的聲音充滿了無奈。
“我們出……”衛卯卯剛開口,麵前那人就又向自己走了兩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縮短到不足半臂。
“那你……能選我的時候,能選我嗎?”外麵催促的聲音沒停,隨時有人會進來,程聽言自知已經沒有時間多做鋪墊,直言道。
“什麼?”衛卯卯一時沒反應過來。
“兩位老師,不能私下聊天的啊,我真的要進來了,嚶嚶嚶,兩位老師對不起,我隻是可憐的打工人……”
門外工作人員開始扭動門把手。
“選我!”程聽言抓住衛卯卯的手腕。
言簡意賅的話語聽起來有些聲音,目光裡卻都是祈求。
衛卯卯覺得自己今天的眼睛肯定有很多毛病,更有病的嘴巴卻是不由自主地回問道:“下一次?”
“每一次。我也是。”程聽言在工作人員打開門的那一刻說完了最後六個字。
衛卯卯覺得……果然毛病最大的還是自己的耳朵吧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