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捧著小碗,拿著湯勺吃著甜蜜蜜的小圓子,軟軟糯糯,再舀起一勺雞蛋白,開心道:“媽媽,看,天上的雲朵。”
周卉笑著說:“快吃吧。”
一吸溜,雲朵就到嘴巴裡了,也是軟的,比小圓子還要軟,軟軟滑滑的,香香甜甜的,太好吃啦,三丫記在心裡,這是小舅媽帶她吃到第三個最好吃的東西。
第一個是大白兔奶糖。
第二個是糖醋排骨。
第三個是酒釀圓子!
三丫看向正吹著雲朵的小舅媽,“小舅媽,你喜歡吃雲朵還是小圓子?”
水琅咬了一口荷包蛋,金黃濃鬱的荷包蛋頓時流出來,順著白瓷調羹往下滑,連忙將半個調羹都塞到嘴巴裡,沒讓一滴蛋液白流,香氣溢滿整個口腔,眉頭頓時鬆散,品嘗著,咽下去後,才看向被她的吃相饞出口水的三丫,“我喜歡吃大圓子。”
大湯圓是黑芝麻餡的,一咬就有濃鬱的黑芝麻撲出來,香醇可口,跟白糯米搭配在一起,味道更絕,再喝上兩口酒釀甜湯,那真是在這缺吃少穿的年代,最美最幸福的事了。
而在年代裡,屬於最為缺吃少穿的三個丫頭,吃到這碗酒釀湯圓,幸福感比一般人還要再多出一百倍!
早上周光赫出去買了油條豆漿回來,幾個人都吃過飯了,這會兒一人就吃了一碗湯圓一個荷包蛋就飽了,鍋裡還剩下四個荷包蛋和湯圓,水琅蓋上鍋蓋。
“我要出去一趟。”
周卉拿著抹布擦桌子,“不用擔心我們,鍋裡還有一半湯圓。”
水琅就是這個意思,“周光赫今天是去單位報道。”
周卉驚訝停下手上的動作,早上小弟走的急,並沒有提到這事,剛吃飽拍著小肚皮的三個丫頭,看向小舅媽,都感覺到小舅媽有話要說。
“我們開個小會議。”
水琅拿出周光赫給她的錢票,“以後我負責你們的中飯,早飯晚飯周光赫會負責,我不會燒飯,他讓我每天去飲食店和飯店買,你們以後有什麼想吃的菜,想好了告訴我,有任何需要的東西,也可以提前告訴我,我的任務,就是把你們看顧好。”
“.......不,不用這麼......客氣。”周卉被水琅正兒八經的態度弄得好半天才緩過神,“你有什麼事,儘管去忙,不用擔心我們,也不要讓我們拖累你,耽擱你,我們也不用吃什麼。”
雖然水琅來的這幾天,是十年來吃過最豐盛的飯,但周卉早就做好了吃糠咽菜的準備,這年頭,大部人都這樣,即便是在城裡,也沒人能頓頓吃肉,吃白米飯,吃白麵。
尤其人口多的,野菜難找,但也和鄉下一樣,紅薯玉米五穀雜糧搭配著填飽肚子。
“我就是正式說一下,周光赫不在家的時候,你們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我,不要不好意思。”
對於這種家庭會議,水琅毫無經驗,重點說完了,就不知道說什麼了,“我走了,去淮海中路,快的話一個小時,慢的話兩個小時就回來,你們自己在家,沒問題吧?”
“沒問題。”
周卉說完,三個丫頭跟著同時點頭,大聲道:“沒問題!”
水琅起身準備走了,突然敏銳感覺到熾熱的渴望,又轉頭看向站在桌子邊的wifi,雖然三個小丫頭躲得快,但還是從他們眼底捕捉到熾熱的來源。
“.......你們,誰有空出去?”
三個小腦袋“嗖”地一下轉過來,眼睛亮晶晶盯著小舅媽。
三丫蹦跳著舉起兩隻手,“我有空!”
二丫跟著就舉手,“我也有.......”
