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看到李鴻雲一臉的不可置信,忍不住提醒道:“那個,李兄,我們剛在那邊看完榜案回來。宋兄這次的名次,確實比你靠前的多。”
這話剛說完,乙班幾個剛從榜案那回來的紛紛點頭,“是啊,我剛才在第二列上看到宋聲的名字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還特地又確認了一下,確實是在第二列呢。”
李鴻雲這下慌了,如果是一個人說宋聲考得比他好,他還能跟自己解釋一下,是彆人看錯了。
可好幾個人都這麼說,他心裡越來越沒底。又想起剛才自己看榜的時候,是直接從第三列開始看的,前兩列壓根沒看。如果說宋聲不在第五列之後,那隻可能在前兩列裡麵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的名次不是比他高很多?
那這次賭約輸掉的人就是他啊!
他現在還跑到人家門口把人叫出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讓他願賭服輸……
李鴻雲越想越覺得心口沉重的厲害,像壓了一塊石頭,喘不過來氣。
不,這肯定不是真的。
宋聲的名字一定不是在第二列,彆人說的都是假的,他要自己去看!
明明是寒冬臘月,李鴻雲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冒出了一身的汗,掌心都濕透了。
“我要自己去看!”
他轉身朝著不遠處的榜案處走去,本來裡三層外三層圍的水泄不通,看到他要出去看榜案,都自覺的給他讓出一條道來。
李鴻雲站到榜案前,仰頭看著牆壁上麵張貼著的白底黑字,目光從第一列第一個名字開始看起,每一個名字都不放過。
小心翼翼的看完第一列,沒找到宋聲的名字,卻一點都歡喜不起來。
第一列沒有,那第二列的可能性不是更大了嗎?
李鴻雲突然有些懊悔自己剛才為什麼那麼衝動。
他把目光放在第二列名單上,呼
吸都急促了幾分,開始一個一個往下看。緊張的好像看的不是名單,而是什麼即將要被打碎的珍貴物件。
前半節看完了都沒看到宋聲的名字,李鴻雲心裡期盼著這一列沒有宋聲這兩個字。
可天不遂人願,在看到倒數第五個名字時,宋聲兩個字極具衝擊性的映入他的眼簾。
竟然……真的……在第二列。
而他的名字,在五列。
都不用刻意去數宋聲具體是多少名,這麼明顯的差距,一看就知道,是宋聲考的好。
他們之間的賭約,是他輸了。
而輸了的代價,是要從學堂退學。
李鴻雲雙眼無神,像失了魂魄般,站在那一動不動。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也在冰天雪地裡刻苦讀書過,為了考上童生,一連好幾年都沒睡過一個懶覺。春捂秋凍的時候,他的手也曾因為寫字而皸裂過。
明明為了來縣學讀書,他也曾不眠不休的背書看題,付出了巨大的精力和艱辛過。
可如今,怎麼就要退學了呢?
如果家裡人知道他從縣學退學了,那他娘要把眼睛哭瞎了吧?村裡的鄰居和家裡的親戚該怎麼看他?
李鴻雲想著想著,眼淚就忍不住順著臉頰一落而下。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榜案上宋聲的名字,怎麼會呢?
明明上一次農假前的大考,宋聲還考了一百二十多名呢。
他記得很清楚,因為自己一直隱隱的在跟他做比較,當時他特地悄悄看了宋聲的名字,赫然是在第七列的名單上。
隻是一個農假而已,而且學堂開學這一個月,他也很努力的用功讀書學習啊,為什麼兩個人的名字竟然差距如此之大,他不理解,他想不通。
可他清楚的知道,他不想退學,也不能退學。
回過神來,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宋聲從一百二十幾名一下子考到了第三十五名,中間進步如此之大,除卻他天賦異稟之外,隻剩下一種可能。
他作弊了。
對,一定是他作弊了。
李鴻雲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在他一直不願意相信宋聲大考的成績比他好的情況下,內心一直在不斷暗示自己,他就是作弊了。
過了一會兒,他回過神,發現剛才那些圍觀的同窗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都過來了,全都在旁邊看著他。
李鴻雲整理了一下思緒,努力的平複了一下剛才如從雲端摔到了爛泥裡的心情,一臉正色道:“剛才確實是我搞錯了,沒仔細看前兩列的名單,若是按榜案上的名單來說,確實是我的名次在宋聲之後。可他這次的成績,是真的嗎?”
他這話一說,旁邊立刻就有人道:“李鴻雲,你是不是輸不起啊?現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宋聲這次的成績是真的嗎?不是真的難不成還是假的呀?你搞搞清楚,這次可是夫子親自批的答卷,你難道是在質疑夫子不公?”
