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盯著小林夕的左腕,其實隱隱察覺出哪裡不對勁。
距離怪盜辛迪瑞拉偷走金燕子已經過去三天了,但偏偏在這個時間點那塊電子表沒電所以不戴,還是有點巧合。
隻是對方的手腕和往常一樣白嫩細膩,絲毫不像是用化妝和易容掩蓋的,因為在人群中有些悶熱,她甚至抬手擦了擦額上的薄汗,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這時高木涉從銀行後門跑進來,說是發現了一輛疑似是歹徒用來逃跑的車輛,搜查一課一部分警官和毛利小五郎立刻坐上警車前去查看。
鬆田陣平則被留守在銀行,方便兩邊隨時聯係。
在停車場被劫持的那輛運鈔車旁,他打量了幾眼被打碎的車窗位置,蹲下身去看地上的玻璃渣,捏著記錄案件有關人員口供的小筆記本,單手指尖靈活地翻頁。
接著一邊嘴角揚起微小的幅度,偏頭去看邊上那名控製不好麵部表情、一副驚疑不定模樣的銀行警衛。
分明是自下而上的仰視,也沒有任何其他舉動,但那雙青色瞳孔看透一切的直視仿佛盯上獵物的猛獸一般,讓人忍不住脖頸冒出一股寒意,下意識去捂住,害怕被從內而外地撕裂。
“啊,鬆田警官,”毛利蘭急匆匆地跑過來,快速看了一圈,“你又看到柯南去哪裡了嗎?”
鬆田陣平低頭繼續翻看筆記,淡淡回答:“那個小鬼頭,剛才目暮警官他們走的時候,鬼鬼祟祟地跟在那個什麼毛利偵探後麵。”
“真是,柯南一定又偷偷跟爸爸去現場了!”小蘭很是無奈,可眼下辦案要緊,警官們都開出去十分鐘了,也沒人有空把柯南送回來。
隻能給毛利小五郎打電話,讓他照顧好柯南,晚上一起回來吃飯。
“難得存了那麼一大筆偵探費,今晚就吃點好的吧……不行不行,爸爸你不能和太多酒……不用擔心啦,我一個人提得動的。”
毛利蘭單手叉腰,找了個比較隱蔽的位置打電話,雖然語氣似乎是在抱怨,但眉眼卻是在笑著的,周身全是父女日常相處交談時淡淡的溫馨感。
鬆田陣平看似毫不在意地板著臉辦案,實際上還是稍微聽到了一耳朵,發現即便同樣是獨生子女家庭,父女和父子之間差彆真的很大。
他和老爸就很少有這樣摻雜著關心又絮絮叨叨的囑咐,兩人在這方麵如出一轍,都不是擅長用語言向彆人表達喜歡這種情感的那類人,麵對他人炙熱濃烈的親近示好總會變得沉默寡言、無所適從。
在家時父子倆早晨沉默地互相點頭,然後用拳頭進行交流;不在家時很偶爾的來電,時長基本不會超過半分鐘,在言簡意賅地說完事情後便高效率地掛斷。
之前hagi還在時,總會慫恿他多關心一下父親,然後十次裡頂多有一兩次吧,會在通話最後加上彆扭的“最近身體怎麼樣”。
就像學生時代喜歡萩原的姐姐,很直接向她表白時,說的也都是“和我交往吧”,而不是“我喜歡你”。
當時帶來強烈衝擊的一見鐘情,常去hagi家大半是想玩機械,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可以看到千速,雖然每次表白都被無情地狠狠拒絕。
後來幼馴染離開,他便不再去對方家裡,也很少碰見自己的初戀,好像在為幼馴染報仇前去追求另一個對此感到悲痛的人,是件令他感到羞愧的事情。
一個失去了弟弟,一個失去了幼馴染,同樣的沉痛無法釋懷,悲傷並不能治愈悲傷。
但在抓到炸.彈狂後,鬆田陣平也沒有再去找過對方,兩個永遠都記得同一個逝者的人都步入了新的生活。
不過最近,他對千速姐的印象變得很淡漠。
並不是說忘記她是什麼模樣,而是翻找以前三人一起拍的合照時,即使看到那張臉依舊十分漂亮,也不會有任何情感波動。
宛如那些年的衝動跟假的一樣。
不是因為還對千速姐有什麼遐想,鬆田陣平隻是奇怪這樣的忽然轉變,也說不出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旁邊的毛利蘭還沒掛斷電話,低頭踢著腳底的小石頭,“……知道啦爸爸,反正還很早,我先帶小夕去鎮上另一家四菱銀行,然後到事務所喝杯茶再去買菜……對了,媽媽說之前客戶送禮物給我們留了一點高級和牛,你回來的時候如果順路記得去拿一下……你這叫什麼話嘛!那到時候我和柯南吃牛肉,沒有爸爸的份囉,哼!”
