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長捧著烤糊的豬頭,問阿弦如果是他有辦法趕走外星豬頭嗎?
不知是喝醉了,還是他從來就這麼心高氣傲。
隻聽青年口出狂言——“我?”
“哈,這麼簡單的遊戲。”
“我隻要六個人。”
說著,還沙
場點兵一樣當場點起了人。
“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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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小張。”
陳弦雨拿著烤得噴香的一條五花肉,高高興興點了四個人。
鄉長哈哈大笑起來,“你劉叔字都不認幾個,你這也要他上啊?要不你換我去,我好歹讀過高中。”
“有什麼關係。”青年神氣極了,“在我眼中,聯合國議長都要下台換你們去當。”
沙場點兵還缺一個,他環視一圈,眉目流轉。
“就你吧,小孟。”
五花肉指向正在大鍋炒菜的孟姓廚師。
“哈?!”小孟大驚,“我也行嗎,我初中都沒畢業啊!”
“我說你行就行啦。”
“你們跟我去,我能讓外神連底褲都輸乾淨。”
“拿不出賭注,祂們輸了就要乖乖當狗!”
“到時候,鄉長家裡一條,小孟家裡一條,方嬸家裡一條……”
哈哈哈,眾人誇他牛逼。
好大的口氣。
好大的自信。
任何一個見到這一幕的人都會想——那時候的春風啊,怎麼能夠像他一樣得意。
陳弦雨自己不例外。
王也不例外。
第二天,陳弦雨一覺睡醒,剛打開屋門,就撞上了門外等候一夜的王。
晨曦攏在狐狸眼底,他輕輕巧巧抬眸看去,他知道來人一定是王。
王穿著普通鄉民的衣裳,卻擁有相當高大的體型,粗布衣服遮不住他一身非凡肌力,也擋不住他一身蒼勁沉毅的氣概。
王半張臉遮在草帽裡。
那還是陳弦雨掛在屋外的草帽。
草帽底下,陳弦雨隻看到了王的喉結,下頜線條以及堪比金烏璀璨的發尾。
晨曦擁抱著王的輪廓。
刀鑿斧刻,豐神俊朗。
陳弦雨伸手想觸碰王的臉,但他做不到。
他隻能“聽”著自己笑吟吟開口問他:“早上好呀,你找誰?”
王尚未開口。
離心臟最近的那根肋骨忽然猛烈地疼痛起來。
……
記憶光團消失了。
他又重新回到了淒涼的教堂裡。
他懷裡……還抱著冰冷的神像。
神像的半張臉已經破損不堪,另半張臉也被血汙凝固,昏暗的光線裡,他的手指寸寸描摹過神像的眉目。
他就是王。
即便破敗,他也是王,那麼華美,那麼威武,那麼的……似曾相識。
不知是身體的疼痛還是彆的什麼情緒。
青年低低喘息著,再度抱住了神像。
好像這是一個虧欠多年的擁抱,不知誰欠的誰,總歸在這一刻落地。
好像隻要抱著他,他就可以放下所有和世界一起毀滅的糟糕念頭。
他好想把神像帶走,塞進背包裡,永遠帶走,睡覺也抱著,睡醒也抱著,神像是他
的,就該永遠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伸手進背包,拿出來的,是一把錐子。
錐子發狠地擊中神像的背脊。
一擊又一擊。
盔甲碎了,肋骨碎了,頭蓋也被鑿碎了。
眼淚一滴滴落在石塊上,絕對不是他在難過,他隻是受不住疼痛而已。
本就破敗不堪的大理石一寸寸龜裂。
不出片刻,神像就碎了一地。
他茫然地往懷裡看去,懷裡空空落落的,什麼都沒留下了。
而他身前的屍山血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瓦解著,消融著。
像極地萬年的寒冬,終於迎來了日出。
隨著神像破碎,屍山化成無數的光團,光團一朵一朵飛向看不見的虛無。
他們回首,他們離去,他們終於追隨著王,去到了長眠之地。
他們安息了。
他們沒走完的路,他會……替他們走下去。
陳弦雨目送著最後一朵光團的消失。
偌大的殿堂裡,隻剩他自己流下的血跡。
該走了,下船了,這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隻是這一刻,青年的心中,恨意大於下班的快樂。
討厭,好討厭。
他真的好討厭留不住的東西。
可任他千謀萬策,為了讓英靈安息,他也必須親手毀掉這座神像。
討厭。
……
江屑差點睡著,一抬頭猛然發現血月不知什麼時候正在消退。
遍布外圍橫枝錯節的藤蔓,也在不停地萎縮,不停地解體。
阿弦找到汙染的源頭了?
阿弦徹底終結血月了?!
阿弦牛逼!江屑跳下屋頂,太好了他們可以平安下船了!
江屑來不及喝彩,就聽到砰的一聲,教堂大門被陳弦雨抬腳踹開。
平時不動喜怒的青年,此刻竟如受了莫大委屈一般,攜著一身怒氣,手中還捏著一把錐子,一聲招呼沒打,他腳步匆匆往樓下走去。
風衣擺蕩,猶如火燎。
“阿弦?”
“哎!阿弦,你去哪?你怎麼了啊?”
【?好大兒怎麼了?】
【靠,誰惹他了?怎麼這麼生氣?】
幽靈和江屑趕緊跟上。
方舟五樓。
道具街正在逐漸亮起的天色裡恢複原狀。
在血月消退前的最後一刻,陳弦雨一聲不響趕到了方舟斷舷處。
對準斷舷上的鏽血,他粗暴地按下技能麵板。
是他捏了一路的謀士技能,大千之眼。
但係統提示他「技能等級不夠,確定使用嗎?」
幽靈和江屑就震驚地看著他一錐子紮進自己的小腹。
卻渾然不覺痛似的,他在如注血流中,漠然等待著。
「玩家已陷入低健康狀態。」
「專注天賦激活。」
「你的大千之眼將獲得強化加成。」
沒等係統跳完字,他就再度用力戳下技能麵板。
這次,情報信息顯示了出來。
目標:舊日英靈之血
情報1:“我討厭留不住的東西……”他這樣說著,眼淚落在末日的風裡。
情報2:他伸手將他推下了天船,分不清是誰的血灑在斷舷上。
情報3:(亂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