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滅滅(十二)(2 / 2)

周傳寶就在店外,隔了一扇門的位置。

四周的溫度已經降到了冰點以下,甚至比冰點更冷。

那是一種無法形

容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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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毛孔直鑽心臟。

除了寒冷和店裡無人自啟的割肉機,更可怕的是,他還聽到了“嘻嘻、嘻嘻”的歡鬨聲音。

聲音清脆悅耳,宛如聖誕銀鈴,聽上去是俏皮可愛的小女孩。

但這裡哪有小女孩?

機器聲音越來越近,好像那些玩家的血漿已經濺在了臉上,周傳寶嚇傻了,一動不動,這個時候,一鍋頭甩開狗繩,跑了上去,叼著周傳寶的褲腿把他拽了回來。

周傳寶驚魂未定癱倒在地上,一鍋頭嫌棄地跑開了,因為被嚇出的尿正在從周傳寶的褲腿裡汩汩流下。

沙音看向傻子前方的棉被沙發。

棉被裡勉強露出半個腦袋,陳弦雨還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樣子:“我就說嘛,彆著急……”

這時,左邊大飯店裡的人氣主播團也衝了出來,比先前衝進去搶注的速度都快。

一個個主播都是見了鬼的樣子,一邊逃命一邊嚎叫著:“不行!這家飯店有鬼!誰他媽在飯店大堂裡放棺材啊!!”

“嘻嘻、嘻嘻!”更多的女童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

聲音還追在主播們的身後,而敞開的飯店大門裡,確實能看到一具長長方方的棺材的影子。

周傳寶剛剛鎮定下來,這一看,又差點嚇暈過去。

江屑也嚇到了:“不會吧,說好的經營遊戲呢?怎麼變成恐怖遊戲了?又被劫持了嗎?可喇叭很正常啊……哎,你們還記得遊戲規則嗎?這不會又是什麼規則怪談吧?”

沙音目視著周傳寶留在地上的尿,尿已經凍成了冰,急劇下降的溫度不是他們的錯覺,但沙音肯定地說:“沒有,那就是正常的遊戲規則,並且已經說了,副本存在一定程度的汙染,你想拿聖果治好他,你就要把淨化度打滿100%。”

說著,她又看了一眼沙發上的棉被。

傻子正在悉心地替人把棉被蓋好,還被青年抓住了一隻手,青年用微微痛苦的聲音說:“我好冷啊,棲川。”

傻子就遲疑著,隔著被子,從身側彎腰擁住了青年。

人與被子之間仍然隔著一小截純潔、紳士、克製的距離。

但已經夠了。

閉著眼睛歪著頭的爛人,埋在棉被和傻子的體溫裡,嘴角勾起了一個很小的弧度。

那是一個得逞的笑容。

沒人看見,除了男音。

【喂,你是真痛嗎?怎麼好像你在裝病啊!】

男音發出了疑惑並且抗議的聲音,他當然知道好大兒一直被疼痛折磨,但從未像今天這樣,明明下副本之前還好好的,一來就倒下了?什麼鬼?

騙騙熊孩子和沒腦的鞋子也就算了,連他也騙?

“確實不太舒服……”陳弦雨無聲地說道,“這個副本的汙染程度恐怕比官方公布出來的重得多……不,不能用‘汙染’這個詞,這是惡神對於祂們處理不了的存在的稱呼。”

【你是說副本裡全

是鬼?】

“不如說美食城的這些店麵,

鬼比玩家更早占領了居所吧?”

【哦豁,

這麼多鬼嗎?哪來的啊?】

“你說哪來的?你不想想報春市是個什麼地方,男女人口出生比例超過150的重地,每年溺死的女嬰不知有多少,周傳寶他們一家人的樣子太不正常又太正常了……這個城市出來的‘獨生子’,哪裡是真的獨生子啊。”

【哦?你早就知道他上麵還有個姐姐?】

“哦,一個姐姐嗎?我還以為至少七八個姐姐才生出的兒子呢,取這種名字……謝謝媽,現在我知道了。”

【……草,你個畜牲!】

男音這兩天確實很不高興,因為好大兒抓著傻子一起睡覺,連小章魚都可以一起睡,他卻進不去好大兒的臥室,好大兒又用“你都有白月光了你進我臥室乾嘛我們不避嫌的話你白月光他會不高興的”之類的茶得一批的理由,拒絕放他進去。

可惡,到底誰是這個家的家長啊!

男音有種媽媽被早戀小情侶排擠在外的錯覺。

但仔細一想,又不是這種情節在作祟,他無法形容自己的糟糕心情。

偌大的豪華彆墅,雖有幽靈的專屬房間,但房間裡已經堆滿了好大兒的快遞,什麼1積分快樂購、百貨大促銷、聖誕大福利……全是不值錢的破爛貨,甚至令他生氣的答題寶箱都堆了一牆壁,粉絲寄來的,不肯丟,堆在家裡,說是不能浪費空間。

於是男音一個幽靈能乾嘛,隻能飄來飄去生悶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生氣,明明好大兒說的十分有理,但他就是生氣,還沒處發脾氣,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周傳寶的事情,也看出了周傳寶全家的不安好心,但他才不會主動提供情報呢!

