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有點像呢,不過他承受的比我多得多了。”
決定好就在那兩周展覽會期間將弘樹偷走,小林夕敲著鋼筆,琢磨起該怎麼寫預告函。
事實上她這次並不想給警方發預告函,畢竟藏兩瓶酒幾
十件衣服還算容易,但要藏個人難度可不是一星半點,除非能把對方關在家裡好多年不出門。
悄無聲息偷走的話還能偽裝成其他綁架、失蹤、拐賣,如果明目張膽告訴托馬斯·辛德勒要偷走他的財富密碼和最大秘密,估計會立刻加入日本警方開展捕捉,不利於怪盜辛迪瑞拉之後的任務啊。
偏偏怪盜金手指事多,必須發預告函才顯得有怪盜風度,內容可以寫暗號謎語意有所指,隻要有逼格就行,因此上次偷波本夾克預告函那模糊不清卻十分中二的句子就過關了。
“讓我看看……”小林夕指尖滾動鼠標,瀏覽辛德勒收藏品展會的展品冊子,在看到某頁時手指微頓,狡黠一笑。
“找到了!”
——
接下來一周,小林夕都忙著在自家房產裡勘察現場擺設和防盜裝置,並頗有自信地在展覽開放的頭天、大清早就把預告函送去了警視廳,聲明今晚要進行再次登場。
送完後就打著哈欠坐在管家爺爺的車上,半打瞌睡半清醒地去上學了,想著反正今天的課都是自己擅長的,可以偷偷補覺,為晚上的行動養精蓄銳。
結果前腳剛到班級,後腳就得知這周要安排月考。都已經國三了,即便大多數學生都可以直升帝丹高中,但老師們還是很在意學生成績的。
尤其是小林夕,班主任單獨把她拎出來到辦公室談話,由於照顧學生家庭,話說得很委婉:“小林啊,你數學和英語還是非常棒的,就是日本史和國語……上次也才剛好及格,怎麼會把難的題目回答出來,卻連簡單的常識和基本語句都弄錯呢?”
“……”因為難題是死記硬背記住的,常識和基本語句她真的不知道啊。
雖然有上一個小林夕的記憶,不過原主學習也不怎麼樣,繼承的記憶和考試能力根本不挨邊啊。
“小林你是要考音駒的對吧?雖然分數線不高,但起碼每門都是要及格的,我看了下你最近的小測,這樣下去有點危險啊……總之你這次月考先儘力,真的不行老師們會幫你的,彆擔心。”
小林夕道過謝,一副被抽乾了力氣似的回到班級,沉思了會兒,讓山雀飯團把新的預告函送去警視廳。
到天台把預告函交出去前,她看到飯團在和一群野鴿子在聊天,油光水滑的鴿子羽毛中混進了一隻圓滾滾的雪白團子,相處得竟挺融洽。
聽到飯團“啾”一聲,鴿子“咕咕咕”地回應,小林夕覺得自己這次也要放鴿子了。
前有動漫裡服部平次因為期中考去不了黃昏彆館,後有小林夕因為月考咕咕咕。
考試,柯學世界裡偵探怪盜前進路上共同的敵人!
另一邊,警視廳搜查二課也亂套了。
先是大早上收到了怪盜辛迪瑞拉的預告函:
【今晚,乘著海浪風雨,我將偷走上帝賜予辛德勒的恩惠,怪盜辛迪瑞拉敬上。】
中森警官原本還癱在辦公室裡一身頹意,收到預告函後立刻激動起來,發動所有組員破解暗號。
最後得出辛迪瑞拉今晚要偷的應該是辛德勒收藏品展覽中的一件紫寶石展品——上帝之恩。
“好啊辛迪瑞拉,上次果然隻是前菜而已,現在要和基德一樣偷寶石了!”這更加堅定了中森警官抓住女怪盜的決心,迅速組織警員要對展覽所在的場館進行封鎖保護。
鬆田陣平在茶水室抽完煙路過,聽到辦公室裡吵吵鬨鬨的,還有什麼“這次一定要抓到辛迪瑞拉”的叫喊,不由得停在門口聽了會兒。
隨後意識到自己在乾什麼,皺著眉抬腳便要走,一回頭,和走廊儘頭窗台上一隻眼熟的雪白團子對視了。
飯團眨著黑豆眼,身上綁了一份淺藍的信封,很自來熟地衝
他叫了一聲:“啾!”
鬆田陣平:……
這不是怪盜辛迪瑞拉的那隻山雀麼?
飯團嗖地飛進屋裡,抖下身上那封信,信封霎時膨脹,在鬆田陣平麵前砰地變成了一張預告函,附帶著一支玫瑰。
【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一周後我將再次光臨,為表歉意送上這支玫瑰,還請諒解,怪盜辛迪瑞拉敬上。】
還能有這種操作?
鬆田陣平捏著那支已經細心去掉棘刺的玫瑰花,覺得這家夥是不是太隨便了點,每次隨隨便便給人送玫瑰,隨隨便便把鞋子留給彆人……不知道這樣很像挑釁嗎?
