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歲末,天上出現的異象不僅給太上皇禪位和新君登基這一皇權交接大事蒙上了一層神秘的玄學色彩,還給朝堂內外注射了一支強有力的定心劑。
胤礽能在自己繼位的好日子裡親眼瞧見他的生母仁孝皇後和嫡親哥哥承祜,也算是了了自己多年的心結,等到在坤寧宮中再次看見母親和哥哥的神牌時,鳳眸深處都不再是揮之不去的濃重內疚與傷痛了,俊朗的眉眼間都增添了許多輕鬆與舒展之意。
在種種主觀與客觀因素的加持下,待到除夕夜前夕,朝堂內外的皇權就十分平穩的從太上皇的手中過渡到了新君手裡。
爆竹聲中一歲除,大清正式迎來了第五位君主的執政生涯,宮裡宮外也啟用了新的年號——華興。
……
華興元年,正月初六的第一次朝會上,由誠郡王胤祉領頭,當朝對華興帝提出來了給他們兄弟們改名字以此來避聖諱的事情。
高高坐在龍椅之上的新君華興帝思忖片刻,笑著頷首道:
“誠郡王這話說的有理,對於避聖諱這事兒,朕這些天已經仔細考慮過了。”
排成一行站在百官前麵的直郡王、誠郡王、五貝勒、七貝勒、八貝勒聞言,全都垂下了眸子,他們五人是知道的,在彆的時空中,“雍正皇帝”繼位後他們的名字是從“胤”字換成了“允”字,兄弟一十四人,除了“雍正皇帝”外,唯獨“老十三怡親王”靠著與“雍正皇帝”生前的深厚情誼,病逝後被破格恢複了“胤祥”的名字。
“莫不是今日爺的名字就要由‘胤禛’改成‘允禛’了?”
四貝勒胤禛是這般想的,其餘五人也是如此想的。
即便兄弟六個對此早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的到了“避聖諱”這日,幾人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舒服的,畢竟他們的名字已經用了一十多年了,還是他們汗阿瑪親自給他們起的,誰能願意被迫改掉自己的名字啊?
與兄弟六個的複雜心情不同,位置同樣站的很靠前的索額圖則一臉神清氣爽、精神抖擻的模樣,他與赫舍裡一族苦熬了這麼多年如今終於瞧見太子爺登基了,說句毫不誇張的話,索額圖走路都帶風,整個人像是一夜之間脫胎換骨實現逆生長,小了好幾歲似的。
瞥見死對頭的愉悅模樣,納蘭明珠不由抿了抿嘴,在心中暗自唾罵了一句“老匹夫,不要臉”!
他可是聽聞早在過年前的那幾日,索額圖這老匹夫就曾進宮向新君提議避聖諱給康熙朝皇子們改名字的事情了。
今日他倒是要睜開眼睛、支棱起來耳朵,好好看一看、聽一聽,這死對頭究竟給新君提的什麼改名避諱好建議。
華興帝將底下六位兄弟和眾臣子的表情儘收眼底,轉動了兩下戴在手上的琥珀色玉扳指,下一瞬不緊不慢地說道:
“先前索相也曾給朕說過宗室郡王等人避聖上諱的事情,還建議朕將兄弟們名字中的‘胤’字換成‘允’字。”
聽到新君這話,本就高
興的索額圖瞧著就更精神了,脊背都挺得愈發直了。
站在禦階之下的宗室人員和文武百官們都忍不住紛紛將目光投向了索額圖,有佟佳一族的例子在前,新鮮出爐的天子母族赫舍裡氏未來的光輝燦爛前程真是傻子都能瞧明白啊。
注意到同僚們羨慕的目光,索額圖眼中的喜色就變得更重了,他不禁用右手捋著下頜上的灰白色胡子,以此來掩飾那快要往上揚的嘴角。
胤礽也瞥見了自己三姥爺眉開眼笑的模樣,微不可察的輕皺了一下眉頭。
他汗阿瑪當政時,他就不喜歡氣焰囂張的隆科多和其背後的佟佳一族。
有道是,水滿則溢、月滿盈虧。
自己母族如今的實力與勢力已經很強了,再往下擴張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的好大兒終有一日也會繼位,若乾年後,如果朝堂上出現了像彆的世界中“佟半朝”一樣的“赫半朝”,這是他萬萬不想要看到的局麵,當然他也不想在未來給自己兒子留下一個棘手又強大的天子外戚。
這般想著,胤礽臉上的表情變得愈發認真,聲音中也多了一抹堅定:
“可是朕卻覺得索相的提議不是儘善儘美的。”
索額圖一愣,萬歲爺是不是多說了個一個“不”字:“???”
