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辰並未再理花柳色,琉璃色的眼眸攫住鐘子清,“我便聽你一言,也算回報今早的伸手相助。”鳳眼環目四周,定在姬冰雪身上,“至於其他事,等到明日再說,我不希望有人再生事端,否則,我可不能保證能做出什麼事。”眼中迸發出淩厲的殺意。
一言既出,眾人也都沉默低頭,沒有人敢再去做那個出頭之人,生怕一不小心做了魔教妖女的手下亡魂,何況,如風秋水所言,凶手多半不是他們,又何必為爭一時之氣而丟掉性命。
這一夜,眾人再無睡意,在大堂靜坐到天亮,他們在等待檢查結果。姬冰雪拿著秦無涯的令牌去見四禹城城主,本來因著被吵醒大怒的城主,看見令牌,身子一震,連衣帶都沒有係好,帶著人馬匆匆趕到黃鶴樓,讓人馬守在樓外,他帶著仵作進樓,一進門,就仆倒拜見三皇子……起身後,帶著仵作氣勢衝衝的衝到放屍體的房間,再也沒有出來。
待天邊抹上第一道豔色時,城主終於帶著仵作出來了。
“唉!”一出來就聽到城主在唉聲歎氣。
“如何?”秦無涯問道。
城主向秦無涯作了一禮,搖頭歎息道:“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有何奇怪?”有人詫異。
“這宇文大俠的屍體上並無任何傷痕,卻七竅流血,雙目睜圓,分明是死不瞑目。他到底是怎麼死的?莫非,是被鬼嚇死的?”
“這些情況之前楚兄已經說過了,我找你來,是讓你查明真相,而不是無端推脫在鬼怪身上,你,真當我愚昧嗎?”秦無涯眯眼,語氣惱怒。“若是如此,你這個城主,恐怕要換人了。”
“三皇子饒命——”四禹城樓主一聽要撤掉他的位置,急得臉色發白。這四禹城城主之位可是肥缺啊。四禹城位靠九幽山,自從第一屆武林大會後,江湖英雄,來往商賈,異域奇人……都愛到這個地方來,四禹城由一個偏遠小城逐漸發展成為大容最繁華的城市之一,它自大容建朝以來就有,不在朝堂之內,天高皇帝遠的,他在這地方就是土皇帝。“三皇子息怒息怒,屬下隻是說笑罷了,屬下發現了一些有用信息,可以證明這絕對是人為,並非鬼怪。”
秦無涯冷笑道,“什麼信息?”
城主摸了摸頭上的汗珠,顫顫巍巍道:“我們發現金匱大俠體內五臟六腑全都腐爛,像是被什麼東西一下子腐蝕,應該是被人下了劇毒所致。”“恩,”秦無涯微微點頭,“還有呢?”“還有就是——”說到這裡,城主肥厚的臉皮抖了一下,“他全身上下也無半分傷痕,而且衣著整潔,十指並無血汙。按理說,一個人如果中了如此狠辣的毒,身體遭受如此痛苦,他應該是疼得大喊大叫,在地上不停撞擊摩擦來抵禦體內的劇痛,可他除了雙目暴突,其他方麵實在叫人匪夷所思。”
城主的視線一直落在秦無涯臉上,見他麵色恢複,似陷入沉思,長舒了一口氣,又緩緩吐氣,“所以屬下想從其他方麵著手來查明真相。”
“無論城主想知道什麼,在下與在場諸位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鐘子清悠悠道。
“莫非你就是謫仙鐘子清?”城主看著眼前風姿氣度比起三皇子還勝幾分的清雅男子,猜測道。
“城主好眼力,在下的確是鐘子清,而謫仙之稱,不過是武林同道的一番抬舉罷了。”鐘子清眼皮上撩,一雙如霧空隱的眸子倒影在城主眼中。
城主怔了半晌,收回聲,讚歎,“當真名不虛傳,早就聽說鐘公子足智多謀,有鐘公子在這,還愁抓不到凶手。嗬嗬嗬,如此,老夫麻煩鐘公子了。”
“這是在下應做的,在下確有一些發現,我們進入金大俠房間後,發現他的房間一切擺放如初,並無掙紮搏鬥的痕跡。至於宇文大俠遇害前,了無大師與我,秦兄與林兄四人一同守在黃鶴樓屋頂,到了後半夜見房間對麵的石壁上有奇怪的影……”