李鴻雲蒼白的臉上勉
強扯出一抹笑,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隻是覺得,不過短短兩三月的時間,宋聲進步的未免太快了些。據我所知,在農假的這兩個月裡,他也並未請西席先生為他補課。那麼他這進步的是不是有點……惹人深思?”
他沒有直接點明說懷疑宋聲作弊,不過這話說出來之後,在旁人耳朵裡聽來,那不就是變相的說宋聲作弊嗎?
這時候有宋聲班裡的人道:“仔細想想,你說的確實有點道理。今天夫子在課上雖然誇了宋聲的策論,但那詩做的確實很差勁,還有文章,剛才課間的時候我還過去瞅了一眼,寫的也就一般。就算他的經義一項全都答對,那還有算學和律學兩科呢,那裡麵後幾道壓軸的題出的有多變態,大家也都清楚吧。這加起來怎麼可能排到三十多名?”
這句話說出來,旁的班的學子不清楚,但宋聲自個班上的人都是都清楚的,畢竟剛才那堂課上夫子誇人和批評人的話,還都曆曆在目。
有一個人站出來質疑,說的還有理有據,符合常理,難免會讓其他學子心裡也這樣認為。
這個頭一開,大家又開始議論紛紛,不過議論的話題已經變成了宋聲這次大考有沒有作弊了。
李鴻雲一聽宋聲班上的人這麼說,心裡更加堅定了宋聲是通過作弊才取得這麼高的成績的,心裡的自信多少又回來了一些。
一大幫人簇擁著他走到宋聲麵前,他道:“你這次的成績根本就不是真的,真是可笑!就為了要贏過我,竟然用作弊這麼卑劣的手段,根本不是君子所為。”
宋聲抬頭一雙眼睛直直的看向他,李鴻雲莫名被他盯的後背發虛。
宋聲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作弊了?”
“剛才你班上的同窗們都說了,你的詩詞和文章寫的都不好,就算你運氣好經義全都答對,後麵隻憑著策論,也很難得到現在的名次吧。”
在進士科裡,文章和詩賦還是占很大比重的。而且李鴻雲篤定宋聲的經義一項不可能全都答對,這麼想來,宋聲作弊無疑了。
旁邊有些人覺得李鴻雲說的沒毛病,這會兒一邊看熱鬨一邊說道:“就是就是,我看人家說的有理有據,你到底有沒有作弊?”
宋聲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還是第1次被人質疑他的學習能力。
他麵露不慍,厲聲道:“詩賦和文章寫的不好就不能考的好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你們是忘了還有另外三科了嗎?偏科不行?”
宋聲雖然還沒看到自己的律學和算學答卷,但心裡有數,這兩科肯定考得不差。要不然他的總成績也不會把名次拉的這麼靠前。
李鴻雲被他的一噎,剛想說話反駁,就被人群外的夫子一生冷喝:“都乾什麼呢堵在這兒。”
來的人不止有許夫子,還有陳夫子。
大老遠他們就聽見這鬨哄哄的,站在旁邊的拐角處仔細聽了一下,也聽了個大概。
圍在這裡的學子們一看夫子來了,全都著急的往班裡竄,卻被許夫子叫住了。
“都站住!站好了!”
大家全都一聲不吭的站著,乖的跟家裡的小雞崽似的。
第二堂課馬上就開始了,許夫子和陳夫子是過來上課的,結果在門口遇到這事兒。
許夫子道:“是誰教你們的,質疑同窗考試作弊!有證據嗎?沒證據就彆亂說,這是讀書人該有的品行嗎?”
大家全都不敢吭聲。
隻有李鴻雲大著膽子,把剛才的理由和懷疑又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總結道:“夫子,我們都不信,他這不是作弊是什麼?”
李鴻雲是陳夫子班上的學生,聽到李鴻雲的質疑,他道:“你們之中有人對宋聲這次的答卷成績有疑問是吧?大概你們不知道,宋聲這次的律學和算學幾乎考了滿分。”
“滿分?!”大家一聽他這兩科考了幾乎滿分,本來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反倒是李鴻雲,像是抓住了什麼關鍵點一樣,說道:“還說他不是作弊?這兩科後麵那麼難的題,他怎麼可能做對?肯定是提前就背了答案!要不然、要不然就是趙夫子和馮夫子批錯了!”
趙夫子是教他們算學的夫子,一個人負責教四個班的算學,平日裡很忙碌。
他今天上午因為家裡的事兒,第一節課沒過來,這會兒匆匆過來,想跟許夫子調一調課,把下午的算學挪到上午來,下午他家裡有事抽不開身,結果剛過來就聽見李鴻雲說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