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女孩看不見的是,隨著她停止呼吸,元瑾蒼白脖頸之上,銅幣緩緩浮現而出。
一道身影在庭院之中緩緩浮現。
曇蕪抬起手,一點發光的碎片會隨著他的動作,從女孩逐漸變涼的身體之上漂浮而起,落入一枚透明的錦囊之中。
此時的元瑾並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我知道。
這是這些女孩的“魄”。
庭院中,少女死不瞑目的屍身前,曇蕪俯下身,替元瑾拭去了將落未落的一滴淚。
“怎麼回事?按理說,你
應當已經不會再流淚了。”
元瑾的麵龐上依舊是那一副笑模樣。靈魂已失的她身不由己,連半句話也講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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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蕪靜靜了看了她片刻,不知想起了什麼,驀地開口。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對你嗎?”
“告訴你也無妨,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種修士,而於我而言,旁人的痛苦,就是我修行的養料。”
“但現在,我所求的並不是養料,而是——完成一樁大業的能量。”
痛苦之外,元瑾的心頭是一片無助的空茫。
但曇蕪的話,卻像是一條串聯所有線索的引線,又像是一道劈開夜空的驚雷,令我心頭巨震。
先前戚曉曾與我提過,在調查月城事變之時,調查者們不約而同地發現了一個未解的謎題。
裡世界之中的外道,以自己的血肉,養出一個位至上仙,能夠掙脫裡世界的拜月羅刹,就已經足夠艱難,即便是將所有裡世界的外道榨乾,也無法湊齊反轉兩個世界的能量。
所以,這樣毀天滅地,足以令裡外世界反轉的力量,應當來自於外界無辜者的痛苦。
然而,即便是步入上仙之境的拜月羅刹,如若要強行突破裡世界而不被發覺,力量亦會被削得極弱,亦無法將活人帶回裡世界中。
即便曇蕪能強行突破極限,帶回一兩個活著的凡人或是修士,能夠獲得的能量,相較於能夠令裡外世界反轉的能量,實在是太少太少。
那麼,令裡外世界反轉的能量,究竟從何而來?
這段時間以來,各類推測眾說紛紜,卻沒有任何一種推測能夠找到相應的證據,得到確切的答案。
但此時此刻,這個問題的答案,卻以無比殘酷的形式呈現在了我的眼前。
原來竟是從此而來。
為什麼對於元瑾,曇蕪要去其魂,留其魄,且要在她的身上放置帶有絲線的銅幣?
因為感知痛苦,“魄”就已經足夠。
而銅幣與絲線,則是讓這份痛苦轉化成能量,傳入裡世界中。
為什麼曇蕪要將其他的女孩殺死,並帶走她們的“魄”?
因為相比整個活人,能夠感知痛苦的“魄”重量極輕,極易被帶入裡世界。
而他則可以將這些“魄”帶回裡世界之中,將其作為完成“大業”的薪柴,用儘酷烈殘忍的手段,獲得源源不斷的能量。
元瑾與女孩們的痛苦,都是反轉裡外世界的能量來源。
但即便她們已經痛苦至此,所帶來的能量,卻依舊不足以反轉裡外世界。
那麼,這樣被外道當做薪柴的凡人,還有多少?
房門之內,庭院之中,月華之下,曇蕪深紅色的頭發一點一點的變成了赤紅色,微微漂浮在空中。
像是一朵盛放的罌粟。
元瑾的後頸之上,一枚銅幣緩緩而出,銅幣之上,強烈到極致的能量寸寸流轉。
這就是元瑾這些時日以來的痛苦,這
就是曇蕪用於反轉裡外世界的能量。
躍動著的能量順著繃直的絲線,袞袞地湧向月城的裡世界。
曇蕪定定地凝視著元瑾,像是要把她的每一絲痛苦都細細品嘗咽下。
“我所做之事,不過是為了讓我們這樣的人,不再受欺淩。”
曇蕪的神情之中沒有半點歉疚,儘是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
在感受到元瑾鋪天蓋地的痛苦之餘,我清晰地感受到了我自己的憤怒。
為了自己與同族不被更強者欺淩,就以更弱者的血肉鑄成階梯,還講得如此義正嚴詞,冠冕堂皇。
何其荒謬,何其諷刺。
曇蕪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少女的屍身。
“不過,你知道最讓人痛苦的情感是什麼嗎?”
“不是嫉妒,不是不甘。”
“是愧疚。”
我隻覺得遍體生寒。
“真稀奇,你出生在秦樓楚館,卻有過高的道德感。”
“所以,你對我來說,非常有用。”
我終於徹底明白了這一切。
為什麼曇蕪要舍近求遠,令元瑾將一個個玉堂春的女孩領到他的麵前親手殺死。
隻因為在元瑾言不由衷地欺騙她們,身不由己地殺死她們之時,刻在她心頭的,是鋪天蓋地的歉疚。
這份歉疚超越了晝夜顛倒、夜夜酒局的痛苦,超越了尊嚴掃地、被人當做玩物的痛苦,甚至超越了被人欺騙、碾碎靈魂的痛苦。
曇蕪要的,就是這一份名為愧疚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