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快過年了,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已經開始給家裡準備年貨,買酒買肉了。
彆人家都喜氣洋洋的,一年到頭隻有過年這幾天家裡能吃得好點,可不就是高興嘛!
然而宋家完全沒有過年的氛圍,甚至氣氛還有些低沉壓抑,平日裡飯桌上吃飯的時候,大家還說幾句話,討論一下地裡麵的莊稼長勢怎麼樣。
如今宋家飯桌上大家都各自沉默,隻有筷子敲打著碗麵的聲音。
宋老二還有趙氏幾乎連飯都要吃不下,四郎一日沒回來,他們就一日不踏實,心裡整天提心吊膽的,就怕他有個萬一。
宋聲怕家裡人等得著急,在鋪子裡休息了一晚之後,第二天吃過早飯就回了宋家村。
他一回到家,二伯母趙氏趕緊迎了上去急切地問道:“三郎啊,怎麼樣了?四郎能出來不?”
宋聲道:“二伯母,彆擔心,四郎沒事的。眼下縣令大人已經在全力查破此案了,四郎是無辜被牽連的,隻要事情查清楚了,就能把他放回來了。”
“那、那還得多久啊?”趙氏道。
她心疼兒子,縣衙的大牢哪裡是人能待的地方?聽說都是不死也會脫層皮,一想到四郎在裡頭受苦,她心裡就一陣一陣地抽著疼。
“不會的二伯母,我已經花錢打點過了,裡頭的牢頭會看護著點兒的。”
宋聲也不知道具體什麼時候能把人放出來,這件事雖然已經有了關鍵線索,但是能不能截獲臟船以及抓到背後操縱這件事的人,尚未可知。
餘下的事情他也插不了手了,隻能祈禱盧大人能力出眾,把這件事儘早查個水落石出,四郎才能夠更快地出來。
張杏花知道趙氏心裡難受,但三郎這會兒也才剛回來,在外頭奔波了一天了,也累著呢。都沒讓人家好好休息,逮著就問個不停,張杏花道:“老二媳婦兒,先讓三郎回屋吧,該說的都說過了,餘下的隻能等了。”
趙氏從得知消息開始每日都哭,眼睛都哭腫了,卻一點法子都沒有,如今隻能指望宋聲。
聽到婆婆的話,她這才趕緊把眼淚擦了擦道:“婆婆說得對,三郎在外頭奔波也累了,回家了就想好好歇歇。四郎的事就再等等吧。”
宋聲又寬慰了兩句,這才回屋裡去。
他這兩天的確挺累的,不僅身體上勞累,心累和精神上都很累。因為心裡惦記著事兒,昨天晚上睡覺都沒睡好,今天又一路從縣城裡走了回來,更累了。
一進屋他就沒什麼精神地倒在了床上,陸清在一旁看得心疼。
他坐在床邊,伸手在宋聲背上捏了捏,想幫他緩解一下疲憊。
“相公,這兩天累壞了吧?我幫你揉揉肩鬆泛鬆泛。”
宋聲那次回到家裡才覺得更踏實,他翻了個身側躺著,拉著陸清的手,閉上眼睛什麼都沒說,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陸清看他確實是累了,等他睡著之後,把爐子往邊上挪了挪,要把棉花被
給他蓋好,
靜靜地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
這才出去。
家裡的人因為四郎出事,一直都提不起興致。但畢竟到年根兒了,過年要用的東西都還沒買齊,他得在家幫忙操持著。
一上午陸清幫忙殺了一隻雞,把毛退乾淨之後清洗一下,最後拿了根細細的麻繩把兩隻雞爪子綁起來吊在了外麵牆上凍著。
天氣冷,放在外麵有冷凍的效果。等過幾天可以直接炸雞塊或者是燉雞吃都可以。
雖然知道這會兒大家都沒什麼胃口,但該弄還是要弄的。相公不是說了嗎?現在隻要等著真相大白,四郎就能回來了。
他在心裡暗暗祈禱著,現在也能夠趕緊查破此案,千萬不要拖到過年之後。不然今年這個年,他們家是過不好了。
城裡的火鍋鋪子還沒關門,宋聲回來之前特地跟小舅舅陸鳴交代了,一旦這件事官府有什麼動靜,趕緊跟他們知會一聲。
有陸鳴在縣城裡盯著,宋聲放心許多。接下來的事情他也插不上手,隻能靜觀其變了。
兩天之後,陸鳴讓人捎了個信兒回來,說是官府抓到了王家寶。
但是,王家寶已經死了。
官府發現他的時候,已經在水裡泡了兩天了。要不是外麵有人偷偷去河裡砸冰摸魚,還沒那麼快發現王家寶的消息。
捎信兒的人走了之後,宋家的人都非常吃驚,“啥?王家寶這個渾小子沒了?”
