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睡著了又開始做噩夢回憶前世。
早知如此,我還不如繼續跟樓起笙尬演肉麻。
可惜人生就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我前世的爹是個名副其實的鳳凰男,在偏僻的家鄉和我媽早婚,有了我,給他親爹媽套牢了免費保姆,就兩手一甩,說去城裡打拚。
他這一走,過了兩三年,開始往家裡寄錢,直接寄給我奶奶。
一家人不講究這些,知道他還活著,我媽這個老實人就很高興了。
我快上小學時,混出了人樣兒的我爸終於回來了。
可年還沒開始過,就急著又走了,說單位忙。
這之後,他維持著一年回一趟的頻率,從沒主動提過將我們接到城裡去。
我媽繃不住了,說要不為了我讀書給帶過去?
他說城裡教育沒咱鄉下好,城裡整天虛頭巴腦不上課,就顧著畫畫兒彈琴,以後高考多吃虧啊,還是鄉下學校踏實。
我媽小學學曆,活了快三十年沒出過老家山溝溝,聞言被哄住了。
最後還是隔壁村去城裡打工的女人偷偷告訴我媽,她遇到過我爸,我爸在城裡結了婚,還有個兒子,不比我小多少。
可能我媽遭受衝擊太大,突然神奇地精明了一回。
她沒吵沒鬨,不動聲色地找出我爸給我奶彙款寄東西的回執單這些記錄。老人習慣把這些留存在月餅盒子裡。
我媽抄下地址和電話號碼這些,在平平無奇的某天帶上我去燕城找我爸。
找到我爸後,我媽平靜到詭異,說:“你可以不認我,不能不認你大兒子。”
我爸當時挺慌的,怕她鬨事,囁嚅道:“我哪兒不認……”
我媽打斷他的話,說:“我不管你怎麼跟那女人商量,彥彥必須跟著你,你那個兒子有的彥彥也都要有。我就不礙你眼了,回鄉下去,還替你瞞著這事。”
“你——”
我媽再次打斷他的話:“要不然我就去你領導那兒揭發你重婚罪。”
我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咱倆沒扯結婚證……”
確實如此。
山溝溝太偏了,交通不發達的年代,結婚登記得花兩三天往返。
更早些年進城了沒介紹信晚上連旅館都住不了,街邊又不讓睡,就很麻煩。
所以延續下來的傳統就是大家都懶得登記。
在他們眼裡,擺酒請鄉親們吃飯比啥登記都靠譜,鄉親們的認可就是最大的認可,比紅戳戳正式。
我爺爺奶奶土都埋嗓子眼兒了,如果去查他倆的婚姻狀況,都還是未婚。
可我媽這回沒被我爸唬住,她說:“村裡所有人都能替我作證,我和你結了婚,替你伺候你爹媽這麼多年。你要是不認,我去找你領導,讓他來掰扯。”
我爸一下子蔫巴了,隻好穩住我媽,說這就回去商量。
後來他把他燕城家裡那個領導的女兒
商量好了,把我接了過去。
我是不願意的。
那時我還小,不想跟我媽分開去和一個對我來說還不如鄰居親近的人住。
但我媽鐵了心,打了我一頓,把哭著的我留在了我爸家,毅然決然地轉身走了。
我快樂的童年在那一天正式宣告了結束。
我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比我小兩歲,出身高貴,從小眾星拱月。
第一次見麵,他站在二樓的扶欄邊,手裡拎著據說是名字挺複雜我懶得記的某意大利大師的遺作小提琴,居高臨下地睥睨我。
那眼神我永遠都忘不掉,因為他在後來的歲月裡一直都是那麼看我的。
他和他媽看我就像看一隻老鼠鑽進了富麗堂皇的殿堂,流著涎水試圖鳩占鵲巢。
或許我爸也是這麼看我的。
沒有人相信這隻老鼠真的隻想繼續快活自在地長在大自然裡。
所以,穿越過來後,我一直都很自得其樂。
但這次的事情讓我一廂情願的美好幻象顯得很可笑。
……
我醒來時,居然已經入夜了,窗外都黑了,窗台上孤零零地點著一根燭。
樓起笙不在。
我下床去窗台旁拿了油燈點亮,屋內亮堂多了。
站窗邊看了會兒月亮,我轉身去餐桌旁倒水喝,可喝了兩口都覺得沒勁,左右看看,目光停在了牆角的一個酒壇子上。
樓起笙大概是不喝酒的,反正我平時看他動這壇子酒都是為了做菜去腥。
當然,不排除他背著我一個人偷偷地喝。
有些人在極為低落頹廢的時候會想借酒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