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雲窈拉著桑寶彤走到了門口,聽到了有人在說話。
桑雲窈的鞋帶開了,為了避免絆腿,她彎腰係鞋帶,同時聽了一耳朵,是一個男人拉著裴灃在說話,那人的語氣很急躁。
“老裴,之前不是說好了嗎?你下部戲的女主是彩霞,怎麼一直沒有找我們家彩霞,現在這片子出來了,剛剛那個《女兵回家》彆人說是好得很,我怎麼覺得裡麵的那個女主演技就那樣,要是換上了彩霞,這電影肯定就不一樣,彩霞的表現力是一絕。”
裴灃說道:“你看片名就知道是《女兵回家》,女主角的政治身份需要審查的,這個戲是根據真實情況改編,必須要根正苗紅的女主角,彩霞的情況我也很清楚,是過不了武裝部那邊的審核的。”
“彩霞的政治身份有什麼問題?老裴,你不能因為你不想弄了,就說自己辦不到,你可是編劇加上導演,你要是做不了,就沒人能做了。”
裴灃:“對,彩霞的政治身份沒問題,是她的那個丈夫有問題,就算是離婚了,也是一樣的,彩霞,叔勸你換一個行當,我們這個行當不行,你吃不了這個飯。”
叫做彩霞的女人委屈巴巴的,聲音帶著哭腔,“裴導,我是真的喜歡演戲,我覺得可以體驗到另一種人生。而且你也說了,我都已經和我丈夫離婚了,他做的事情怎麼能牽連到我?”
男人也著急地說:“彩霞就是天生吃這碗飯的!以前電影不是拍得好好的?怎麼以前可以,現在不行?而且都是新社會了,難道還歧視離婚的人?”
裴灃:“老胡,我本來不想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全國人民對電影都是渴求的,如果電影演員存在瑕疵,這個人的演技再好也不要,今天正好你過來,那我們就把話說清楚,其實不光是《女兵回家》,後麵的所有電影項目,我都不可能用彩霞,你最好讓彩霞換個行當討生活,對政審要求沒那麼高的職業都行。”
“老裴!你這話說了就是紮我們家彩霞的心,當時她拍戲還是靠著你,你說她有一張適合說故事的臉,要不然也不會後來學都不上了,跟著你拍電影。你是大導演,是編劇,不用我們家彩霞,我們家彩霞怎麼辦?”
裴灃:“老胡,我之前是真的想過再用彩霞,不行,真不行,我不可能冒著電影被下架被整頓的風險用胡彩霞,電影不是我一個人的電影。你說什麼都沒用,我不可能去冒險用彩霞。”
桑雲窈把自己的鞋帶係好了以後,又幫著桑寶彤整理了一下鞋帶,這才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又走了幾步,就聽不到那細弱的交談聲了。
小團子則是扭頭看了一眼那邊的方向,說話的男人小團子不認得,不過那個站在男人旁邊的女人桑寶彤有印象,就是剛剛凶巴巴的女人。
這會兒那個女人不凶巴巴了,整個人低垂著頭還聳著肩膀看著馬上就要暈倒的模樣。
“彆看了。”桑雲窈連忙把小孩兒的頭給掰正了。
等到又走了幾步,桑雲窈這才教導小孩兒。
“明顯是在求人辦事,你裴叔叔不同意,他們沒辦成事,等會看到你了,說不定會惱羞成怒。”
小孩兒點了一下頭,她葡萄一樣的眼睛很是靈動。
桑雲窈看著小孩兒漂亮的眼,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要說適合演戲,其實她家小孩兒才是適合拍電影,那天拍電影的時候,她都注意到了,小孩兒都沒出錯,導演拍了一次就過了,在大熒幕上,背後是一輪紅日,她家外甥女也是說不出的可愛。
她家的小孩兒心思還正,拍戲隻是因為陪著兩個小夥伴玩耍,知道什麼是正經事,哪兒有為了拍戲耽誤學業的?那個彩霞就不明白這個道理。
也就是因為運動的原因,各種文化課業停擺,那個彩霞應該年齡也不大,還可以想辦法彌補上學曆,要不然在後世那個卷到爆炸的年代,可沒機會了。
“小姨,我之前見過那個叫做彩霞的阿姨。”
小團子說了胡彩霞的情況,桑雲窈聽著酸意都開始冒到小孩兒身上,不由得搖頭。
“前恭後倨啊,這種人更是不要輕易得罪。”
這種人心眼小,小孩兒說話都能冒犯她。
“前恭後倨是哪幾個字?”