她一下結束通話,歎了口氣,覺得在修複父母關係這條路上依舊任重道遠。
從角落裡走出去,發現鬆田陣平已經站了起來,身體微微往這個方向側去,英俊的臉卻不自然地朝一邊撇開,仿佛忽然對運鈔車的安保裝置有了極大的興趣。
毛利蘭心裡蹦出一個連自己都不太信的想法,這位鬆田警官剛剛不會在聽她打電話吧?
仔細回憶一下,電話裡也沒什麼重要內容,對方也不像是愛聽家長裡短的人,大概是她感覺錯了。
禮貌地道彆後,鬆田陣平卻轉過身,一路把她送到了銀行門口。
小蘭彎腰鑽過封鎖帶,隔著一條“禁止入內”的帶子,小林夕抬起杏眼去看警官先生,疑惑他為什麼還要專程走出來一趟。
啊,該不會是還對我抱有懷疑吧!
小林夕此刻左手提著裝了半包書的書包,疼得她眼淚快掉下來,不過還是裝作提太久包手酸的模樣活動了下手腕,右手握左腕伸了個懶腰,“找到柯南了嗎小蘭?”
小蘭:“他又跑去現場了,真是叫人擔心,我已經讓爸爸照顧他了。”
“那,我們走?”
小林夕朝鬆田陣平揮揮手,粉嫩的指尖幾乎就在他眼底下晃動,“鬆田警官下次見!”
後者貌似這才回神,低沉著聲音開口:“這附近可能還有點危險,辦好事就不要在外麵亂逛。”
“知道啦!”小林夕邊往人群外擠,邊百忙之中抽空回頭衝他吐舌尖,“鬆田警官怎麼變囉嗦了,雖然我也不討厭!”
直到兩名女高中生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外的街巷,鬆田陣平又站了半分鐘,才略顯煩躁地撓著卷發走回銀行。
——
在毛利蘭的領路下,小林夕到四菱銀行的另一家分點辦理好了業務,兩人邊聊邊逛,走著去毛利偵探事務所。
其實總路程並不算短,但和朋友一起東拉西扯聊天,就感覺那麼長的路變得好短,尤其是她們體力都很好,這點路完全不會感到疲憊。
這還是小林夕第一次正經地走到偵探事務所裡,一探頭就聞到股濃濃的散不去的煙味,辦公桌上堆滿了空的罐裝啤酒和吃剩下的小菜打包盒,煙灰缸裡全是熄滅的煙蒂白灰,連小電視都沒關,放著衝野洋子的最新電視劇。
小蘭不好意思地讓她在門口稍等,然後利落地關掉電視,開窗散味,把垃圾全收拾掉順便還分了個類。
小林夕怎麼可能光站著等她乾完這些,於是等煙味稍微淡了些,便從書包裡翻出口罩戴上,把事務所的地拖了一遍,然後在邊上打下手。
要論做家務水平,兩人實際上是不相上下的,但小林夕那純粹是從前為生活所迫,小蘭則是……父母分居的孩子早當家?
小林夕一直覺得小蘭很善良,但很多無傷大雅的時候可以稍微自私點,多為自己想一點。
日本學校定期有家政課,所以這裡的同齡人不能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吧,但多數生活在父母的關愛下,少有小蘭那麼懂事的。
因此當打掃結束,兩人在樓上喝著熱茶,毛利蘭苦惱晚上要做什麼大餐、爸爸柯南想吃什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