哦,也許就是挑釁沒錯。
他站了會兒,叫住搜查二課的一個警員幫忙把預告函和玫瑰都送到中森警官那兒,要是他去送,極有可能又被逮住問為什麼會把預告函給他,辛迪瑞拉喜歡他什麼?
回到辦公室被佐藤美和子拉去審問一個案子的嫌疑犯,審訊過程中觀察著對方的反應,潛意識單手扣著下半張臉思考。
交出去的玫瑰花,手上還留有淡淡的香味,令他嗅到的瞬間微微一愣,隨即攥緊拳頭背在身後。
……該死的。
——
總之,怪盜和警察都熬過了非常艱難的一周,小林夕一從月考中解放出來就去查看展覽現場的最新情況。
謔,辛德勒公司不愧是IT產業的巨頭,還真是大手筆,為了對付一個才行動幾次的怪盜,連最新的防盜裝備都安上了,大概是怪盜基德這種級彆才能有的待遇吧?
不過不好意思,今晚的主舞台可不是在這裡,你們估計要白忙一場嘍。
這麼想著,小林夕還給留下了點禮物,希望他們能夠喜歡。
……
夜晚,澤田弘樹坐在高級酒店最頂樓的豪華套房的沙發裡,從筆記本電腦中抬起頭來,沉默地望著落地玻璃窗外的動靜。
月色和城市的燈紅酒綠在玻璃的折射反光中看得並不真切,混亂成肮臟黑暗的一團,就像這壓抑腐爛的日本社會。
托馬斯·辛德勒說是帶他回故鄉日本散心,實則是要把他放在身邊監視,連在酒店依舊要被強迫繼續“諾亞方舟”的程序設計,房間裡有好幾個監視器,外麵走廊則是有警衛24小時看管。
本來每晚對方都會抽時間過來看他,並詢問研發進度,今晚似乎有個叫“辛迪瑞拉”的怪盜要在展覽上大鬨一場,因此連門外警衛巡邏的動靜也少了,大部分被調到場館去了吧。
弘樹知道托馬斯在害怕什麼,並不是那顆對他來說無關緊要的紫寶石“上帝之恩”被偷走,而是擔心那把開膛手傑克曾使用過的匕首出了差錯吧。
畢竟那上麵有他最大的秘密。
房間裡實在太悶了,有種讓人無法透氣的窒息感。弘樹拉開一旁的門,站在套房自帶的陽台上,大口呼吸著高空的新鮮空氣。
脫下拖鞋站上天台,底下幾百米的踏空可能會讓很多人心生恐懼,生怕被風一晃就會墜落。
可他看著飛到腳邊的銀喉長尾山雀,想的卻是身體會像鳥兒一樣自由。
諾亞方舟的研發還沒完成,自己的計劃隻差最後一步,還需要再堅持一段時間。
“如果在這裡跳下去,我是否能夠跟諾亞方舟一樣飛起來呢?”他輕聲自言自語。
“並不會哦,除非你是童話中的彼得潘?”
銀鈴般清脆悅耳的女聲傳來,弘樹抬頭,眼見一淺藍一透明的水晶鞋尖輕點在天台圍欄上,鑲嵌著無數碎鑽的薄紗裙擺飛揚,與似乎近在咫尺的星空相融,令昏暗的夜晚變得無比耀眼明亮。
女子的烏黑散發在風中浮動,輕盈優雅向他走了兩步,左手拎起一角裙邊,右手覆在胸前微
微俯身行禮,仰起臉很正式地看著他。
“晚上好,澤田弘樹先生。”
與網上的傳聞不同。弘樹心想,怪盜辛迪瑞拉的臉上,應該還會有一張黃金皇冠麵具。
可麵前的女子臉上什麼遮掩物都沒有,在月光的映照下,他清晰地看到了過分年輕的臉龐,也許隻有十六七歲,或更年輕。
猜出了身份,弘樹也並不感到畏懼,對方有坦蕩的姿態感受不到一絲敵意與危險,他僅僅好奇地淺笑:“辛迪瑞拉小姐,您忘帶麵具了。”
“我認為在合作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誠意,比如在初次見麵時應當露出臉坦誠相待。”
“您想跟我合作?”
“比起合作,更像是一場交易,”辛迪瑞拉直入主題,“你願意被我偷走嗎?”
弘樹愣了愣,首次露出了10歲孩子該有的困惑表情。
“與其自我了結,要不要試著被我偷走呢?”她重複了一遍,俯身將鞋邊雪白的山雀托在掌心。
天才少年想起如今自己的境遇,反問道:“您也想把我裝進寶石箱裡嗎?”
