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溫稍作停頓,等待艾蘭因的反應。
“繼續。”
“最初這個項目是作為軍工產業的實驗計劃誕生的,有人希望能製造受傷了也不會死的
士兵,這樣無論聯盟是否能夠存活到百年後?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陶朱雙蛇的雇傭兵都會是一支令人畏懼的力量。”
艾蘭因淡然道:“這個項目我聽派遣到聯盟的老使節提過。”
“不愧是您,消息果然靈通,”提溫恭維了一句,轉而繼續,“研究投入巨大,卻始終沒什麼成果,原本已經近乎廢棄。但戶瀨砂上任之後,生物部依靠胚胎修改專利技術和軍用新型神經毒劑獲得了足夠的利潤,又有餘力重新推動這個項目運轉了。”
艾蘭因手指在椅子扶手上不輕不重地敲,足夠讓另一頭聽見。這是催促提溫儘快進入正題的信號。
“於是這個秘密項目再次複活,但在戶瀨砂的帶領下,計劃的課題方向有所改變,目標不再是量產報廢率低的士兵。那麼概括吧,戶瀨砂迷戀創造還有改造生命。而不死則是她追求的生命究極形態。”
說到這裡,提溫的口氣忽然變得輕快,這與他所說的內容完全不匹配,因此效果極為詭異。
“暗中進行的實驗如果曝光任何一個,恐怕都會掀起軒然大波——比如怎麼讓胚胎快速發育為成年人體,又比如分析有自愈能力的古生物基因,試圖將其與人類融合,培養篩選出功能相似的遺傳因子。
“不用我多說,您大概也能想象,這樣的實驗會產出多少稀奇古怪的失敗品。”
艾蘭因沒做評價,隻從鼻腔裡發出一聲溫和的嗤笑。他好像是第一次認真打量金發碧眼的聯盟青年,語帶深意:“你知道得很多。”
提溫一扯嘴角,露出標準的、沒有瑕疵的漂亮微笑。
“那當然,因為我就是這個計劃下誕生的相對來說沒那麼失敗的殘次品。”
艾蘭因眯了眯眼睛:“殘次品?”
提溫沒有立刻作答。
銀發侯爵冷淡而殘酷地追問:“這是你不願意回答的問題?還是因為無法證明,所以不能?”
提溫垂睫,臉上沒有表情:“承受的損傷到了一定程度,我還是會死。”他謔地抬眸看向鏡頭,唇角微勾,綠眼睛閃閃發亮:
“需要我現在給您演示一下嗎?”
這麼說著他從鏡頭視野外摸出一把手|槍,毫無猶疑地將槍口對準太陽穴。
艾蘭因眉心微蹙,但是沒有阻止。
對方彬彬有禮地來了一句:“那麼請您耐心等我幾分鐘。”
扳機扣下,金發青年委頓在椅子上,頭向後仰。他身後牆麵上多了幾抹紅。
十數分鐘之間,畫麵維持著原樣分毫未動。
艾蘭因挪開了視線。
一聲呼氣,他看回去。提溫用手帕擦拭著臉上的血漬,笑得溫和無害:“讓您久等了。我保證剛才不是什麼視覺特效。”
“你可以繼續了。”
提溫對艾蘭因的寡淡態度並不在意,按著傷處立刻說:“我之前曾經疑惑母親為何會對這樣瘋狂的願景深信不疑,但發現她準備的這些材料我就明白了。她認為您是人類軀體確實可以趨近永生的實例。”
“準備的材料?”艾蘭因立刻抓住了重點。
“是,她整理了這份材料轉交給我,準備用來說服安戈涅,請殿下幫助她收集項目推進需要的材料,?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提溫直直地看著鏡頭,“包含您基因信息的任何東西。”
艾蘭因起身時重疊的衣袍沒有惹出任何動靜,隻要他願意,他的動作就和隱匿在暗處的捕獵者一樣靈巧輕盈。
“安戈涅知道嗎?”他看向門邊。
提溫莞爾:“我還沒轉交給她。事關重大,而且殿下恐怕在休息,我選擇立刻來找您。”
過了漫長的數拍,艾蘭因終於再次發聲:“你想要什麼?”