話說一半,二丫看向媽媽,將剩下的字咽了回去,大丫推了推她的肩膀,“我在家看著媽媽,你們去。”
周卉麵上出現感傷,卻無能為力,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隻能去一個。”
剩下一個,不如剩下兩個,水琅也沒有帶孩子出去的經驗,帶兩個,更不如帶一個,“你們商量。”
淮海中路是滬城除了南京路之外,最繁華的地方,二丫一到街上就看花了眼,來往不斷的公共汽車,“叮叮當當”響的自行車,梧桐樹下的公交站台,時髦的皮鞋皮包,宏偉的飯店招牌,熱氣騰騰的食物.......正當二丫看不過來的時候,一隊穿著校服係著紅領巾,斜挎著書包和水壺,與她差不多高的小孩子抓住她的視線。
時刻關注著小孩子的水琅,發現她的步伐慢下來,順著視線看過去,“你上過學嗎?”
二丫連忙收回視線,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連忙,也不明白為什麼要著急道:“沒上過,我不想上。”
水琅笑了一聲,沒繼續說,“你幾歲了?”
“八歲。”二丫緊跟在小舅媽身邊,貼著她走,“但媽媽說我是七歲半。”
水琅沒接觸過小孩子,從個頭上沒法準確推算出幾個丫頭的年齡,但聽到這個歲數,稍微比她以為的要小一些,“大丫和三丫多大了?”
“大姐九歲,三丫四歲半。”
“大丫有沒有上過學?”
“沒有,我們都沒有上過學。”二丫猶豫了下,“村裡小孩都不上學的,大家都說,上學是沒用的事,不過,媽媽教過我們認字,用樹杈子在地上寫。”
水琅點了點頭,沒再說話,走進醫療用品商店。
“呦,嫂子來了。”宋起波從玻璃櫃台後麵繞出來,“二丫也來了。”
水琅早做好了七十年代的輪椅不可能多高級的心理準備,等看到醫療用品商店裡的輪椅後,還是歎了口氣。
笨重的實心輪子,木頭製作的坐墊,普通人坐在上麵都推動不了多長時間的輪子,更何況身體嚴重殘疾的大姐。
就這樣的輪椅,因為用了鋼製的框架,價格就抵得上一輛自行車了。
“嫂子,不滿意?”宋起波指著另一邊,態度熱情的表麵下,帶著一種屬於城市人不易的疏離,非常隱晦,不易被人察覺,“那邊還有高級的,價格就要貴了,我是覺得用起來都一樣,這種更劃算一些。”
水琅走過去看到了“高級輪椅”,抿了抿嘴角,放到幾十年後,拚多多一百多塊就能搞定的最普通鋼製帆布輪椅,居然就是店裡最高級的輪椅。
何況幾十年後的一百塊,跟現在的一百塊可不是一個檔次。
“這多少錢?”
“這種是進口的,要三百多塊。”宋起波推了推手上的輪椅,“這個更輕便,全部都是進口鋼材製造的,坐墊的布是帆布,久坐的人最怕悶熱生褥瘡,這也是比木板要貴的原因,我推薦給大阿姐買那種就足夠了。”
宋起波暗自打量著水琅,以為她會順水推舟答應,畢竟輪椅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沒想到卻看到水琅皺著眉頭問:“沒彆的了?”
“沒......了。”
水琅走上前,坐進輪椅,雖不至於膈人,但坐起來也不是多麼踏實舒適,推動兩邊的輪子,在水泥地上走起來還算平穩,特意往大門口的門上撞了撞,後麵傳來宋起波“哎哎哎!”擔心的叫聲,不算用力撞上去的刹那,輪椅被反彈作用推動往後退,整個人也被反彈顛簸踉蹌了下,撞在椅背上,薄薄的帆布起不到任何保護作用,後背撞在鋼製椅背上,水琅悶哼一聲,拉住輪椅上的手刹,人又輕輕踉蹌了一下,才坐穩。
二丫連忙追過去扶住小舅媽。
“這是有腿的正常人力量,如果是大姐來做,在不小心撞上大門的那一刻,整個上半身至少就會從沒有阻擋的座墊上滑出去一半,反彈作用撞上鋼架,人又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總之,安全隱患很大。”
追過來的宋起波也看出來了,緩了緩要跳出來的心,舒了好幾口氣才道:“嫂子,你是真細心,我本來還以為.......”
