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輕聲說:“你走吧。”
提溫唇間吐出一個短句,是什麼安戈涅沒聽清楚。
操作杆猛拉到底,飛行器謔地爬升,強烈的氣流從外湧入,安戈涅險些被甩出去,但扣著她的手臂收緊,她下意識抱住他的肩膀。
這架安保用飛行器猝不及防登上高空,門都沒關,走出醉酒般的曲線,毫無規章地繞了一個弧,又驟然向反方向加速。
在驚呼和喝罵聲中,黑色的飛行器頃刻間變成了一個小點。
砰!飛行器艙門終於關上。高處狂風尖利的呼嘯終於消停下來。
安戈涅鬆開手臂,僵硬地滑落進副駕駛座,呼吸急促。她木然盯著外麵快速掠過的星城區塊數秒,像是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他們的默契達成的共識明明是她作為人質掩護他離開,但為什麼……
因為剛才吃了好多口冷風,她說話也不太利索:“你……我……”
腦子裡一片混亂,疑問太多,她都不知道想問什麼。
提溫沒有作答。她轉過頭,他給她一個麵無表情的側顏,銳利的視線在操作台儀表數據和前方空路之間來回,像在專心駕駛,隻是耳朵到側頸都紅得厲害,吸氣呼氣的聲音清晰可聞。
她從沒見過他這樣。
不安定的氛圍填滿了
不算大的飛行艙室,像個巨大的、時刻在膨脹的充氣球,擠壓著本就稀薄的空氣,讓她一動都不敢動,因為一句話、一個動作,這持續壓縮蓄力的東西就會在刺激下引爆。
而最糟糕的是,她不知道爆開後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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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安戈涅試探性地喚:“提溫?”
“到前麵的大橋那裡就跳傘,降落傘包在座位下,你先穿起來。”他依然目不斜視,語調快而緊,像是在安排應急工作。
“不放棄這飛行器就會很快被追上?”
“定位部件在硬件裡,關閉功能隻是做個樣子。”
安戈涅就不多話了,依言翻出降落包,說明後穿上小背包形態的逃生裝置。
“你的。”她把提溫那份放到他膝頭。
“謝謝。”他回了異常客氣的一句,但整個人繃得像是隨時會跳起來,在她縮回手之後渾身的肌肉才鬆弛些微。
提溫所說的大橋近了。夜摩星城從太空中看宛如沙漏,兩個偏扇形的獨立區塊以一道寬闊的立體棧橋連接。來往兩個區塊的飛行器和地麵交通工具都在靠近棧橋時放緩速度,先行駛在高架橋上,而後在進入棧橋主體之後,沿著設置好的磁性軌道有序前進。
棧橋外部通體包裹在夢幻的星光之中,內部也另有玄機:過路人從內呼嘯而過時,很難不注意到通道內部的投影演出,一年四季不同,有的時候宛如穿梭於星海,也有時仿佛回到了藍星的青翠草原之上。
——這些都是安戈涅之前在聯盟導覽手冊上看到的。
可惜她是沒機會體驗了。
飛行器進入自動駕駛模式,沿著空中道路最右側飛馳。目的地設置在棧橋對側下城區的某個坐標,在他們棄它而去之後依然會忠實地奔赴那裡。
棧橋近旁五光十色的星光打進艙內,兩個人都麵目模糊。另一邊的艙門悄然開啟,凜冽的風吹亂發絲,安戈涅往外麵看,卻被迎麵打來的氣流迷住了眼睛。
“我抓著你。”提溫說。
“嗯。”
他輕輕推了她一記,足下一蹬。
安戈涅來不及發出任何驚呼,就和提溫手拉手地跌出了飛行中的交通工具。他們穿過燈光編織的星彩迷霧,危險地掠過高架橋的圍欄,向著棧橋入口外道路下方、流光溢彩的暗處墜落。
半分鐘後,橋下立柱的陰影之中,安戈涅手忙腳亂地脫下降落傘包,反手扔給提溫,捂著胸口喘氣,有點搖搖晃晃。
她絕對不是極限運動愛好者!
為了防止引起過往行人注意,他們混在光線裡,直到跳下橋麵才張開降落傘,那最後的衝刺和落地讓安戈涅胃裡翻江倒海。
“不能扔在這裡,容易找到。”提溫說著快速整理好傘包掛在身上,等她氣息恢複平順,便拉著她就往橋洞深處走,熟門熟路,依然沒有正眼瞧她。
在第一次跳傘過後的十分鐘內,安戈涅又體驗了爬下水道的滋味。雖然空氣肯定稱不上清新,但比她爬下來之前想得要好
一點。
提溫目標明確,像是對夜摩星城的地下構造了如指掌,單手舉著手電筒,另一手牽著她,帶她在潮濕的巨大管道內部穿梭。
兩人踩著輕微的積水前進,誰都沒說話。
於是很長一段時間內,回蕩在管道內的,隻有重疊的腳步聲、呼吸,還有頂上滴水在地麵砸出漣漪時的輕響。
冰冷的水滴第一次砸在鼻梁上,安戈涅猛地縮起肩膀。提溫立刻收步,她有些窘迫地呼氣:“有水滴到我臉上。”
他好像笑了笑:“這裡沒有攝像頭,辛苦你忍耐一下。”
這樣的環境中時間仿佛失去意義,走了不知道多久,提溫折入一個拐角,不知道從哪摸出鑰匙,打開了扇安裝著舊式機械鎖的鐵門。裡麵堆放了許多維修工具。
他很快從箱子的空隙中翻出了一個大袋子,將裡麵的兩疊衣物交給安戈涅,話語仍舊簡潔過分:“換上衣服,戴好帽子和口罩。”
說完,他就紳士地背過身去,哪怕她其實根本不用脫下什麼,把寬大的連體水道工作服穿上就好。
做好基本的偽裝後,他們繼續在水道中前進。
安戈涅也終於忍不住了:“提溫。”
她說著略微加快腳步,作勢要走到他身側。
拉著她的手指好像緊了緊,提溫步子陡然加快,微妙地維持了他們半步的前後距離:“什麼?”
她看著手電筒那一道刺入潮濕黑暗的蒼白光柱,抿了抿唇:“我們去哪?”
“我有個安全屋。但要先繞點路、再換幾次裝扮,可能有點辛苦。”
“哦。”她問的不是這麼具體的目的地,她猜想他也清楚。
他們逐漸開始走上坡路,而後終於到了前往地麵的出口。安戈涅在這時驀地駐足。
提溫像是要回頭,但硬生生地停住,隻側回來四分之一:“累了嗎?”
她的手在他的指掌包裹下掙紮似地扭動,語調平淡,像是故意為之:“你從剛才就一直不看我。為什麼?”
提溫又明顯僵硬起來:“我不能看你。”
“為什麼?”
回她的還是硬邦邦的短句:“我不能。”
她努力將手往回抽:“提溫,我現在有點混亂,你在想什麼?為什麼你要那麼做,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又為什麼好像對我避之不及,你後悔帶上我的話——”
“安戈涅!”他猛地吸了口氣,語調罕見地有點氣急敗壞。
“我不敢看你。”
安戈涅怔住。
又有沉重的水珠在他們之間砸落,滴答一聲,濺出的水花隻到腳邊,錘打出的深刻鼔皺卻久久無法平複。水汽悄然打濕了一雙交握的、發燙的手掌。
提溫的臉朝她的方向偏了一下,還是沒有完全轉回來。他的聲音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柔軟的咬字模糊,語義卻清晰:
“否則我恐怕會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