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雲窈不知道幼兒園裡發生的事情, 她接受了何記者的采訪以後就去買菜。
自行車把上掛著編藤菜籃子,她買了一小塊兒瘦肉,一小包澱粉、一斤半的雜骨, 一把小蔥,薑片、土豆、木耳菜、泡泡椒還有白蘿卜。
四合院十一戶人家公用一個大廚房,大廚房的角落裡有一排高矮不一的櫃子, 一般各家的鍋碗瓢盆還有米麵都鎖在各家的櫃子裡。
桑家因為人少櫃子並不大,和馮奶奶的櫃子是上下摞起來的,為了固定住,還打了螺絲, 把兩家的櫃子牢牢地定在牆上。
桑雲窈拿出腰間固定在褲袢帶的一串鑰匙,找到了廚房櫃子的鑰匙,打開櫃子以後,把砂鍋、案板等東西拿了出來。
姚聽聽在廚房裡煮中藥, 她探過頭,看著桑雲窈從菜籃裡拿出來的菜。
“這麼豐盛,今晚上在家裡吃飯?那食堂裡的飯你是不是今天不打?要不給我唄?”
食堂裡打飯用的也是職工飯票, 如果不吃可以攢著休息日的時候去打飯。
桑雲窈才不給她:“不給, 周六中午我不做飯了, 到時候和彤彤在食堂裡湊合一頓。姚姐,換塊煤。”
桑雲窈一塊兒沒用過的蜂窩煤,換了一塊兒已經燃燒得差不多的煤。
桑雲窈把蜂窩煤在小煤爐裡排好, 自己手腳利落地清洗砂鍋,洗菜準備把晚上炒的肉給醃製起來。
夏天的天氣熱, 又沒有冰箱,要是不醃一下,到了晚上非得壞了不可。
桑雲窈用薑片還有小蔥還有鹽醃肉, 把醃好的肉鎖到廚房她家的小櫃子裡,緊接著用大火燒開了砂鍋裡的水,把骨頭給煮了一遍,把血沫給撇乾淨。
旁邊的姚聽聽不由得心疼地說道:“這沫子可都是肉,小桑,你這也太不是當家做主的料了。”
“那這一鍋熱水都給你了。”桑雲窈說道。
姚聽聽一梗,她確實是困難,但是也沒到喝彆人的涮鍋水地步。
“那也不用,單煮這水也沒什麼滋味啊,要說起來,這種雜骨是最補鈣的,我家康康的骨頭就有點軟,晚上一抽一抽地,哭著的聲音都小小的,可讓我心疼了。”
“姚姐,你晚點也給孩子買點雜骨,給他補鈣。”
“我家哪兒有這個條件啊,我這困難著呢。三大爺家的夥食不是不錯嗎?每次燉湯可都給我家小子一碗。”
“三大爺家的條件確實很好,希望三大爺早日再次煮湯,可以分給你家康康一碗。”
原主的父親在沒去世以前,姚聽聽就找這個桑家蹭東西,無論是桑父還是原主,都不會太過於拒絕。
現在的桑雲窈可不願意被人占便宜,她用真誠打敗一切,麵對姚聽聽討要食物,可以說是滴水不漏地防禦起來。
回答了姚聽聽的問題,也僅僅隻是回答她罷了,壓根不會主動開口送湯。
姚聽聽被一噎,忍不住說道:“小桑,你非要我把話說的那麼直嗎?你姚姐我日子過得也不容易,我這家裡你也是知道的……”
桑雲窈打斷了姚聽聽的話,開口說道:“姚姐,你確實不容易,我也不怎麼容易,我現在也養了一個孩子,而且不像是你以後要讓孩子去廠區的幼兒園不用送禮,我是需要送禮才能進入的,對不住了,我家沒餘糧。”
桑雲窈拒絕被姚聽聽道德綁架,姚聽聽家的日子過得不好又不是她造成的,沒必要施舍給彆人太多的同情心。
桑雲窈做完了準備工作以後,把煤爐子給拎到自己的房間裡。
燉湯肯定是不能在廚房裡燉的,不然被人用勺子拿了幾塊兒肉,喝一碗湯再倒上一碗水怎麼辦?