水琅從輪椅上站起來,“有沒有紙筆?”
“有。”宋起波從玻璃櫃台上拿了本子和鉛筆,遞給水琅後,摸著頭笑了笑,“我本來以為你和光赫結婚,真是衝著錢去的呢,心裡肯定對大阿姐她們是嫌棄的。”
二丫看了一眼宋起波,皺了皺小鼻子。
怎麼可能,小舅媽又不是大舅媽。
水琅沒說話,打開空白頁,拿著鉛筆在上麵畫著。
“不過現在肯定沒有這樣的想法了,剛才你往門上一撞,嚇我一跳。”宋起波豎起大拇指,“你是真的用心在為大阿姐考慮,不是隻做表麵工功夫,你根本不是她們說的那種人,嫂子,你今天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我一定儘全力幫忙。”
水琅聽完沒有任何反應,表情專注著手上的畫。
宋起波表情不自在,以為是前麵的態度讓水琅不高興了,正想著怎麼解釋誤會,突然瞄到本子上的畫,立馬瞪大雙眼湊過去。
隨著鉛筆一筆一筆的“沙沙”聲,宋起波的嘴巴越長越大,下意識抬起手使勁揉了揉眼睛,再細看,發現本子上真的沒有尺子後,控製不住發出驚歎聲:“嫂.......嫂子......你這,你還有這手好本事啊!”
本子上已經出現一輪椅的輪廓雛形,重點不是水琅能畫出來輪椅,而是她筆起筆落,一條條堪比比著尺子畫出來的直線便呈現在紙上,甚至於比比著尺子畫的直線還要標準,筆尖一轉,兩個輪椅的輪子也出現了,不過半秒之間,不用任何修改,比教科書上的圖案還要標準。
他記得上學時,老師在黑板上畫圓形三角形,都得拿著一個木尺,仔仔細細修改,才能達到標準。
從未見過有人可以畫的這麼輕鬆自如,比幾十年功底的人還要深。
二丫湊得緊緊地,嘴巴張得大大的,看著小舅媽下筆如有神。
宋起波正驚歎於水琅筆下的線條,突然發現一個個小字圍繞在輪椅周圍,同樣是小字,卻不是大多數女同學喜歡寫的娟秀字體,而是疾風縱逸,力透紙張的小字,比之線條的筆力,有過之而無不及。
等看清了字組成的詞後,宋起波疑惑了,“橡膠輪心,鋁圈後輪,180度平躺,抽拉便盆,乳膠......auü....u形可側掀....”
“不是u,是英文字母的U,U形。”水琅放下鉛筆,將本子推到宋起波麵前,“你們這裡不論是普通的還是高級的,輪子都是鋼圈實心輪,一旦撞到門上牆上,僅是帆布,並不能起到減震效果,你們醫療用品廠不會缺少橡膠和乳膠,應該可以把實心輪心改為橡膠輪心,這樣可以使輪椅在劃行與撞擊下確保最小的阻力反彈,達到平衡穩定安全與高減震效果,至於U形乳膠坐墊,你們有乳膠製品嗎?”
宋起波還怔愣著,從來沒聽說輪椅上用橡膠輪芯,但腦子裡的雷達已經“嗶哩嗶哩”響起來了,心底非常認同水琅的建議,同時有一種巨大的雀躍隱隱湧現上來,他壓製住心情,耐心回答,再沒了之前的疏離,“有乳膠手套,乳膠奶嘴,是這樣的乳膠嗎?”
“是那樣的乳膠,麻煩你問問,能不能用乳膠製造成坐墊與靠背。”水琅停頓了下,“如果你們不知道製造原理,可以去國營寢具廠問問,就是把乳膠枕頭改為坐墊,坐墊的圖案就是我畫的這樣,中間開出U形,可抽取或側掀,下麵安裝便盆,可以大小便的同時,減緩褥瘡和脊椎側彎產生,乳膠是最通風透氣並能完整包裹臀部的材料,你能儘全力幫忙弄好嗎?”
