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玉,放肆!”秦無涯揮退暗衛,眼中閃過惱怒。
眾人的目光刷刷投向永年。
永年本是被妒火燒昏了頭,當她看著鐘子清為夜千尋失了往日的冷靜那一刻,理智全失,公主的傲氣讓她喊出這麼一句。待理智回來時,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傻事,冷汗涔涔,麵色蒼白,“我……”
花柳色乘機如利箭飛出,甩出紫鞭卷起發愣的夜千尋,將她帶如懷中,哈哈笑道,“鐘子清,來日方長。”拽著夜千尋,從高樓跳下。
眨眼之間,已不見了身影。
鐘子清的臉漸染覆了一層白霜,烏雲漸漸壓境,浪潮一樣奔騰而來。
“追!”此聲一出。
無數暗影不知從何處躍起,如鷹阜騰空飛出。咚咚咚的追擊聲嚇得秦無涯和永年麵如土色。
這樣的速度,這樣的力度,他們的暗衛是萬萬及不上的。
鐘子清靜立在原處,一雙黑眸緊緊凝視上空。
良久,被這氣氛壓得無法喘息的秦無涯牽起膽戰心驚的永年公主走向鐘子清,搖著折扇嬉笑道,“清珩不必動氣,府上的暗衛如此厲害,賊人一定無可逃脫。”他話語一轉,“不過,本殿下竟是不知清珩有這麼大的本事,竟然身懷清光並擊敗魔教教主……清珩有這麼多事情瞞著本殿,豈不是違背了結盟的恩義。不知,鐘子清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麼?”最後一句,暗含譏諷,意在威逼。
貪婪心起,他想要借此完全掌控蕭清珩。
鐘子清深邃的眼瞳裡閃過不可見的暗光,抬眸看向秦無涯,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永年公主麵白如霜,秦無涯自持在胸。他冷冷一笑,眼中凝結成無形的睥睨霸氣,“你算什麼東西,我為何要告訴你。”
秦無涯笑容凝在嘴角,雙眼驟然瞪大。
在逃脫追蹤暗衛的追擊中,花柳色忽然吐出一大口血,直接栽倒在地,夜千尋看著眼前麵色蒼白,氣息微弱的花柳色,眼露複雜,目光看向遠處,臉上帶著遲疑,終於,她下了決心。
疏影宮,花柳色躺在床上,燭光搖曳,將他的臉也染上了一層暈色,病中的花柳色發絲微亂,玉頰潮紅,一雙桃花眼水淋淋的,略有妖意,卻隻能放進眼前之人,“為什麼要救我,我以為,你會回去找鐘子清。”
夜千尋吹著碗中湯藥,不緊不慢道,“如果不是我,你絕不會迎上師兄,你是因為我而受傷,我自然有義務照顧你。”
隻是義務嗎?
花柳色苦笑,仍不死心,“那你知道你的師兄不如表麵那樣出塵不染嗎?他的內心,可是狠辣得……”
“不管怎麼樣,他仍是我的師兄。”夜千尋放下藥,凝視花柳色道,“就算他成了親,依舊是養我疼我的師兄。藥你自己喝吧!”轉身的那一刻,眸底劃過不露痕跡的哀傷。
看著夜千尋腳步急亂的離開,花柳色嫵媚一笑,霎然妖孽無雙,“你心亂了,千尋。”
你是真的不在意嗎?
大容元豐年,樞密使蕭清珩公然拒婚,稱已有未婚妻,帝大怒,將其囚禁。同夜,平衍帝突詔三皇子入宮,命其在昭明殿跪了一夜,三皇子回去後,傷寒入骨,一病不起。三日後,三皇子謀逆逼宮,被太子誅於懸門。平叛之後,太子打開照明殿,發現平衍帝慘死於殿中,太子哀痛至極,大罵三皇子天理不容,下令誅殺三皇子九族。
舉國哀喪,太子臨為登基,號平易。
而引起這場內亂的樞密使蕭清衍在被入宮的叛軍誤殺,太子稱其可惜,而滿城閨閣一片泣聲。哭難得的友情郎,隻可憐了那未婚妻。
而那被眾人可惜的樞密使,此時正躺在疏影宮的軟床上,麵色蒼白,略有清減,一向清冷的目光噙著柔意,“千尋,我現在隻有你了。”
夜千尋臉上霍然滾燙,頷首道,“師兄,我想問一下千荷如何?”