桑雲窈從包裡拿出了筆和紙,和小團子解釋成語的意思。
小團子捏著這張紙,默默消化吸收,等到自己記住了,這才把筆和紙還給小姨,還附贈一個甜滋滋的笑容。
·
拉著小孩兒出了首都製片廠,桑雲窈想著去哪兒玩。
她也很久沒陪著小團子進行一整天的活動了。
平時周六送到祁家的大院,周日是送到製片廠家屬院,今天因為陸湘儀外出了,她打算帶著小孩兒去逛逛。
“我們去香山公園好不好?”桑雲窈很快就想到了一個景點,咕囔著說道,“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外出拍風景照。”
小孩兒挺喜歡拍照的,要是可以的話,桑雲窈想著在外拍拍照,也算是個留念。
桑雲窈這樣念叨著,本來沒報什麼希望,倒是沒想到今天的運氣好,因為有人請了照相館的人拍外景,桑雲窈給了錢,也蹭了幾張照片,照相師給寫了條子,桑雲窈憑著條子就可以取照片。
“謝謝!”桑雲窈笑眯眯的接過條子,對著照相師傅鞠躬。
其實她手裡的票和錢也夠買個相機,但是她隻會傻瓜相機,要調整鏡頭焦距和曝光數據的相機她不會,而且這金貴東西也怕有人搶了,沒有攝像頭的時代,搶劫還有小偷小摸特彆多。
來香山公園的不少人見著桑雲窈的舉動也心中意動,不少人都去找拍照的師父,花錢請人拍個外景。
深秋的香山是滿山遍野的紅葉,滿山遍野的紅葉順帶讓小團子加深了一首詩的印象。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小團子知道了,這霜葉便是漫山遍野的楓樹葉片,有時候看著這些美景。
桑寶彤就在想,為什麼古人可以用那麼簡練又浪
漫的語言描述出眼前的美景。
遊玩過後,桑雲窈帶著小孩兒在附近下館子吃了晚飯。
這年頭的日子確實不好過,但是有錢有票了以後,娛樂活動不夠多,但是吃上麵,因為食材的鮮美,比後世反而吃得更好。
大抵是工作和生活都順心,還悄默默做了大好事,小雲老師覺得應該自我獎勵,享樂主義精神就在小雲老師的體內搖旗呐喊,反正祁衛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班,她就帶著小團子在外享受了再回去。
香山公園附近的國營飯店廚子是南邊來的,做菜的食材是頂頂好,講究的味道是在於食材本身的味道,絕對不會喧賓奪主。
一碗茶樹菇鴿子湯最是香濃,鴿子肉燉得軟爛輕輕一抿就脫骨了。
秋天的鱸魚肥美,仔細去掉了鱗片醃製後,做清蒸鱸魚,這一道菜小團子吃了大半。
另外就是五花肉炒細筍,上好的五花肉油脂被煸出來,肥肉部分呈現出透明樣,吃起來咯吱咯吱的,但是絕對不會覺得肥膩,細筍這道菜最是需要油水,好徹底醃殺出竹筍的澀味,好吃著嘞。
等到兩人吃得肚子飽飽的,不敢耽誤時間,立即就踏上了返程的公交車,下了公交車以後,兩人急匆匆往前走,在巷子口見著了祁衛東。
深秋時節天黑得早,路燈都已經上了,祁衛東就半坐在車座上,低頭看東西。
祁衛東沒穿上白色製服,在外有時間,他都會換下那身白色製服,不然有時候和桑雲窈說幾句話,就會有好幾個人來找他。
他穿得是一件筆挺的黑色風衣,風衣是敞開的,垂在膝蓋之上,露出熨燙得齊整的黑色長褲,腳下是一雙黑色的皮鞋,一隻腳踩在地麵上,另一隻腳蹬在自行車的腳蹬處。
他低垂著眉眼,手中拿著一個筆記本在看,不知道在看什麼,還用筆在上麵勾勾畫畫。
桑雲窈見到了祁衛東的時候,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加快腳步往前走。
小團子看著小姨往前急走,她就站在原地不動。
微風也把小姨的披風給揚起來,小團子聽到了小姨甜滋滋的聲音響起來,看到小姨的手指戳了一下祁叔叔的臉。
“是不是等了很久?早知道我和彤彤就早點回來了。”
桑雲窈注意到了小團子落後幾步,她笑著對小孩兒招招手,讓她快點上前。
桑雲窈周末的時候就把頭發挽成了堆砌在頭頂丸子頭,一隻蝴蝶結發圈固定住,因為一整天下來,散落了一點頭發,碎發在燈光下被鍍上了好看的鎏金色。
桑寶彤已經走到了馬路邊了,她也不上前,就站在馬路沿子上抬頭看著明亮的路燈,仿佛完全被燈邊的飛蛾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她就用餘光悄默默地看著小姨和祁叔叔。
祁衛東把筆記本一合攏,筆也放回到了筆記本上,揣入到了風衣的內口袋裡。
湯大媽做大衣按照他的需求,在裡麵做了很寬大的內荷包,祁衛東可以把筆記本放入到其中。
“我也沒等
多久。從單位回家了以後,家裡頭也沒人,換了一身衣服就過來了,正好碰到了馮奶奶,說是你們還沒回來,那我估計就會吃了晚飯再回來。今天看完電影以後,去哪兒了?”
“香山公園。難得碰到了有人請了照相師在拍照,我和彤彤拍了幾張照。兩周後星期可以去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條子在哪兒?”祁衛東說道,“我在外麵跑得機會多,幫你去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