姚聽聽確實打著這個主意,見到了桑雲窈把煤爐子都拎走,不由得氣悶不已。她還打算撈碗湯夾幾塊兒肉呢!
這桑雲窈自從把外甥女領回來以後,整個人就小氣了起來。
她本來確實存著撮合桑雲窈和賈前進的心思,她從賈前進那裡占了便宜,但是沒想過真正地嫁給賈前進,一來是自己的婆婆死死地盯著自己,不讓她改嫁。一來是賈家也不是那麼好進的。
如果桑雲窈嫁給了賈前進,桑雲窈現在的屋子可以讓給她家,而還可以打著撮合兩人做媒的名頭去找他們要點好處。
現在桑雲窈如此吝嗇,讓姚聽聽不由得氣悶不已,不由得懷疑撮合他們兩人是不是可以。
太多人結婚了就隻有自己的媳婦,要是賈前進不給自己好處了怎麼辦?
姚聽聽的中藥已經熬製得差不多了,心事重重帶著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桑雲窈把煤爐子拎到了自家屋子裡,把砂鍋裡重新倒入了水,等到水沸騰以後,把煤爐的進風口關的小小的,這樣的小火慢燉滋味才足。
距離接小團子還有一點時間,桑雲窈騎車去買布和棉花,她要給外甥女做午睡的小被子,還有晚上睡覺的被子也要重新做,此外還得給小孩兒做幾套衣服。
小團子也就夏天兩套衣服換洗,根本就沒有什麼能穿的厚衣服,桑雲窈想著至少得給她做個外套還有一條厚一點的褲子,萬一要是變天了,總不能讓孩子凍著吧。
為了讓小孩兒上學,本來就送了一些布票、棉花票出去,再買了這些料子,桑雲窈的手中這類票子就全部用光了。
錢倒是還剩下一些,但是在計劃經濟裡,得有錢有票缺一不可才能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桑雲窈把布料、棉花買好了以後,把東西給收拾好,順帶看了一眼煲湯進行的如何了,再鎖好門去接外甥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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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雲窈在差不多在五點半的時候出門的,因為廠裡職工是六點下班,這會兒職工們都沒下班,她是第一個接寶寶的。
在所有小朋友羨慕的眼中,桑寶彤撲入到小姨的懷裡。
桑寶彤覺得自己特彆特彆高興,高興得胸膛有一種要爆炸的感覺。
這種喜悅讓她的眼睛很亮,聲音也嗲了起來,“小姨!”
她把腦袋埋入到桑雲窈的懷中,一聲又一聲地喊著小姨。
桑雲窈頂著大太陽跑來跑去,又怕自己曬黑,穿得是長衣長袖,頭上帶著的是大草帽,她特地車把上還掛了一個草帽,這個草帽自然是給小團子準備的。
桑雲窈把大大的帽子帶在了小團子的腦袋上,這大帽子一下就把小團子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
桑寶彤連忙用小手把帽子給抬起來,困惑地看著小姨。
“小姨?”
“免得曬黑了。”桑雲窈笑著說道,“走咯,小姨帶你回家,今晚上有燉雜骨吃!”