鐘子清微怔,旋即笑起,“自然是放她離開了,在決定拒婚時,我就已經驅散了府中所有人。”他看著始終低著頭的夜千尋,“千荷更是你的侍女,我怎麼會傷害她讓你難過。”他是放了千荷,不過,她的命是生是死,還是得看她真正的主子是否對任務失敗的探子網開一麵。
“嗯,謝謝師兄。”夜千尋放下心頭的一塊大石,她懷疑千荷的忠誠,於是設計試探,不料被花柳色所劫,倒是害了千荷。她自是相信師兄不會騙她。千荷離開也好,無論她是真是假,自己都不敢留她了。
“裝模作樣。”花柳色冷哼道。他才不信鐘子清會如此善良。
“花柳色。”夜千尋麵帶嚴肅,“師兄現在是病人。”
花柳色先是一愣,隨後眼眸一彎,細長的睫毛綴著星光,“我懂了,病人需要安慰嘛!”
泛著桃花色的眼帶著瀲灩波光,“就像千尋當初對我一樣。”
該死的花柳色,又使美人計。
夜千尋從耳根紅到脖子,連腳底板都湧起一股熱流,她故作平靜的起身,“你們先聊,我去看看藥好了沒有。”臨走時還不忘回頭強調,“記得要好好相處喏!”
一溜煙地逃離了戰場,不走,留在這裡做夾心餅乾嗎?她才沒那麼蠢!
“竟然敢睡在千尋的床上。你以為你使苦肉計就能夠得到千尋芳心嗎?彆以為我不知道,那場謀反根本是你的陰謀,裝作為了千尋失去一切的悲慘模樣,利用千尋的愧疚達到目的,鐘子清,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啊!”不能動手的花柳色冷嘲熱諷道。
他調查過鐘子清,自然知道他的打算,從一開始他就在三皇子和太子兩人之間周旋,想要引得他們自相殘殺來為自己報仇。而計劃之所以提前,自然是因為皇上的婚事逼得他不得不提前,他當然知道自己如果娶了公主,就永遠沒有機會得到千尋了。
花柳色恨恨地想,他為什麼就不娶了那公主呢?或者那公主霸王硬上弓也好啊!千尋絕對不會接受“不潔”的鐘子清的。
如今他為了千尋入獄,表麵上是為情。實際令三皇子失了分寸,又讓皇帝知道他和三皇子的聯盟使其對三皇子生厭,逼得三皇子走投無路隻好謀反,最後,又利用太子除去三皇子和當今聖上,自己倒摘得乾乾淨淨。
“過獎過獎。”鐘子清眯眼笑道,“你可以用,我為什麼不能用,一個內傷也能要死要活,大教主真不嫌丟臉。”
被揭穿了的花柳色赧然,他的內傷的確不致命,但他卻裝作生死一線的模樣來留住夜千尋。
“你想要告訴千尋嗎?”花柳色厲色道,他無法確定知道真相的夜千尋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原諒他,相比他,鐘子清好像更可能取得原諒,畢竟他們有八年感情,在這上麵,他沒有把握,但是他花柳色絕不會承認這點的。
“不會。”鐘子清的回答讓花柳色吃了一驚,他眨眨眼,似不敢相信這竟然是鐘子清說出的話。鐘子清麵色平靜,“你我都不想讓千尋難過,又何必橫生枝節。”他目光落在花柳色臉上,“既然你我都以千尋為重,何不公平競爭,看看千尋到底會選擇誰?”
花柳色狐疑著眼上下打量鐘子清,“你是鐘子清嗎?既然能說出這麼一番話。”
鐘子清笑笑,“我隻是突然醒悟了罷。”這一世,他的確想要囚著千尋,希望他們之間隻有彼此,再無他人。所以他才不願意千尋出門,隱瞞千尋的存在。但他忽略了千尋內心的想法,她是他愛的人,不是她的寵物,她有她的想法,有她的喜惡,有她的追求,他明白,如果花柳色不出現,照此下去,他和千尋也會出現矛盾。她將她的另一麵向他隱藏便是最好的證明。
花柳色默然,半響,“也罷,我就信你一次,我們互相守口如瓶,在同樣的水平上公平競爭……”
鐘子清突然咳嗽一聲打斷,嘴角勾起,“提醒你一下,我跟你並不處在同一水平,我比你先認識千尋八年,在千尋眼中,我比你重要得多!”
“鐘子清,你不知道什麼叫後來居上嗎?”屋內響起花柳色憤怒的大吼。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良辰美景,奈何傷情;賞心樂事,平生足矣。
他說過,這輩子,他要報仇,也要千尋,但比起報仇,更重要的是千尋。為了她,他願意放棄八年經營的一切,那孤家寡人,還是留給秦家的人去慢慢享受吧!
蕭清珩死了,武林卻多了一位謫仙,秋水山莊山莊——鐘子清。
多年後,天下人都知道,謫仙下凡的是鐘子清,傾國傾城的是夜千尋,妖顏惑世的是花柳色,這三人之間的糾葛,足足可以寫成一大摞話本子,讓說書人不眠不休高談三天三夜。而得到這兩人真心相待的夜千尋,也惹得無數女子豔羨甚至嫉妒,但見其真人後,空餘黯然神傷,歎其絕代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