結果又被小畜生一句話套了出來。

可惡,太可惡了。

小畜生還一進副本就躺下,男音現在都不確定他是真躺還是裝病。

如果是真躺,他勉強還能不和他計較,如果是裝病……

男音哼哼唧唧地飄到前麵,觀察著小畜生的神色。

但陳弦雨若無其事地拎起被子捂住了臉。

江屑沒注意到這邊的小動作,還在和沙音商量。

其實進副本之前江屑就找她商量過,無論阿弦同不同意,他們都要儘力把聖果MVP拿到,他們不知道阿弦到底是什麼病,才會痛苦至此,醫院也治不好,牧師也治不好,但他們知道,阿弦的心裡隻有那個無限背包,他對聖果是沒興趣的。

但聖果據說死人都能救活,把他治好應該不難吧。

江屑平時吵歸吵,他心裡是把阿弦當成(在世的)最好的朋友的,他多想看到阿弦健康的樣子啊——換句話說,阿弦隻要健康了,他就沒理由擺爛了!也沒理由把臟活累活推給江屑了!

沙音沒意見。

她平時話很少,入隊時間也不長,江屑卻能感覺到,沙醫生和自己一樣,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阿弦把她從困住她的“過去”

裡拖了出來,那她也將以此生的情義回報於他。

所以兩人不謀而合,都用私房錢買了一些阿弦說太貴了不要買的東西的,有備無患,他們真的很想拿到聖果啊!

不過現在並不是拿出來的時候。

江屑就看著主播們從飯店逃出來,在昏暗的過道裡忙不擇路,也不知誰撞到了誰,誰又摔了個狗啃泥,還有人頭朝下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裡,垃圾桶裡的玩家破口大罵起來:“媽的你敢撞老子!”

“沒有啊,不是我!”

被他逮住的玩家一臉冤枉,然後兩人打了起來。

江屑好不容易把一鍋頭的狗繩牽了回來,狗卻還在對著空無一人的角落汪汪大叫。

“嘻嘻、嘻嘻。”主播們的手提燈被打滅了,過道陷入黑暗,黑暗中再次飄過小女孩的聲音。

周傳寶嚇得躲到了王棲川背後,期望大個子的體型能擋住可怕的東西,但毛骨悚然的聲音又從空無一人的背後傳來。

周傳寶哀嚎一聲,又跑上前躲到江屑那邊,一鍋頭還在狂吠著,周傳寶也顧不上討不討厭狗了,隻要狗身上的跳蚤彆蹦過來……一鍋頭忽然渾身狗毛豎起,狗頭一轉,四肢騰空撲了回來!

噗通!

周傳寶被狗撲屎一樣撲在了地上,狗特有的氣味充斥在鼻腔裡,周傳寶整個人都不好了,但一鍋頭這時已經不吠了,反而乖巧地趴了下來,烏黑的眼睛愜意地眯成小縫,狗嘴張開,吐出舌頭,發出狗狗被愛撫時高興的“哈、哈”聲。

周傳寶看不到,陳弦雨不知有沒有看到,反正江屑、沙音、王棲川都看到了——一鍋頭的狗尾巴,正在被某種看不見的存在抓在手裡。

摸了一把又一把,都快摸禿了,才戀戀不舍放開了它。

隨著狗尾巴被放開,一直縈繞在過道中的陰冷寒意也漸漸消失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鬥毆的玩家們滿臉是血地爬了起來,不可置信地攙扶著彼此:“剛才怎麼回事?”

“真的不是我推你啊!”“我靠,難道是鬼?”“我都抱著黑驢蹄子了,怎麼還會有鬼?”“肯定不是鬼吧,是不是彆的隊伍的選手,開了盜賊的隱身過來搞我們?”

說著,他們的目光瞄向了江屑。

江屑舉起雙手:“我什麼都沒乾啊!不是我!不信你們問我的觀眾老爺。”

直播全程開著,有播到多少就不知道了,這次比賽看不到彈幕,江屑隻能憑直播間的在線人數來判斷……剛才似乎信號中斷了一下?

江屑粉絲確實很多,沙發裡的某個爛人更是,主播們也是靠流量吃飯的,不想敗壞觀眾緣,於是就此作罷,準備抱團去尋找新店鋪。

江屑喊住他們:“可你們已經注冊了門店啊,不能更換了吧。”

主播們晦氣地罵道:“但是飯店中間有個棺材啊,換你你住進去嗎!比賽規則隻是說不能更換,沒說必須經營吧,我們大不了找個空地搭帳篷睡個30天,拿參

與獎好了,有什麼問題嗎?”