宋起波激動的大腦中,從這句話裡捕捉到一絲異樣,額頭頓時流下一滴,光赫找的這小嫂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厲害,他隻是態度有那麼一點點不好,就讓這小嫂子發現了,“我一定儘力,嫂子,你放心。”
水琅眉頭一挑,“儘力?”
宋起波立馬道:“是拚儘全力!”
水琅點了點頭,“拿出你那天勸我喝茅台的力氣,應該不難。”
宋起波臉色一窘,搞半天是在這等著,他還以為是自己剛開始態度不好,轉移話題道:“嫂子,你這乳膠坐墊,是怎麼想到的?還有這個底座便盆設計,怎麼能設計的這麼合理,還有這個,這是板子吧?這是做什麼用的,這個繃帶又是為了什麼.......”
“動動腦子不就想到了。”水琅低頭去掏錢票。
“動動腦.......”宋起波啞然,這些拿去工廠立馬就能生產出來比進口輪椅還要高級的合理設計,到了水琅這,怎麼好像變得比喝水還要簡單??
小嫂子稍微動動腦子,就強過他們廠上千號人的腦子???
水琅將醫療用品票遞給對方,“票子先給你,要先付定金嗎?”
“不,不用。”宋起波連連擺手,將本子合起來當個大寶貝似的抱在胸前,臉上寫滿了亢奮,“小嫂子,我得拿回廠裡給總工程師看看這個乳膠坐墊,再看能不能把鋼製輪芯改為橡膠輪芯......”
“那我走了。”
水琅很有禮貌的揮揮手走了,二丫“噠噠”跟在後麵,留下暗自發誓再不能輕視和得罪她的宋起波目送。
崇拜的眼神久久不散,水琅低頭看向二丫,“眼睛不累?”
二丫一愣,“不累呀。”
“看看彆的。”水琅看到國營飯店外麵排滿了人,知道差不多是到飯點了,很多工人都到國營飯店吃飯,看那烏泱泱的樣子,過去也很難擠到前麵了,更何況還帶著個孩子,轉走到飲食店。
飲食店是賣早飯小吃的,早上人多,中午的人相對會少一些。
雖然現在不餓,但是過了中午飯點,到了下午可能就餓了,現在不買,下午不知道還能不能買到,水琅買了四個大餅,兩個甜的,兩個鹹的,想著沒肉,又拿出□□票,打算買一客生煎,一客有四隻,一人一隻,搭配大餅,應該能讓肚子等到周光赫回來。
正打算說,看到二丫直勾勾看著服務員端著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往客人桌子上走,那脖子都快跟著服務員扭成180度了,看著人家夾起一隻皮薄透明的小籠包,無意識吞咽著口水。
“一籠小籠包。”
水琅拿著蠟油紙包的大餅生煎,又給了□□票和五毛錢,拍了拍二丫的後腦勺,“去那坐著。”
看得出神了的二丫,還沒反應過來,迷茫抬頭:“什麼?”
水琅占了人家剛吃完的桌子,等著服務員過來收拾。
二丫見了連忙走過去,“小舅媽,你要在這吃東西嗎?”
水琅“嗯”了一聲,朝著對麵的圓凳抬了抬下巴,二丫坐了過去,眼神還不自覺往有著兩籠小籠包的桌子上瞟。
小籠包。
白麵的,有肉的!
而且白麵皮是晶瑩剔透的,這就是小籠包!