鑲嵌著昂貴美麗寶石的箱子,精美而暗無天日的牢籠,他現在就被裝在這樣的寶石箱裡,無法透氣。
“怪盜的私人寶箱裡永遠隻會有一顆寶石,而且必須是他自願走進來的,”辛迪瑞拉意有所指,“而且和某人不同,我對寶物可是很珍惜的哦。”
少年沉吟片刻:“偷走我……具體是指什麼。”
“很多,你的姓名、天才少年的名號,你的名譽、財富以及至今為止所擁有的一切,”女怪盜指尖點了點額頭,“除了這個比前麵所有加起來還要龐大無數倍的寶藏,我全部都要偷走。”
她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妄言,“怪盜可是,很貪心的哦。”
弘樹接受過無數人的讚美追捧,但還是第一次聽到夾雜在“偷走自己”這樣發言中的讚揚,還說得十分誇張,偏偏對方臉色很正經,就是在平靜地說著事實。
天才少年忍不住被逗笑了,耳尖有些微紅,“那貪心的怪盜小姐,既然是交易,您能給我什麼呢。”
“你想要什麼呢?”
受到這樣的發問,弘樹不禁垂下眸子。一直以來他都是在排擠、保護下長大的,被辛德勒收養後便不停工作。
他想要什麼呢?
“讓日本重生……之類的。”不過一個怪盜肯定做不到吧。
沒想到對方朝自己伸出手,勾唇笑道:“交易成功。”
弘樹盯著麵前那隻白皙漂亮的手掌,半晌,緩緩搭了上去。
他問:“你要怎麼做?”
“放心,很快就能讓你看到。”辛迪瑞拉抬手打了個響指,身上的裙擺便飄起幾層薄紗逐漸鼓起,直到變成了一個滑翔傘的翼型傘衣形狀。
而她就坐在南瓜模樣的座椅裡,還拍了拍身邊的空位,“來,剛好能坐下我們兩個。”
弘樹看著童話風的滑翔傘,想起了自己以前很想和朋友們一起去遊樂園玩耍,麵前這個就很像兒童樂園裡會出現的東西。
他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坐了上去,然後就聽見旁邊的女怪盜說,“哦不好意思,這個貌似需要助跑才能飛起來……”
最後莫名變成兩人卡在南瓜座椅裡,還得喊著“一、二、三”一起在陽台上朝邊沿傻乎乎地衝刺。
當忽地奮不顧身從幾百米的高樓跳下,雙腳徹底懸空,身體卻隨著滑翔傘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耶,我們飛啦!”身旁的辛迪瑞拉像是第一次乘坐自己的飛行工具,看起來比他還要興奮。
剛才估計是天才少年最傻的一刻了。弘樹想著那個助跑的畫
麵,忍不住暢快笑起來。
辛迪瑞拉控製著滑翔傘的方向,瞥了眼少年的笑臉,暗道這樣才像個10歲孩子嘛。
……儘管她第一次用這玩意兒導致出了點小失誤沒能耍帥成功,真的有一點點丟臉。
兩人坐著南瓜滑翔傘,慢悠悠地飄了很久很遠,直到落在一處山的山頂,山腳下就是海邊,能聽見潮水拍打沿岸的海浪聲,一下下緊隨,壯闊洶湧,能將岸邊的一切吞噬。
弘樹從沒脫離大人獨自來到這樣的地方——身旁的女怪盜應該不算成年人——潮濕的海風混雜著鹹腥的海水氣味朝他撲麵而來,令他清醒地明白自己真的離開了那個囚籠。
但,“不是說要帶我看日本重生嗎,為什麼會到這樣的地方。”
“彆急嘛,再等等,”辛迪瑞拉不知從哪個口袋裡摸出一塊白色電子表,“馬上就能看到了!”
又過了十分鐘,她突然一指遠處,“你快看!”
弘樹順著她手指著的方向看去——原本還黑暗不堪的海麵漸漸地泛起了一點猩紅的光,緊接著圓弧的紅光輪廓慢慢浮起,無數道豔麗的光芒噴薄而出,霎時將周圍的一切全部染上了火紅的色彩,層層疊疊的山嶺、波光粼粼的海麵、薄薄片片的雲層都被朝霞照亮,太陽近得仿佛觸手可得,溫暖地褪去夜晚的冷意與潮氣。
是日出。
如此近距離地直麵日出,弘樹被關在屋中許久的心靈在振蕩,震撼許久不能回神。
一旁的辛迪瑞拉倚在護欄上美滋滋地欣賞美景:“看,日本的重生!”
弘樹:……雖然很美,但和我想象的日本重生很不一樣。
“你想想,日本的國旗不就是太陽,那麼每一次日出都意味著它的新生啊,”辛迪瑞拉說得頭頭是道,“這個世界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每天都在變化,不用想著重生必須要先毀滅,也許在你沒發現的地方,它已經孕育出新的東西了呢。”
她得意地叉腰:“而且你也沒明確說想要哪種重生,我的解釋不是很有道理麼!”
“……”弘樹無奈地輕笑一聲,“怪盜小姐好狡猾。”
“謝謝誇獎~”
當又一次乘著滑翔傘飛起,弘樹突然想到了在程序中起飛的諾亞方舟。
傳說中的諾亞方舟,是上帝為了讓諾亞和他的家人、各種生物躲避洪水,特許建造的庇護船隻。
他看著身邊努力操縱飛行工具的怪盜小姐,對方擺著小腿,故意歎道:“唉,今天辛迪瑞拉加班了。”
弘樹想,我遇見了諾亞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