……

“?[(”

陳弦雨輕輕地說,“我聽完了全部規則,其實從第一條規則開始,這遊戲已經是地獄模式了,隻是……玩家不知道,官方也不知道。”

“怎麼?”江屑緊張了起來,“哪裡不對嗎?”

“最清楚的一點。”陳弦雨虛弱地伸出一根手指,男音更加看不懂他是真的虛弱還是假的虛弱了,隻聽他用更無力的聲音說,“玩家隊伍,一個隊伍容納6人,玩家團,一個團能容納幾百上千人,在彆的遊戲裡,小隊和大團似乎隻有戰鬥力的區彆,但在經營遊戲裡,你覺得區彆是什麼?”

江屑苦思冥想,沙音已經了悟了,不愧是小鎮做題家,沙音用一種學霸的口吻對弟弟們說:“遊戲規則並沒有規定,占領店鋪必須以小隊為單位還是以大團為單位,我們潛意識裡都會默認,幾百人大團,天龍團那些,去占領最大的飯店,經營最大的客流量,對不對?”

江屑撓頭:“對啊,但是大飯店成本也高啊,不是那麼容易經營的。”

“對你個頭啊!”沙音翻了個白眼,“天龍團,300人,可以拆成至少50個隊伍,占領至少50個店鋪,等結算時,大家都彙給龍霸天所占的店鋪,他豈不是一人拿50倍的利潤?彆的隊伍怎麼和他競爭?那這遊戲還玩不玩了?隻要人多,占的店多,就能確保排名?”

“對啊!”江屑愣住了,“那我們還怎麼贏啊?我們5個人一條狗,辛辛苦苦也就經營一家店鋪,但是彆人人多就能隨便鑽空子確保排名……”

江屑看向陳弦雨。

後者又埋進了被子裡,明明陰冷的寒意已經消失了,但他似乎躺上了癮。

“還是有贏的希望的。”被子裡響起他懶洋洋的聲音,“找一家合適的店就行,走吧。”

“怎麼走?”

“跟著狗走。”

狗繩傳來歡快的拉扯感,江屑這才發現,自從一鍋頭被看不見的大概是鬼的東西摸了尾巴之後,就一直眼巴巴地望著某個方向,表情賤兮兮的,明明一開始那麼抗拒,但是被摸了就上癮了,尾巴禿了都還想被摸,得到陳弦雨的肯定後,大黃狗更是迫不及待想往那個方向跑去。

江屑將信將疑地跟在了狗屁股後麵。

沙音不置可否,傻子推著沙發,隻有周傳寶百般不情願地和隊伍一起挪動,他還使勁想把眾人往彆的方向拉:“彆往那邊走啊,一看就不吉利!”

“都是倒閉的店鋪,哪有客流量啊!”

“你們看這家茶樓行不行?位置還可以啊,就這裡吧?”

“那邊不行啊,我記得吊死過人啊,哦,我是新聞上看到的,彆過去了,小巷子裡不會有顧客的!”

“你們怎麼不信我啊!我是商人還是你們是商人啊!”

可惜江屑這個名譽隊長隻聽陳弦雨的,陳弦雨不開口,牽狗的江屑就不會停。

一群人終於來到一

家家徒四壁的小破店麵前。

一鍋頭瘋狂搖起了尾巴。

“是這裡嗎?”江屑疑惑,

“?_[(,

桌子也沒有,都不知道以前賣啥的,沒招牌,沒櫃台,我們進去豈不是還要重新裝修?”

“哈……”被子裡的爛人打了個哈欠,“不裝修真的不會有顧客嗎?傳寶?”

被cue到的周傳寶渾身一個激靈,還好,他心想,這個地方不是他家從前在美食城的住處,他還以為自己家裡的一堆爛事被發現了呢,比鬼還鬼氣森森的陳先生才堅持要往這邊走……

還好,還好,隻是同一個方向,不是他家。

周傳寶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態度也好了起來:“可以簡單裝修一下,我來設計就是了,今天就能搞完,裝修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賣什麼,我建議從奶茶炸雞賣起,這個我擅長……”

擅長兩個字還沒說完。

周傳寶推開店門的手就像被凍在了空氣裡。

店裡確實沒什麼陳設,既沒有恐怖割肉機,也沒有飯堂大棺材。

店裡隻有灰撲撲的牆壁,空蕩蕩的牆角,牆角的一堆破破爛爛的贈品玩具,和一件……臟兮兮的小棉襖。

在手電筒昏暗的光線裡,其實也沒什麼特彆醒目的東西。

但周傳寶的眼珠子卻死死盯著那件小棉襖,錯覺,他告訴自己,一定是錯覺。

彆人可能看不出臟兮兮的顏色,但周傳寶一眼就看到了棉襖上的桃紅碎花。

記憶中,那是姐姐周盼娣因為沒有過年新衣服穿、所以穿了二年冬天都舍不得換的……一件30塊錢買來的桃紅小棉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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