是大舅舅家的小敏說的小籠包。
剛到大舅舅家的時候,小敏嘲笑她們連小籠包都沒吃過,三丫問了什麼是小籠包,小敏才知道她們不但沒有吃過,連見都沒見過,立馬把這件事告訴了弄堂裡的其他小朋友,完了之後,弄堂裡的小孩子都知道她們是打鄉下來的土包子,拖油瓶,全都不跟她們玩,而且每次見到她們,都用鄙視的眼神打量她們。
二丫不喜歡那種眼神,問了媽媽,媽媽描述了,說是一籠有好幾個,白麵的,小小的,跟饅頭一樣又不一樣,饅頭上麵是光光滑滑的,小籠包子上麵有褶子,像媽媽疊得紙扇一樣的褶子。
現在她見到了!把小籠包子的樣子記得了牢牢地,等回去再遇到小敏和弄堂裡的小朋友,再鄙視看不起她們,她也不難過了,因為她見過了!
看著二丫臉上突然出現的笑容,勾起水琅的好奇心,“笑什麼?”
二丫連忙搖頭,“沒什麼。”
她不好意思跟小舅媽說。
突然,一籠冒著熱氣的小籠包重重放到了桌子上,二丫一愣,抬頭看了看,問:“小舅媽,這是你點的嗎?”
“不點,怕你跟著人家的小籠包跑丟了。”
二丫小臉立馬燒起來了,通紅通紅,低下頭不好意思勾著手指頭。
水琅拿了蘸碟,倒上米醋,放到二丫麵前,“吃吧,都是你的。”
二丫眼睛瞪得像銅鈴,“都是我的?”
“吃不下彆硬撐。”水琅是真的吃不下,主要早上吃的多,大餅卷著油條吃了兩份,沒過多久又吃了一碗酒釀湯圓荷包蛋,雖然從家裡出來有一個小時了,走了不少路,但也隻是不那麼撐了,塞不下東西。
二丫從筷籠子裡抽出筷子去夾小籠包,第一次夾沒夾起來,筷子從褶子上滑走了,發現小籠包不但軟軟的,還粘的很緊,又試了一遍,小心翼翼夾了起來,麵皮又白又軟冒著熱氣,能看到一團肉在裡麵墜著,麵肉香氣讓二丫直咽口水,看出包子又要滑下去了,立馬朝著筷子伸頭過去,一口咬住包子。
“滋~”
包子被小米牙一咬,滾燙肉汁的四濺出來,二丫沒有防備,也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下巴上,領子上,麵前的桌子上,全都沾滿了汁水,頓時麵露驚慌。
水琅掏出手絹,幫她擦乾淨下巴,“燙嗎?”
二丫緊緊咬著包子,嘶哈著熱氣,點了點頭,這一點頭,半塊肉餡從嘴裡掉下來,落到醋碟裡,米醋又四濺出來,麵前桌子徹底混亂了。
“以後對自己不夠了解的,再喜歡也要記得先觀察,不能著急,不然會讓自己受傷,陷入混亂。”
水琅拖出旁邊的凳子,“過來這邊乾淨的地方坐著吃。”
二丫嚼著包子,手裡舉著筷子繞到小舅媽旁邊坐下,安靜吃著好一會兒,又看向看了不知道幾遍的桌子,這次看卻和之前看不一樣,注意到他們是先夾起包子咬了一小口皮,對著裡麵吹了吹,又吸了一口肉湯,才蘸著醋吃,另一個人是把整個小包子夾起來放進醋碟裡來,過了兩秒才拿起來塞到嘴裡。
二丫選擇了第一種,夾起包子吹了,先喝湯,再蘸著醋吃,這次沒有一滴肉汁撒出來,吃得乾乾淨淨,並完整品嘗到了小籠包究竟是多麼美味,同時還收到了小舅媽帶笑的眼神。
一籠小籠包有八個,二丫專注於吃得乾淨,等反應過來肚子飽的時候,籠子已經空了,頓時一驚,“我吃完了!”
水琅輕笑出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肚皮,發現鼓鼓地,“漲得難受嗎?”