小團子用力點頭,側坐在了自行車的後座上,一隻手抓著大大的草帽,一隻手揪住小姨的衣衫,兩隻腿不停地晃動。
這一晃動,小團子就發現了一個改變,自行車原本是有兩個腳蹬讓人踩著,但是那個位置比較偏下她夠不著,而現在腳蹬子被小姨調整的合適,她的一雙小腳正好可以安穩地踩著。
她仰頭看著桑雲窈用力蹬車的背影,心中暗自下定了一個決心,以後一定要對小姨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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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雲窈帶著小團子到了四合院。
桑寶彤拒絕了在屋子裡麵等,表示就在外等祁衛東,而桑雲窈則是去廚房裡炒菜。
一根足有一斤半重的大白蘿卜被她削好皮,切成了滾刀狀放入到了砂鍋裡,進風口調得大一些,之後桑雲窈就去備其他菜。
木耳菜被她清洗得乾乾淨淨,放在一邊控水。
醃製好的瘦肉用流水衝去了上麵的鹽,切成了肉絲以後,用了一點澱粉和油裹住,這樣的的肉會炒起來滑嫩。
土豆洗乾淨削皮切成了絲,放在碗裡泡著。
泡泡椒也被利落地切好。
桑雲窈手腳利落地處理好了菜,便回房間裡把還在汩汩沸騰的雜骨湯端在了桌子上,把煤爐子拎到廚房裡炒菜。
其實這會兒已經有人開始用煤氣罐了,煤氣罐的火更大更適合炒菜,但是煤氣罐的氣票價格也不少,桑雲窈也就和四合院裡的其他人一樣,用煤爐子炒菜。
風門這會兒已經完全打開,桑雲窈燒熱了鐵鍋倒入了豬油,等到半凝固的豬油融化了,她開始煸炒上了漿的豬肉片,爆炒半分鐘後把豬肉片放在盤子裡,桑雲窈開始正式炒土豆絲青椒炒肉,木耳菜是單炒的。
這個年代因為資源短缺,大部分人肚子裡都缺乏油水,桑雲窈自己也是飯量比在現代的她大很多,考慮到祁衛東是足有一米八的大個子,桑雲窈在去接小團子之前,還去了國營飯店打包了一份鹵雞,免得對方不夠吃,另外就是買了半斤已經蒸好的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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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衛東昨兒個在被桑寶彤邀請吃飯的時候,就存了帶菜的心思。
他下班以後,先去國營飯店買了一份粉蒸排骨,再買了一份涼拌牛肉,把這兩道大菜掛在車把上,他心中有些遺憾,早知道先去預定鹵雞了。
這裡的國營飯店的鹵雞是一絕,隻可惜現在鹵雞沒有了。
他騎著車進入到了胡同裡,六點以後,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在巷子裡撒歡瘋跑,他騎車的速度並不快。
等到見到了站在門口的桑寶彤,這孩子旁邊有個眼熟的男人和她說話,桑寶彤板著臉不去理會那個人,見到了祁衛東這才眼前一亮跑了過來,“祁叔叔。”
跟桑寶彤說話的是賈前進,他在和桑寶彤套近乎,見著是祁衛東以後,下·身還隱隱作痛,一溜煙就跑了。
祁衛東下了自行車,“你怎麼在這裡?”
“我想在這裡等你。”桑寶彤說道,“叔叔,把車抬進院子裡,免得被偷了。”
抬入到院子裡以後,桑寶彤領著祁衛東進入到她和小姨所住的屋子裡。
“剛剛那個人你不想理會?”
“小姨不喜歡他!”桑寶彤立即說道:“我和小姨是一隊的!”
她年齡太小了,不能給小姨什麼回饋,要是再背叛小姨就太可恥了,必須旗幟鮮明地和小姨站在一支隊伍裡。
祁衛東見著桑寶彤的小臉嚴肅,想到了最近經手的人販子案件,“你不要和不熟悉的大人搭話,遇到了緊急情況就喊人知道嗎?”
桑寶彤點頭:“好的,叔叔!”
這期間也碰到了好奇的人,詢問:“彤彤對吧,這是你小姨夫?”
