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布禮撞個正著。
“我回王宅一趟,你正好和我一起來,再叫幾個護衛。”
布禮立刻去安排,她回來的時候還捧著一個籃子,裡麵裝著外套、圍巾和一雙厚實柔軟的襪子。安戈涅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她剛才激動之下,直接赤足走了出來,甚至沒發現忘記穿鞋襪。
對上布禮擔憂的目光,安戈涅努力微笑了一下:“對了,出門前我想喝杯東西,熱的。順便給所有人都準備一點茶點吧,辛苦你們了。”
布禮囁嚅著想說什麼,最後隻欠身行了個禮,轉身去執行命令。
對布禮和其他“王廷”成員而言,她作為君主、也作為上司重新正常運作,即開始需要他們的服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好信號。
至少表麵上,她必須儘快恢複正常。
※
飛行器駛入王宅庭院,安戈涅便說道:“換一架飛行器,我們現在去艾蘭因那裡。”
布禮訝然沉默片刻,最後還是回答:“好的。西格閣下那邊……”
“暫時不要告訴他。之後我自己說。”
“是。”
安戈涅一行人進入莊園外圍的繁茂樹林時已經是黃昏。同樣的景色在白晝和夜色中赫然是兩個模樣,而在日夜交界的時分,每一棵樹、每一段投在窗戶上的影子都似曾相識,卻又分外陌生。
以前她總覺得環繞著宅邸本體的林地大得過分,每次都要沿著小路開好長一段。同樣的路程今天卻仿佛短了很多。
站到同一道典雅拱門下,安戈涅才恍然發覺,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
來這裡——
自從她搬到了自己的房子裡,就是艾蘭因去找她更多。他直接住進王宅之後更不用說了。
“陛下。”
安戈涅猛地回過神。永遠穿正裝的beta管家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側,同一張和氣的臉龐,眼下淡淡青黑。與她四目相對之時,他略厚的嘴唇顫動起來,最後還是彎成一個友善的微笑。
“管家先生……?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不由自主上前握住了對方的手。
這或許不合禮節,但現在她根本不想去考慮這些。
管家愣了愣,用力地反握住她的手指,輕輕地、顫抖著晃了兩下:“您來了。”
安戈涅回頭向布禮點頭示意,其他人便留在了外麵。
諷刺的是,即便主人已經不在,這座宅邸或許依然是首都星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她扶著管家的手進入宅邸內部。更確切的形容是,他們兩個人互相攙扶。
每一步她都走得很慢,這讓她想到了初次來到這裡的時候。那個時候她也是這麼小心翼翼地踩在漂亮的拚花地板上,觀察著頭頂的複古吊燈,望著每扇窗戶外的景色。
建築物內部一如既往飄浮著淡雅的香氛,比平時要濃一些,但不嗆人。大概是因為這幾個月艾蘭因不在的時間多,通風的頻率有所降低。
管家領著她進入二層的小會客廳。這裡位於宅邸本體南側,距離侯爵的生活區域更近,相比一樓的會客廳更加私密,也是安戈涅往常使用的。
“天氣冷了,甜冰茶不太合適了,您想要熱可可、茶,還是一碗濃湯?”
安戈涅坐在慣常的位置,卻好像不知道該把手腳往哪裡擺放,她等管家問了第二遍才匆忙答:“我都可以,麻煩了。”
管家短暫離開會客廳的數分鐘,安戈涅兩次站起來,想要闖進走廊另一邊的主臥。她沒法解釋這種衝動,隻是無憑無據地覺得或許推開那扇門,她就會看到熟悉的身影,然後從一場噩夢中醒過來。
安戈涅第二次想要起身的時候,管家先生端著滿滿當當的托盤回來了。
小蛋糕,鹹口二明治,迷你濃湯,奶酪和水果拚盤,熱可可,茶……這一桌的東西雖然每樣分量不大,其實在安排上大失水準:
缺乏條理,品類嚴重重複,更像是把她平日裡喜歡的東西全都湊齊,仿佛沒有下次,一個勁地、過於用力地往她麵前堆。
“太多了……”她輕聲說。
管家搖頭,為她斟茶:“沒什麼新鮮食材,倉促之間實在來不及給您準備像樣的晚飯,隻能這麼湊數,請您見諒。”
安戈涅舉起茶杯,杯中暖棕色的液體隨指掌輕顫晃出一圈圈漣漪。她慢慢地喝,用杯子檔住眼睛,嘗不出味道。
她努力吃了一點東西,朝管家頷首:“你也坐吧。”
“這可不行,請您不要為難我了。”對方堅持站在侍餐時的靠牆位置。
實在勸不動,她隻好專心吃東西。
或許是因為確實有接近一
整天沒好好進食,安戈涅居然將所有東西都消滅乾淨了。最後她其實有些勉強自己?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卻還是強忍著惡心繼續咀嚼,那樣子仿佛在將食物之外的某些東西一起撕咬吞咽下肚。
管家欲言又止地想阻攔,最後還是保持沉默。
終於,茶杯茶壺也空了,但是餘熱還在,她雙手捧著杯子,盯著窗戶上的倒影走神。會客廳的燈光柔和,她的側顏被從外麵漫進來的陰影吞沒。
“還需要給您換一壺新的嗎?”
她循聲側過頭:“可以了,真的。他……留了什麼東西給我?”
管家先生微微欠身,將餐桌上的東西收回托盤上,一言不發地退了出去。
這次獨自等待的時候,安戈涅什麼都沒想。
“上次暗殺未遂之後,大人吩咐我,如果他之後出了意外,而那之後您還在首都星,那麼我就應當把這個信封交給您。”
安戈涅看著麵前硬挺的淺灰色信封,伸手摸了一下。光潔的高級紙觸手有些涼。信封正麵什麼都沒有寫,反麵也沒有封漆或是任何標記。
它甚至沒有封死。艾蘭因很確定不會有人擅自拆開。
“他沒有說裡麵是什麼?”
“沒有。”
“其他的呢……?”她吸了口氣,“除此以外——”
管家的眸光有些濕潤了,他飛快地低下頭:“大人沒有留下彆的話。您是否打開、怎麼處理,由您決定。我隻是受命保管,然後現在奉命將它交給您。”
安戈涅隔著信封殼摸索,感受著裡麵物件的形狀。方方正正,厚度適中,好像沒有異形物品,可能是卡片或是信件,隻憑觸覺當然無法確知內容。
管家微微躬身:“那麼請容我先告退,如果您需要什麼,按一下鈴我就立刻過來。”
安戈涅猛地抽了口氣,在他離開前大聲道:“最後一次單獨見麵,我還和他吵了一架,氣氛鬨得很僵。我——”
她說不下去了,捂住臉深深低下去,額頭抵在桌角。
總是半途失靈的淚腺終於記起如何工作,緊攥成拳的手壓在腿上,溫熱的液滴紛亂地砸到手背上。
輕緩的腳步聲離開又靠近,帶著熟悉香味的薄毯蓋到她肩膀上。安戈涅的身體觸電般劇烈抖了抖。
“你……怪我嗎?”
破碎的問句在寂靜中飄落,真正想質詢的聽眾或許不在房間裡。
良久,一聲悠長的歎息。
“殿下,不要這樣。
“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我不能,您不能,就連大人也不能夠。”
安戈涅抬起頭的時候,管家先生已經帶上門離開了。
她聽著自己渾濁潮濕的呼吸聲,讓視野和手指都乾燥,再次將視線挪向桌子上的信封。
她展開信封口,從裡麵抽出一張疊得整齊的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