“不難受。”二丫還在震驚自己把一籠包子吃完了,“我忘了給媽媽她們留了。”
“我買了生煎。”
水琅起身拿起蠟油紙包的食物,走出飲食店的時候,看到彆人拿著鍋子飯盒打包,記住下次也帶著鍋子出來。
這樣買著吃的日子過了兩天,糧票急速下降,再缺吃的,連著幾天早中午吃飲食店的大餅油條,也有點膩了。
國營飯店去過一次,剛開始壓根就沒能擠進去,終於趕著人家都買好了進去了,一頓飯買了一塊多,六兩糧票,四張肉票,一頓就這麼多,水琅自己都覺得貴,畢竟是入不敷出,手上的票不是每個月都能按時發放的,雖然不少吧,但都是周光赫這麼多年攢下來的,花完了就真的得餓肚子了,飯店是萬萬不能頓頓都去買的。
早上,周光赫拎著裝滿豆漿的熱水瓶回來,發現迎接他的不是驚喜想要立馬就吃的眼神,而是一陣歎息,“怎麼了?”
水琅雙手捧著臉坐在桌子上,“不喜歡沒有你的中午,想你在家。”
這樣就能有很多數不清的菜吃了,比國營飯店燒的還好吃。
周光赫猛地刹住腳步,整個人還停留在一種快步進來的姿態,紅意從耳根慢慢滲透出來。
又是一聲長歎,水琅拿起從書桌裡翻出來的筆記本和筆,“大廚,能把你做飯的過程寫下來嗎?”
大廚沒聲音。
水琅轉頭看過去,男人一身白藍色警服,背對正門,陽光穿透他的身體,讓他整個人幾近透明,帽簷下骨相完美的臉,讓人暈眩。
熱水瓶落在桌子上的聲音響起,水琅才回神,又往門外看了一眼,“今天陽光挺好。”
低沉地“嗯”聲,若有似無,更像是心不在焉。
“你把做菜的步驟寫到本子上。”水琅端起他剛倒好的豆漿喝了一口,“老買著吃不太行,我打算早上學做菜!”
大廚還是沒聲音。
水琅疑惑推了推他,“你老不理我什麼意思?不想把廚藝傳授給我?”
“你要做菜?”周光赫慢半拍,“不想出去買的話,我每天晚上燒好了第二天中午的菜,你們熱著吃,不過,蔬菜可能會不新鮮。”
水琅驚訝看著他,一時半會沒能說出話。
不得不說,他當丈夫,真挺模範。
“彆麻煩了。”
公安那麼忙,這兩天他送了晚飯回來,吃了就得騎車出去,到了後半夜才回來,要不是早上看到旁邊被子動過,都以為他沒回來睡。
她不會做飯,是因為以前用不著做,環境不一樣,現在環境這樣了,隻能適應。
周光赫看出她的決心,沒再多說,“那你想吃什麼菜?我寫下來。”
水琅報了糖醋小排,醃篤鮮,看他兩道菜寫了一整頁紙,“要不然還是寫點簡單的菜,容易上手的,省得我這新手浪費食材。”
周光赫又寫了幾道簡單的家常菜,從怎麼去菜場買菜,蔬菜肉魚蛋分彆怎麼買,到怎麼擇菜備菜下鍋出鍋,都寫得仔仔細細,要不是上班時間到了,連怎麼吃都能寫出來。
水琅感慨他的心細。
周光赫晚上吃完飯就走,半夜回來這點,對於水琅來說,非常滿意。
一是房間在睡著之前可以自己一個人用。
二是星期天這天晚上去老洋房,用不著再找理由解釋。
深夜,月亮如鉤。
沒有夜燈的巷子裡,微弱的月光並不能看清人影,更不能看清人手裡拿的是什麼。
水琅躲在牆後,暗中觀察著,看到影子打開牆底下的小門,放置了東西後,並沒有等人應接了,就站起來腳步匆促往外走。
洋房內的違建房,燈光還亮著,隱約聽到吵架的聲音。
牆根依然沒有動靜。
想來應該是違建房裡的爭執讓小三不敢下來。
水琅沒有像預想中的看到兩人在交易著什麼,有點不甘心,思考了幾秒,起身順著牆根貓著腰往前走。
走到貓洞下麵,打開小門,撫摸著,從手感上判斷出是個編織袋,握緊想要抽出來,突然,水琅瞳孔一縮,心跳聲頓時震耳欲聾。
對麵有人正握著編織袋的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