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徹底搞清楚了“海水浸化法”的原理與步驟、細節,知道老兩口的家居住在離海灘不算遠的鎮子上,康熙索性也跟著老兩口離開,回到了他們居住的鎮子。
一路上在閒聊過程中,知道小老頭姓“李”,他與小老太太老來得子,夫妻倆的獨子今年二十歲出頭,剛剛成婚一年,去年通過科舉,分到了林則徐大人的手底下辦事兒。
他當即就以“討口水喝”的名義,厚著臉皮帶著一家子進入了老兩口的家。
小老頭畢竟做了大半輩子的官,家在鎮子上的生活條件還是很不錯的,有一件三進的青石房子,家中隻有倆粗使婆子,以及三個跑腿的小廝。
即使小老頭黑著臉,明顯不想招待康熙一家子,有些不情不願的,但是小老太太卻很熱情,她很喜愛弘晞的長相,他們的獨子還沒有給他們生下孫子、孫女,弘晞完全就是小老太太幻想中大孫子的長相。
她高高興興的招呼著康熙一家子在大廳中坐下,帶著瓜爾佳氏、老九、老十拿著所有水囊去隔壁的茶房中灌清涼敗火、口味還甘甜的自製涼茶了。
等到四個人離開後,坐在椅子上的康熙喝了一杯茶潤了潤乾澀嗓子,看著坐在不遠處椅子上的老頭子一臉認真地說道:
“老兄,既然你之前是做官的,想來對如今的局勢看的也很明白。”
“以前咱們大清靠著自給自足的經濟模式,洋人們在大清幾乎除了賣精巧的西洋貨物外,在咱大清中都賺不到什麼錢,反而是咱們的絲綢、茶葉、瓷器賺了洋人們不少白銀。”
“這些年反過來了,洋人們靠鴉片在咱們大清的土地上攫取了這般多的財富,如今被林則徐大人公開禁煙斷了財路,這些狼子野心的人必定會跳出來急眼的,如果我估計的不錯的話,要不了多久那西洋人就會因為鴉片這事兒,與咱們大清開仗了。”
“既然老兄的兒子在林則徐大人身邊做事,林大人乃是清朝的民族英雄,又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大臣,我希望老兄能把我說這話通過令郎傳到林大人耳朵中,讓其勸告皇上早做準備!加急練兵,莫要等到開仗時被打得措不及手了!”
坐在椅子上的老頭子聽到康熙這話,手中捧著的茶盞不禁一顫。
他皺眉看向康熙有些不敢相信地開口詢問道:
“你說出這話的依據是什麼?”
康熙緊抿雙唇,他的依據當然是因為,聽到上次後世大學女教授講的,在第一次鴉片戰爭裡,清軍慘敗還被逼著簽訂了不平等條約的事實啊!
可這屈辱的事實讓他沒辦法說,康熙隻好換了個思路又道:
“我們家的人有在海外做生意的,去過不少西洋國家,如今這些西洋人的火器發展的很厲害,他們雖是蠻夷,但現在手裡的火器裝備殺傷力已經很大了。我這人說話向來嚴謹,從不胡謅,希望老兄能相信我說的話,想辦法讓朝廷重視火器,抓緊時間練兵,過不了多久洋人們必定會和我們開戰的!”
“你們既然是京城人,難道不認識什麼權貴宗室之類的富貴人嗎?這話你在京城不說,跑到南邊了,你拐彎抹角讓我這個離開官場多年的小老兒說?”
小老頭臉上的表情變得古怪極了。
康熙聽到這話,也是一言難儘的閉了閉眼睛。
他低頭掏出自己掛在脖子上的鎏金懷表瞅了瞅,如今已經酉時二刻了,金烏正在西墜,再過兩刻鐘的時間他們一家子就要離開這方世界了。
如果可能的話,他恨不得當即插雙翅膀飛到京城裡,把坐在皇位上的不成器後人給一腳踹飛,自己上!
可他時間現在來不急,如今也隔了一百多年了,保不準自己這個“老祖宗”站在現在的皇帝麵前,他也不能靠著奉先殿中列祖列宗們的畫像,認出自己的身份,這簡直就是白折騰。
緊挨著康熙坐的胤礽也能與他的老父親共情,理解此刻他汗阿瑪的複雜心理,他們明明知道洋人馬上就會發動戰爭,明明知道這場戰爭清廷打輸了,想要以祖宗的身份教訓不爭氣的後人,告訴他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偏偏還受製於現實條件,沒法跑到京城裡揍後人,就說這憋屈不憋屈吧。
胤礽出聲歎了一口氣接上小老頭的話茬子,替他汗阿瑪回答道:
“不瞞老丈,我們一家子馬上就要去很遠的地方了,實在是找不到其餘人來幫我們轉托這話了。”
“這一百年裡,外麵的世界真的發展很快,咱們大清也不是什麼無所不能的天|朝|上國,閉關鎖國是自尋死路,唯有發展火器、發展西學才是如今的重點,抓住西學,大力搞建設未來才能在世界諸國中變成強國,如果老丈真得有門路能見到林大人,還請一定要幫我們轉告這些出自肺腑的話,切記,切記!”