“不是的!”“不是。”
桑寶彤和祁衛東同時開口,祁衛東有點尷尬,舉起自己手中打包的菜,“我是桑同誌的朋友,過來是慶祝小彤彤來首都的。”
說完了以後,兩人都加快了腳步,想快一點進入到屋子裡,避免掉這種尷尬。
當祁衛東推開門,正好見到了桑雲窈在舀湯。
桑雲窈聽到了動靜,放下了湯勺,抿唇一笑,隨著她的扭頭一條漂亮的麻花辮也從身後滑到了胸前。
“你來的正好。”桑雲窈乾脆把兩條麻花辮都捋到了胸前,一邊取下了圍裙,“已經好了,時間剛剛好!”
祁衛東站在門口處,此時正值是傍晚,金色的餘暉給他的周身鍍上了一層金光。
他本來就生得好,這般身姿挺拔站在光裡,桑雲窈一時心跳如雷,有點不敢正眼看他。
桑寶彤不知道自家小姨被男人的皮相蠱惑,興致勃勃地說道:“小姨的菜聞著就好香啊!一定很好吃。小姨還特地買了國營飯店的鹵雞。”
祁衛東的聲音有些沙啞:“那也真是巧了,我也去了一趟國營飯店,本來想買鹵雞,因為已經賣完了,換成了涼拌牛肉,還有一道粉蒸排骨,有沒有多餘的盤子。”
桑寶彤自告奮勇地舉手,“小姨,我去拿!等會哦,叔叔,你的嗓子乾了,我給你倒水。”
“我來吧。”桑雲窈這會兒也緩過來了。
桑雲窈早已經洗乾淨了三個搪瓷杯,裡麵準備好了涼白開。
桑雲窈的手托著杯子底部,好讓祁衛東可以拿著把柄。
“謝謝。”
小團子則是一溜煙去廚房了。
為了讓小團子融入新家,桑雲窈帶著她轉了一圈四合院,這其中也包括了廚房,甚至廚房的櫃子鑰匙也給了一把給桑寶彤。
等到小團子離開以後,空氣又仿佛粘稠了起來,不像是北方的夏天,而像是南方的夏天,厚重的水汽黏在人的身上,讓人的反應都遲鈍了。
桑雲窈看到祁衛東有點臉紅,額頭上也有汗水,就帶著祁衛東去洗手。
走出了獨處的屋子,兩人頓時自然許多。
“是不是很熱?洗把臉吧,我爸以前用的毛巾,我洗乾淨了。”
等到了洗漱台那裡,桑雲窈這才注意到祁衛東的耳珠也是紅彤彤的。
祁衛東也就是忽然之間進入到屋子感覺很熱的,這會兒洗了臉,用了毛巾擦乾淨麵頰上的水珠,“謝謝。”
桑雲窈看到了祁衛東的手,這雙手十指修長、骨節分明,食指尖的一點水珠沒有擦乾淨,桑雲窈下意識地把目光停留在此處。
祁衛東注意到了桑雲窈的視線,擦掉了這滴水,順手把自己用過的毛巾用清水洗了一遍,之後擰乾,“掛在哪兒?”
“這裡。”桑雲窈找到了自己家晾衣服的位置,把毛巾用夾子夾好,帶著祁衛東進入到了屋子裡。
“你坐。”桑雲窈把凳子搬到了祁衛東的身後。
這是兩人距離最近的時候,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都是光明洗衣皂的味道,因為沾染了不同的體溫,這殘留的洗衣皂又似乎分化成了不同的味道。
桑寶彤已經帶著盤子回來了,她又活力十足地跑去洗手,把一室淡淡的曖昧打散。
桑雲窈定了定神,把兩道打包好的菜擺好。
看著一桌子的菜,桑雲窈鼓勵地看向祁衛東說道:“你等會可要加把勁兒多吃點,這天氣太熱啦,我這裡沒有冰箱,飯菜都存不住。”
“我家有冰箱。”說完了以後,祁衛東沒說話了,因為單位裡有個人總是說他是大院子弟,他並不愛提起家裡的事情,免得讓人覺得像是炫耀一樣。
桑雲窈的反應和那個單位同事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