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還沒到姨媽痛發作的時候,已經疼痛難忍了,不敢想自己這邊痛著還要看到他是怎樣的災難。
“你晚上回來沒吃東西,要不要喝點薑茶。”段舟隻說,“喝點溫熱的緩解疼痛。”
“你出去我就能緩解百分之九十九了。”
“不是百分百嗎。”他淡淡回應,“看來你還不是完全討厭我。”
至少留了個百分之一的可能。
孟冬意實在沒精力和他廢話了,知道他說的有道理,現在不吃東西等發作起來的話會更難受,她掙紮著坐起來一些,他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倒了杯薑茶,喂到她唇邊。
紅棗和枸杞熬得很爛,香味濃鬱,孟冬意喝了半杯扭過頭,不喝了。
“就喝這點?”他問。
“不想喝了。”
“那你想喝什麼。”
“什麼都不想,我也不想看見你,你能不能滾遠點。”
“明天再滾吧,今晚我不放心你。”
孟冬意嘲笑的力氣
都沒了。
段舟低低哄著,“還剩一點,要不喝了。”
“我喝了你就滾嗎。”
他沒說話。
顯然,不會的。
孟冬意沒耐心,一抬手,嘩地一下子,剩下的半杯薑茶被揮灑在地,杯子應聲而碎。
段舟隻是淡淡看了眼,“你要是覺得這樣解氣的話我再找幾個杯子給你摔,書房裡有瓷器。”
反正他是不會滾的。
孟冬意繼續躺臥下去,這時候姨媽痛犯得罪厲害,無心無力再和他拌口舌,不僅僅是腹部疼痛,全身都抽筋了似的發疼發冷,是骨髓和神經裡叫囂的痛覺。
她不由自主用手指掐著掌心,妄圖用皮膚的痛感來緩解。
她胳膊上的傷痕有的是在外麵摸滾帶爬留下來的,有的是姨媽痛發作的時候自己撓的。
段舟依然保持半跪的姿態,抓住她的手,剛碰到她,她就跟隻發瘋的母獅子似的狠厲瞪來,他隻是說:“你手心被你抓出血了。”
他和她十指相扣,一來是不讓她繼續抓,二來,想抓的話就抓他好了。
孟冬意對自己都能下狠手,何況是他,她沒留指甲,指尖卻在他的手腕刻出一條又一條的血痕,雙眸緊閉,並不想從眼簾裡看到自己討厭的人。
段舟仿佛沒有知覺似的一味凝視安靜到可怕的麵孔。
這麼久以來他沒見她哭過,一滴淚水沒掉過,剛來段家的時候還是個小姑娘,孟絳給她買的新裙子被他弄上泔水了也沒哭沒鬨,自己一個人給洗了。
第一次做的時候也隻是哽咽幾聲,眼睛裡沒有任何的痕跡,就連女人一生最痛的生產環節,她也靜悄悄度過了,旁人哭得撕心裂肺,她的臉上像是覆了麵具,不悲不喜。
他唯一看到過她呈現出真正的難過的時候,是在她知道他突然對她好是為了拆散父母,像是剛得到糖果的小孩,不小心被一個坑給絆倒了,手裡的糖果撒了一地,撿起來也食不知味。
段舟攥著孟冬意細藕似的白皙手腕,垂首聲音沉悶,“對不起。”
浸在痛覺中的孟冬意像是聽到一句夢話,抬眸隻看見男人的側顏,眼底深邃如死井,他沒有任何前綴,迷茫中她似乎聽懂了。
遊走於利益至高點,人生每一個節點無一不是充斥著算計和城府,永遠冷傲,漠然於他人的段大少爺,也有下跪低頭的一天嗎。
“你對不起什麼。”孟冬意嗤。
“一開始,你就應該穿著白裙子,叫我一聲哥哥。”
這才是最原本的模樣。
他們就不會糾纏痛苦了。
孟絳段父的問題和他們什麼關係,段大少爺正常的人生軌跡本該是掌控全局,遊刃有餘的。
孟冬意閉眼,蒼茫之中聽到自己很低很低地問了句:“那你後悔嗎。”
隔了很久,他沒有回答。
隻是有個聲音飄飄蕩蕩。
“意意,留下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