“您的情況我不了解,也一句話都不會多問。但我想毀掉母親的項目,最好連帶著重創整個生物科技部門。如果在這方麵您和我有相近的意向,或許我們可以合作。”
※
一切都很順利。
安戈涅懷疑運氣確實是守恒的,之前三個月接連不斷的意外過後,她終於品嘗到了順風前進的滋味。
或許在駭人的襲擊事件後,大多數人都不再那麼在意君主製的有無,隻希望儘快過上穩定的好日子。又或者在明眼人看來,安戈涅這個新君的權力實在少得可憐,不過是反抗軍暫時一用的過渡裝置,王室本身已經名存實亡,不足為懼。
總而言之,安戈涅以新君名義頒布的告國民書雖然引發熱議,但重點不在她身上。出乎意料,大多數人並不那麼在意她是個omega,他們甚至樂見王位由一個柔弱的年輕人來坐,那至少比舊王要好,也比另一個搞恐怖襲擊的異常omega正常太多。
她可能要感謝路伽充當這方麵的“反例”。
隻有少數法律人士不無擔憂地指出,新女王依然保留對法案的否決權利。但那終究是少數派,媒體焦點都在臨時軍政府會出台怎樣的新政上。
當然,政局平穩過渡最合理切實的解釋是:和安戈涅一起困在王宮裡旁觀司法顧問唇槍舌戰的同時,西格並沒有落下另外的職責。他重新調整了反抗軍在王國各地的兵力,著重控製重要的運輸和軍事設施。
與此同時,他信賴的能人們則在安戈涅還有易耘的默許下,從首都星的貴族們那裡籌措到一大筆捐款,維持物資價格和幣值穩定。
收編王室舊部外加接受聯盟企業的技術援助後,反抗軍的情報能力也顯著增強,可能的事件往往在發生前就已經被解決。王國軍的收編同理,沒能掀起太大的風浪就結束了。
西格並不喜歡這樣鐵腕控製的手段。但這不代表他不知道怎麼使用它們。
哦對,反抗軍現在也不該叫反抗軍了,叫政府軍才對。
正式的加冕典禮定在一個月後,安戈涅反而突然空閒下來。
艾蘭因就賴在了她家裡,即便明麵上已經康複出院,也還是沒搬回侯爵府邸。她委婉地提了幾次,對方隻微笑著裝作聽不懂,她就索性不提。
她很難理解艾蘭因究竟在想什麼。他真的擺
出了隱退幕後的態度,隻在她需要的時候提點幾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和關鍵人物保持聯絡,確保事情順利運轉。他不和她談論未來,也不逼著她做任何承諾,好像隻是寄希望於日複一日的共同生活會積累下足夠的分量,讓她沒法徹底與他切割。
至於其他的,隻要她和西格見麵後在行宮多待幾天,艾蘭因就表現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西格很忙,但還是一周至少和她見麵兩次,大多數時候是在重新啟用的行宮裡和她見麵——他隻到安戈涅家中做客過一次,還是在艾蘭因外出的日子。他目前分不出精力對付艾蘭因,因此采取了忍耐回避的態度。
其他時候,兩個人會喬裝後走在首都星中央區外的街道上,沒什麼目的地,就按著感覺漫步,走到哪算哪。如果是之前走過的路線,還能回想一下和上周比,是不是有更多的商戶重新開業了,垃圾回收這樣的市政工程是否逐步恢複運作。
這樣摻雜了“公事”成分的約會難免辛苦便衣安保人員,但因為是更加了解西格的好機會,安戈涅很難拒絕,隻轉頭叮囑秘書官給保鏢們送點犒勞的小禮物。
西格不止一次自嘲地聲稱自己是個無趣的人。他確實沒什麼私人愛好,能乾卻也寡言,比起聖心王宮,還是普通的街道讓他更放鬆。和他一起在首都星散步的時候,他往往會更健談。
和他坐在公園長凳上吃新出爐的原味麵包,看越來越多的行人和孩童在街上來來往往時,安戈涅偶爾會有的自我懷疑就會立刻消失不見——
她選擇相信他是正確的。
提溫那邊則是另一種腳不著地的忙法。
王國和第九共和國至今並未正式建交,但當初反抗軍能夠起勢也少不了共和國方麵的默許乃至讚助。隨著新政府步入正軌,雙方也開始進行前期外交接觸。最好的地點自然是自由聯盟這第三方。
安戈涅作為準新君的第一個重大任務,就是前往自由聯盟與共和國代表進行私人會談,她順帶還會與聯盟各界人士見麵,參觀名聲在外的多個科技財團總部。
提溫作為駐首都星的使團成員之一,自然要忙著安排這次訪問。
他經常和安戈涅連著語音通訊,兩邊各忙各的,有時一下子就持續半天,以致於雙方都很清楚彼此今天乾了什麼。這也直接導致安戈涅過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其實她已經好多天沒有和他見過麵。
哥利亞三天前沒頭沒腦地發了個自拍,附注“終於搞定了”,然而那之後他就再次失聯。
過於平靜的、甚至可以讓人忘記意外與衝突是什麼的日子慢悠悠地晃過去。
安戈涅啟程前往自由聯盟前一晚,提溫忽然找她,省略開場白:“能見一麵嗎?”
她愣了愣,看了一眼時間,接近午夜:“現在?”
“就現在。”
決斷是一瞬間的事,她問:“到哪裡見麵?”
提溫連笑了兩聲,惡作劇成功般促狹又喜悅:“你或許可以看一眼側門的監控攝像。”
安戈涅有點反應不過來,木然照做。
監控畫麵有些暗,但青年的金發在夜色裡也醒目。他笑眯眯地對著鏡頭招手,聲音卻很平靜:“在門口說幾句話就好,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