“被腐蝕的五臟六腑,石壁上鬼影,死前詭異的慘叫,門上綠影,密室殺人,毫無傷痕的屍體……這——這,種種跡象表明這根本不是人能做出的啊!”四禹城城主在思忖良久後顫顫道,看見秦無涯發黑的臉色和其他人變色的臉,話鋒一轉,“但是,我是對絕不會被凶手迷惑的,凶手實在狡猾至極,我,作為四禹城一城之主,一定要把凶手捉拿歸案,讓諸位武林英雄安心參加武林大會。”說完,又伸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發現沒擦乾,又伸出左手抹了一把,這才乾淨。
天啊,我怎麼攤上這麼一個事了,要是說鬼殺人,既惹怒了三皇子,官位小命不保,又讓我這四禹城成了鬼城,那還有人來嗎?不是鬼就不是鬼吧!那樣更好,到時候隨便抓一個人,就平息此事了。
思量一番,他環視大堂,掠過秦無涯、鐘子清、了無大師、林楚天四人,“你們四人都可以為對方做不在場證明。”
他又向前一步,分彆詢問在場中人,結果其他人都恰巧有不在場證明……來到了夜千尋與花柳色兩人麵前,眼中閃過驚豔,□貪婪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打轉,簡直恨不得把兩人的衣衫剝開。當看見兩位美人臉色沉如鍋底,藏在衣袖中的手慢慢抬起……他猛然驚覺,這是江湖中人,可不是娼館妓院中任人打量的那些女人。他抬手想要擦掉頭上的汗珠,愕然發現沒有,訕訕放下手,腆著笑道:“兩位是何方高人之徒,在下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花柳色冷笑一聲,道,“你當然沒有見過,我們是魔教之人,‘疏影雙壁’難道沒有聽過嗎?還有,管好你的眼睛,否則,今日之後,我不能保證它還能完完整整嵌在你的臉上。”
若不是此時不宜再起衝突,我定要挖了他這雙眼睛,不過,小小懲戒一番總可以吧!花柳色眼睛半眯,暗暗謀算,眼中暗色流轉。
“你——你們是魔教中人,”感覺脖子後方一陣涼風吹過,城主顫著聲音驚駭道。
“是又如何,你要怎樣?”一旁的夜千尋斜倚著身子,眼角上挑,挑釁道。
“大——大膽,小小魔教妖人,竟敢在諸位白道高手中如此放肆,本城主斷定,凶手就是你們兩個。”
“昨天已經說了,誰要是再敢不客氣,我便要他嘗嘗魔教妖女的殺人之法,沒想到,今天就有人來送死了。”墨發被愈演愈烈的獵風撩起,飛揚在空中,衣袍微微鼓起,藏在袖中的玉手豎掌欲拍,“住手,休得放肆。”了無抬起右手,掌心向下望夜千尋的方向一拍,她便感覺已經凝固成形的氣勢在空中彭地一聲碎裂開來,身姿向右傾倒,同此時,花柳色也躍至她身邊,及時扶住她。兩人的視線一同轉向了無,隻見他雙手合一,豎於胸前,閡眼道:“阿彌陀佛,夜施主還是少做殺戮……”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四禹城城主驟然慘叫一聲,兩隻帶著鮮血的眼球飛眶而出,骨碌碌滾落在了無的腳下,白慘慘的眼球上仔細還能看見紫色的血管,纖細如牛毛,迸出的鮮血濺了眾人滿臉,四禹城城主捂著血流汩汩的兩個血窟窿哇哇慘叫。
“嘖嘖,看來卿九並沒有把你教的多麼出色,還不如跟了老鬼我,為我煉毒。臭小子,和這丫頭呆了幾年,就變得優柔寡斷、瞻前顧後了,妄費我白教你了。”一股幽幽、森森,讓人毛骨悚然的嘶啞聲響起,似是地獄中惡鬼的聲音,又仿佛沙袋破了一個口子灌著嘶嘶聲的獵風。
“是師父,師父來了,師父你什麼時候出關的?”花柳色望向空中,環目四周,麵露喜色,聲音中透著一股掩不住的驚喜。
“怎麼是他來了,他不是在閉關嗎?”夜千尋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