“朕已經決定從今日起就將朕的名字從‘胤礽’改為‘承礽’,這樣以來直郡王、誠郡王等人的名字就與朕沒有重合的字了,也就不用再額外避聖諱改名字了,豈不是兩全其美之事?”
“什麼?皇上自己給自己改名字?”
聽清楚華興帝所說的話後,六個皇阿哥與滿朝文武們皆都呆住了,索額圖更是右手一頓直接從自己的下巴上薅下來了好幾根胡子,下意識出聲道:
“萬,萬歲爺,您……”
“朕已經考慮好了”,胤礽從龍椅上站起來,出聲打斷自己三姥爺的未儘之語。
站在底下的群臣們就瞧著華興帝將雙手背於身後,邊在禦階之上走動著,邊感慨萬千地說道:
“世人皆知,汗阿瑪向來看重對我們兄弟們的教導與培養。”
“我們每個人的名字都是他老人家精挑細選出來,有福運庇護之意的,若是朕今日將其餘兄弟們的名字貿貿然地改了,豈不讓汗阿瑪看了心裡生出悵然之感?再者朕也念著朕早夭的嫡親兄長。”
“朕非汗阿瑪與仁孝皇後的長子,倘若當年朕的嫡親哥哥沒有早夭的話,想來如今坐在龍椅之上的人就是朕的兄長了,為此基於這兩點,朕才決議要將兄長之名融進朕的名諱之中,今後朕要帶著汗阿瑪的期待與承祜兄長的信任,以及眾位兄弟們的支持和滿朝文武的輔佐,用儘全力來治理我大清的江山社稷,希冀能早日開創出我大清的巔峰盛世!”
聽到新君這赤誠的話,滿朝寂靜了幾息後,站在底下的所有人都紛紛被觸動心弦,雙膝下跪,三呼萬歲。
納蘭明珠瞥見索額圖那驟然間因為吃癟而發紅的老臉,喊出口的“萬歲”之音也多
了一些真摯。
他瞧明白了,新君今日這話明麵上是在用肺腑之言拉攏宗室、安慰剛退位不久的太上皇,暗地裡也是在敲打索額圖與赫舍裡一族。
隻要新君不像太上皇年輕時候那般因為覺得自己生母早逝,沒能享受到自己登基為帝的福分,故而掌權後就變著法子的施恩、提拔自己母族,他納蘭明珠就不可能會懼怕索額圖這個死對頭!
而且平衡之道不向來是帝王禦下的手段嗎?
他納蘭明珠在太上皇手下兢兢業業地給索額圖“添堵”了多年,如今他這把老刀照舊能有被新君用到的地方!
這般一想,旁的臣子們就瞧見明相的脊背倒也是一點點挺拔起來了。
……
“保成在朝堂上真是這般說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仍舊住在乾清宮中未曾搬家的康熙聽到心腹太監轉述出來今日新君初次臨朝的景象後,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梁九功出聲反問道。
瞧著太上皇臉上險些壓都壓不下去的上揚嘴角,梁九功就明白太上皇對上午新君在朝會上的表現十分滿意了。
他也笑著捧場道:
“是啊,萬歲爺,您難不成忘記了,新君可是您一手培養出來的接班人,您兩位父子情深,新君最懂您的心中所想了。”
康熙邊聽邊笑著頷首,五臟六腑都像是泡在溫泉水了般,感到熨貼極了。
因為先前的奇緣,他得以親眼瞧見史書上記載的九龍奪嫡場麵,他餘生最害怕看見的事情不就是他們兄弟們再次內鬥、互相殘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