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對於剛才水琅說去領證便不意外了。
算算時間,她的年齡應該在二十五六歲了,一般小姑娘二十二三歲就嫁人了,到了這個年齡段,是會著急些。
但再著急,也不能就這樣去領證。
之所以結婚,他當時跟戰友說得不夠詳細,具體情況與要求還得帶著人去親眼看一看,她真的能夠打從心底接受,才能談結婚的事。
周光赫正待說話,一陣“咕嚕咕嚕”聲打斷他,尋著聲音看過去,小姑娘正捂著乾癟到凹進去的肚子,看上去更加纖弱,“先去吃早飯。”
水琅沒反對,吃了三個月的苞米碴子粥,冬天連棵新鮮的雜草都看不到,三個月沒吃過一口綠色蔬菜,沒嘗過鹽,沒吃過糖,更沒見到一丁點葷腥,每天還要乾大量的苦力,眼睛熬得比雪山裡的狼還要綠。
走出火車站,一輛輛紅白相間藍白相間的公共汽車,一座座高樓大廈,終於讓水琅喘了口氣。
城市,大滬城,她終於回來了!
乘坐公共汽車一路來到淮海中路儘頭,走進複茂路十字路口的國營飲食店。
迎麵便聞到濃鬱的豆漿香味,戴著白帽子的服務員拿著木柄大勺,一勺勺舀起冒著熱氣的豆漿,裝入顧客打包回家的鋁鍋和熱水瓶裡。
細膩奶白的豆漿剛讓水琅咽了咽口水,耳邊又傳來客人咬得“嘎滋脆”的油條聲,金黃酥脆的油條咬上一口滿嘴都是油。
再看老師傅將一個個大餅從爐子裡挖出來,橢圓形的大餅外焦裡嫩,撒滿了白芝麻,香氣四溢。
水琅眼睛都紅得冒血了,恨不得衝進豆漿桶裡將肚子填個半飽,再跳到大餅爐子裡吃個夠,出來再拿上幾個大餅,學著那些伯伯爺叔,大餅卷著油條雙重享受。
“吃什麼?”
“都吃!”
周光赫又一愣,被水琅眼睛都不夠看的樣子逗笑了,“你吃什麼口味?鹹豆漿還是甜豆漿?大餅也有甜口和鹹口。”
水琅收回眼神細想了想,其實她是喜歡喝甜豆漿的,但想到甜豆漿就隻有豆漿,鹹豆漿裡麵反而會加油條,紫菜,蝦皮,榨菜等東西,一份能嘗到很多種味道,立馬做出選擇:“豆漿吃鹹的,大餅吃甜的。”
這樣糖也能吃到了!
周光赫拿出錢票購買,見她的眼神還在瞄著人家手裡吃了一半的油條,又撕了二兩油條票,“那兩位走了,去那坐著。”
水琅占了位置,買好的豆漿就端上來了,堂吃是藍白大碗裝著,果然如她所想,一碗鹹豆漿裡有油條,榨菜,蝦皮,紫菜,還放了綠油油的蔥花,另加了鮮醬油,香醋,辣油......一陣陣香氣撲鼻而來,差點把她的眼淚都給熏出來。
想她穿來之前身價上億,山珍海味排著隊等著她挑選,如今居然被一碗不起眼的鹹豆漿感動得要掉眼淚,真是時也命也!
舀起一勺,雞蛋羹般的鹹漿混著油條渣紫菜香蔥入口,口感香滑,鮮美酸辣,憋了半天的眼淚直接湧出來,真成了好吃到哭!
剛端著油條大餅的周光赫看到這一幕,怔住,“不能吃辣?”
水琅擺了擺手,連著舀了兩口塞進嘴裡,以行動回答他,接著看到他手上的大餅,眼睛又轉不動了,直勾勾盯著瞧。
“吃的時候小心被餡心燙到。”周光赫將油條大餅都放在水琅麵前,自己麵前什麼都沒有,也沒打算分她的東西吃。
水琅剛把豆漿咽下去,立馬就咬了一大口甜大餅,因為想嘗糖味,記得有些大餅要吃到一半才能吃到餡心,誰知七十年代的飲食店東西非常誠心,隻需輕輕咬上一口就能看到餡心溢出來。
她咬了一大口,立馬被燙得舌頭發麻,但一嘗到久違的甜味,即使舌頭被燙化了,也舍不得吐出來,硬生生強忍著。
直到被帶有繭子的手掌掐住下巴,迫不得已張開嘴巴,見到對方拿著筷子想把她嘴裡的大餅弄出來,舌尖拚命把大餅往裡卷。
“你....”
周光赫無言了,眼看她舌頭燙到紅得快要冒泡似的,下意識俯身向前朝著她的嘴巴吹了吹。
水琅:“......”
周光赫:“.......”
一向嘈雜的國營飲食店裡,驟然寂靜無聲。
群眾:傷風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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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相對,時間凝滯了。
接著,大餅從水琅嘴裡吐出來了。
周光赫:“.......”
他剛才隻是下意識救急行為。
水琅:“.......”
她剛才也是下意識行為。
服務員:“6號桌,鹹菜肉絲麵!”
周光赫起身接過服務員手裡的麵,回到桌子上,不動神色道:“現在大餅的餡心應該不燙了。”
“我也覺得。”水琅放下大餅,拿起油條咬了一口。
周光赫:“.......”
“我們什麼時候去結婚?”水琅扯了其他話題,“結婚介紹信我都開好了,不知道你現在在什麼單位,配偶相關我沒讓支書寫,等下你自己填。”
她情況特殊,又是送禮又是扮可憐,磨了整整三個月,支書終於點頭答應,想著反正這年頭結不成還得回去。
“你這邊情況我都了解,我這邊情況你可能了解得不是很清楚。”周光赫放下筷子道:“吃完你跟我回去一趟,能夠接受我結婚的要求,我們就去領證。”
“要求?”水琅眉頭一皺,“你家裡有什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