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戚知身處戚家旁支,卻也在戚家位於定明城的主宅有一處府邸。
偌大的廳房之中,戚曉與戚知相對著坐在長桌的兩端。
她們的中間,隔著約莫七八十道樣式各類,顏色各異的小甜點。
戚知對著戚曉微微一笑:“早就知曉姐姐喜好甜點,所以今天特地讓小廚房拿出了看家本領,希望姐姐能夠滿意。”
戚曉隻一掃,就知道這些甜點不論是樣式,還是口感味道都是極佳。
她卻提不起一點興致。
戚曉:“彆做這些無意義的開場白了,直接開始吧。”
戚知的目光在戚曉帶著一點緊張與戒備的麵龐上停頓了半晌,然後便像以往無數次那般,不受克製地移向了她身披的製服。
有著完整太陽紋,而太陽紋旁怒放著牡丹的戚家製服。
在外人看來,所有戚家製服都是彆無二致的。
戚家本身就已經代表著無上的權力與榮耀,絕大多數人都被這榮耀迷暈了眼,根本無暇關注其中小小的差彆。
但戚知心知肚明,這不一樣。
戚家主脈的製服之上,會有一輪完整的太陽,而離主脈越遠,製服之上的太陽的部分就越少,而到完完全全的旁支,剩下的便隻有牡丹。
而戚知的製服之上,隻有半輪太陽。
戚知收回了目光。
“姐姐,你知道嗎,不論是過去的證件,玄清門的錄取,玄星閣的實修,全都是靠我自己得到的。”
“玄星閣的實修,我在投遞之時,沒有用我戚家旁支的身份,而是用了真實的履曆,虛假的姓名。”
戚知露出了一個帶了點自豪的微笑,眼中映著閃閃的燈光。
“沒有靠著家族的庇佑,全憑我自己。”
但下一刻,她的笑容卻像是被冰庫困住的熱茶,那一點溫度轉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我如此與你爭鬥,其實沒有半點意義。所有的所有,不過是我們之間,無聊的遊戲罷了。”
“我們身在戚家,我們便是規則的製定者,這些俗世的條條框框,束縛不了我,更束縛不了你。”
“我隻是不甘心。”
“憑什麼你樣樣不如我,僅憑那副主脈血脈,便注定能登上家主之位,壓我一頭。”
“而我,不論是實力還是交際能力,樣樣都強於你,卻隻能低你一頭,甚至日後還要對你俯首稱臣。”
“戚曉,我隻是不甘心。”
廳室之中靜了片刻,戚知苦笑了起來。
“如此事實,已經無法改變,不論我有多努力,有多強過你,也無法扭轉我們出生之時就已定好的血脈。”
“所以,我們無聊的遊戲就在此終結吧,之後我不會再與你比,我會安分守己...在日後我們成年,擔起責任後,我也會好好地輔佐你。”
“但是,戚曉,我對你低頭不過因為你身負的血脈,和我身負的責
任。”
戚曉:“你憑什麼假定我不行?”
戚知一時愣住,她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像是沒預料到戚曉會出聲反駁。
戚曉卻隻定定地望著她,一字一句地道:“戚知,你是怎麼在三言兩語之間,就把自己的責任推了個一乾二淨,甚至還把自己偽裝成受害者的?”
“從小被你孤立的是我,被你打壓的是我,強行被你拖出來比較的是我。”
“處處針對我,現在還要擺出這幅無可奈何的,識大體的受害者的模樣,說你以後要安分守己,戚知,你可真會自欺欺人。”
戚曉的聲音裡不受克製地帶上了極其濃重的怒意。
“你怎麼敢說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完完全全是憑借你自己?如若沒有戚家的照拂,你又如何能請得起天下的名師?”
戚知一時漲紅了臉,反駁道:“你身為主脈之人,資源應當比我更好一百倍,一千倍,為何依舊比不過我?”
戚曉:“...”
有那麼一刻,戚曉很想衝到戚知的麵前,大聲地把自己這些年所受的所有委屈儘數糊到對方的臉上。
譬如她不能像戚知那般在同輩之中長袖善舞,在長輩之間博個好名聲,隻是因為一年三百六十日,全都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行程。
譬如她先前還在戚家,被季前輩管教之時,每天會花不下三個時辰在所謂“心法”上,而心法有何作用,她一無所知,隻能把自己的時間大把大把地砸進去,哪怕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成果。
這一切,隻是因為她是戚家的繼承人。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在方方麵麵贏過帶著鐐銬的我,然後自顧自地宣布勝利,自顧自地自我奉獻自我感動,戚知,你可真會自欺欺人。”
戚曉原本是想這麼說的,但她最終隻是沉默了下來。
戚曉一步步走到了戚知的麵前。
“戚知,既然你想比,那我就同你比這最後一次。”
她微微俯下身,對上了戚知帶著一點茫然與錯愕的眼神。
“那就比你最最引以為傲的履曆吧。”
“在我們成為專修門生之前,我會拿出一份比你漂亮百倍的履曆。”
即便直到此刻,戚曉已經知曉,贏了戚知對自己來說沒有一點好處和意義,因為她們之間不需要比較。
隻是戚曉自己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