聽完胤礽的解釋,小老頭低頭抿唇喝著茶水,沒有再吭聲。
這時,太子妃隨著小腳老太太回到了大廳裡,老九、老十手中拎著小腳老太太提供的藍色碎花布袋子,布袋子中兜著滿滿當當的水囊。
這時係統小人兒又從金項圈中鑽了出來,對著坐在康熙大腿上,聽著大人們講話的弘晞說道:
【宿主,時間差不多了。】
弘晞聞言抬頭瞥了一眼懸在空中的倒計時小屏幕,扭頭趴在康熙耳畔小聲說道:
“汗瑪法,咱們應該走了,隻剩一刻鐘了。”
聽到小奶團子的話,康熙下意識往自己懷裡摸,摸到了鼓鼓囊囊的鈔票,而後又摸到了他心腹太監給他如往常出宮般準備的銀錠子。
腦袋沒有多想的康熙直接從懷裡掏出來了一個銀錠子放在了身側的高腳小方桌上,抱著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大孫子從椅子上站起來,頂著老兩口不解的眼神,笑著對老兩口說道:
“多謝兩位老人家的茶水與今日的解惑了,我們一家子有事在身,這就離開了。”
“這麼快就走啦?”
剛回到大廳中的小腳老太太還想伸手捏一捏弘晞的光滑小圓臉呢,聽到這一群人水囊盛滿就要走了,不禁有些小失望的開口詢問道。
弘晞瞥了一眼桌麵上的銀錠子,聽出小老太太語氣中淡淡的惆悵,意識到這兩位老人膝下隻有獨子,還沒有孫輩們,就衝著老太太咧嘴甜甜笑道:
“謝謝老奶奶給我們水囊裡灌的茶水,金團祝你和老爺爺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兒孫滿堂。”
聽到這麼可愛的小娃娃說出來的吉祥話,小老太太像是喝了一大口蜂蜜般,直接甜到了心裡,笑得連嘴都合不攏了:
“哎呀,謝謝你啊小娃娃,你們有急事的話我也不留你們了,走吧,我送你們離開。”
“大娘不用了,我們直接出門就行了。”
太子妃笑著婉拒道,因為老太太是小腳走路不太方便,這處宅子也不大,他們無需人領路也能順順利利的走到大門口。
“行,咱們今日相遇也是緣分,若下次你們還來我們這兒了,我們還招待你們。”
老太太和藹的樂嗬笑道。
弘晞趴在他汗瑪法的肩頭上衝著老兩口揮了揮手,一家子就抬腳走出了大廳。
【統子哥,剛才我汗瑪法估計是忘記了銀錢的事情,他直接把一個銀錠子放到桌子上了,不會等我們消失了後,那銀錠子也會跟著消失吧?】
一家子走出小宅子的大門,走到外麵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四處張望準備找個沒人的地方,待會兒好乘坐“老祖宗”的“時空馬車”離開。
弘晞想起剛才他汗瑪法的舉動,不禁對著飄在空中的係統小人兒有些小擔憂的詢問道。
【宿主,不會消失的。】
【嗯。嗯?不會消失?】
聽到自家統子哥這意料之外的回答,弘晞瞬間驚得瞪大了眼睛。
係統小人兒點頭看著弘晞道:
【宿主,出發的時候,因為你們隻在十九世紀上半葉停留三個時辰,本係統算了下時間,忘記給你們解釋清楚了。不同時代的銀錢不能混用,但康熙朝的銀錢在道光朝還能用,因為這都還是在清朝這個時間段內,後世因為清朝已經亡了,屬於截然不同的兩個時代了,所以你們得在現代重新賺錢,用現代的鈔票來花銷。】
【哦哦,明白了,如果我們在清朝,康熙朝的銀錢能用的話,是不是側麵說明我們還能接觸清朝的當政者呢?】
弘晞似乎是找到係統卡BUG的點兒了,雙眼一亮又看向係統詢問道。
係統小人兒聽到這句話,不禁一頓,回想起來上回在現代,自己給宿主解釋不給他們辦身份證的原因,一方麵是因為後世華國法律的原因,另一方麵是因為不讓宿主與他的家人們接觸警察叔叔這一類眼睛太過犀利的後世當政者。
它點頭又對弘晞說道:
【宿主,本係統今日趁著這事兒,直接把時空準則給你說明白吧。】
【後世因為有“建國不許成精”、“相信科學、破除封建迷信”的時空規則在,主係統避免在後世引起不必要的爭議,所以針對後世定下的條條框框很多,就像第一次你與康熙大帝在故宮博物院中解除身影屏蔽後,直接出現在了人堆裡。第三次你們在後世大學報告廳中聽清史講座時,最近結尾,五個大人全被氣暈倒在桌子上的景象,經本係統風險測評,這些畫麵若是被人拍了視頻上傳到網絡上,是分分鐘都會引起輿論風波的事情。因此本係統才自動清理了你們在故宮中的痕跡,以及在大學校園中出現的痕跡,不讓你們與後世當政者接觸也是因為這種特殊的時空規則在。】
【但是清朝以及之前的王朝都屬於建國前,還沒有這般嚴格的時空規則在,你們這些穿越者,還有穿越者的家人們可以折騰的範圍比較大,主係統也會將標準放的寬鬆些,隻要你們不不觸犯時空規則底線,主係統一般都不怎麼管的。】
聽完這話,弘晞不禁用小手摸了摸自己軟乎乎的小下巴,陷入了沉思。
另一廂,坐在大廳中的老兩口,小腳老太太瞧見桌麵上放著的銀錠子,她剛伸手拿起來,就忍不住驚呼出聲道:
“老頭子,老頭子,你快過來瞧一瞧。”
小老頭正在皺思考著康熙走時說的話,聽到老伴的喊聲,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老太太身邊開口詢問道:
“怎麼了?”
“你看這銀子,是不是古錢?”
小老太太將右手中的銀錠子遞給小老頭,小老頭伸手接過銀子湊近看,瞧見銀錠子底部竟然刻著“康熙”的年號,他一驚,忙將銀錠子放在嘴巴裡咬了咬,是真的。
小老頭心中瞬間升騰起驚濤駭浪,他抓著手中的康熙朝銀錠子急急忙忙追出門,外麵哪還有康熙一家子的身影了。
這一百多年前的古錢,誰會沒事兒帶在身上拿出來花銷啊,大多都是用來收藏的。
小老頭回想著康熙一行人的神態、言行舉止、覺得這一家子處處露出神秘,找尋不到人,他直接握緊手裡的銀錠子,急匆匆的回到書房裡,用毛筆蘸墨就在桌麵上鋪開宣紙,揮筆寫道:
【元撫(林則徐的字),見信如晤。】
【今日下午時我攜妻去海灘邊看硝煙池,碰上了一群有些奇怪的人。】
【……】
【領頭的中年男人氣度不凡,他說銷毀鴉片後,過不了多久英吉利人就會與我大清開戰,囑托我們應告訴萬歲爺,早做準備。】
【……】
【他兒子還說,外麵的西洋國家發展的火器很厲害,閉關鎖國是不對的……】
【這群人在我家中坐了片刻,水囊中灌滿涼茶就離開了,走時領頭的中年男人留下了一塊康熙朝的銀錠子。】
小老頭快速在末尾留下落款,蓋上私印,低頭對著宣紙吹乾墨跡,急急忙忙將信紙塞到信封中封好,就走到書房外麵喊來在馬棚中喂馬的小廝,讓其快速將自己的信送到林則徐大人臨時落腳的地方。
小廝也知道他們老爺與林則徐大人是同批做官的人,兩人感情好。
他拿著信當即就撒腿往外麵的街道跑。
天色擦黑時忙祿了一天的林則徐正準備吃些東西,從底下人手中接到好友寫的信,看完信件內容當即大驚,忙喊上好友的兒子,匆匆忙忙來到老兩口的家中。
當晚書房中的蠟燭亮了整整一夜。
次日,林則徐就寫了封急信,上報道光皇帝虎門銷煙的事情,以及分析了銷毀鴉片後會產生的局勢變化,描述了第一日洋人們在虎門囂張的做派,字裡行間的描述了洋人們八成會發動戰爭的事情。
等道光皇帝收到信後,還沒有與洋人們打仗,未嘗到失敗是什麼滋味的道光皇帝,此刻心中還是有鬥誌的,立即傳令開始加緊練兵,並把康熙朝生產出來的紅衣大炮給從暗無天日的庫房中取出來,加緊拾掇,拍火器手操|練。
蝴蝶翅膀輕輕一扇,在不同的時空下大清的第一次鴉片戰爭有了新的轉機。
而這些康熙一行人完全不知道,等老愛一家子再度雙腳踩在地麵上,老三、老五、老七、老八、老九、老十感到同樣的頭暈目眩時,還沒等他們想要反胃乾嘔,迎麵吹來如刀割似的冷風,直接使得厚衣服儘數脫掉的眾人打了個冷顫,弘晞更是“阿嚏”一下張嘴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