雖然前兩天趙氏一直罵罵咧咧地說要去找王家算賬,讓大家也都看看王家寶究竟是個什麼混蛋。
可不過是兩三天的時間,人就突然沒了。饒是因為宋成闖禍的是傷心的趙氏乍一聽也覺得心裡不大好受。
畢竟是個活生生的人,還是他們鄉裡鄉親看著長大的孩子,就算自己心裡再怨恨她坑騙了兒子,可現在人家人都沒了,趙氏怨恨的情緒也提不起來了。
“人是怎麼沒的?”宋聲問道。
“聽說是掉進河裡淹死的。城裡都有一家靠賣魚為生的人家,雖然河麵上結了冰,但為了多掙點錢,就去冰麵上把冰鑿開,想著再抓一些魚上來。結果剛到河麵上,就看到冰塊底下有一個人臉。把人家嚇得不輕,撒腿就跑。還是家裡的孩子天真膽大地指著那個人臉說了一聲那裡有個人,這人才去報官的。”
“看那小夥子年紀輕輕的,沒想到卻失足掉進了水裡,這冬天冷得跟啥似的,掉進去還不得被凍死呀?”
捎信兒的人說完之後就走了,宋家的人一時之間都有些消化不來這個消息。
就連宋聲都十分驚訝,王家寶這算是被滅口了嗎?
要不然怎麼可能才發了通緝令,人就死了。怎麼想怎麼可疑。如果真的是背後的人殺人滅口,那說明他們查的方向是對的,再查下去可能就要有重大發現了,不然對方也不至於在這個節骨眼上急於滅口。
原本正在哭哭啼啼的趙氏這會兒驚訝得也哭不出來了,四郎雖然在牢裡關著,但好歹人還在呢。再看看王家寶,人都沒了。
他們家得到了信兒,知道王家寶沒了。王家的王順也得到了消息,不過他們是衙門的人特地過來喊他們去認屍的。
王順夫妻倆聽了之後,整個人都暈厥了過去。他們家明年就要蓋房子了,要蓋十幾間青磚大瓦房,到時候就要家寶娶妻了。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官府的人是不是認錯了?他們家家寶明明是在外麵做正經的跑船生意,怎麼會突然人就沒了?
“官差大人,您是不是認錯人了?確定是小兒王家寶嗎?”
“㈤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就這樣,王順夫妻倆跟著兩個官差去了衙門的停屍房。
現在是冬天,屍體都被凍僵了。停屍房裡麵也沒有屍體腐爛的味道,不過味道也不是那麼好聞罷了。
“就是這個,你們看看是不是你們的兒子王家寶。”
眼前的草席上躺著一個人,上麵蓋了一層白布,被泡得浮腫又蒼白的手從旁邊的白布底下露了出來。
王順的妻子王萍腿抖得都要走不動,勉強撐著身體,蹲下身子,伸出一隻手,顫巍巍地掀起白布的一角,緩緩揭開,底下躺著的人一點一點地出現在他眼前。
熟悉的麵容,刺激著她腦海的記憶,這就是她的好兒子王家寶。
王家夫婦倆失聲痛哭起來,好好一個兒子就這麼沒了,他們是造了什麼孽啊?一輩子在田裡麵乾活,老實本分地,到這個年紀了還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大人,我兒子平日裡在家很孝順的,又懂事又乖巧,如今卻平白沒了性命,求大人為我們做主啊!”
王萍直接哭得暈厥了過去,王順也傷心得厲害,看到妻子暈了過去,他哭得更厲害了。
一邊哭一邊大聲道:“求縣太爺為我們做主啊!”
盧鈺自然聽說了這邊的事,王家夫婦剛被叫來沒多久,就有人過去稟報他了。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河裡發現了這具死屍的確是王家寶。至於他是怎麼死的,還得等仵作進一步檢驗才知道。
到底是失足跌落水裡淹死的,還是被有心之人殺人滅口的,等到檢驗過之後自會知曉。
現在王氏夫婦哭著喊著說兒子死得冤枉,直接蹲在衙門不走了,非要讓還他們一個公道。
盧鈺聽說這個王家寶平日裡在家孝順父母,如今突然沒了,王氏夫婦有這等反應也是人之常情。
盧鈺安撫了他們幾句,說是一定會找出殺害他們兒子的真凶,他們這才同意回去。
本來走的時候還想把王家寶的屍身一塊帶回家的,但仵作還沒驗完,但是不允許他們把人帶回去。王氏夫婦最後隻好先回去了。
畢竟官差來過了,現在村子裡的人幾乎都知道王家的大兒子王家寶人沒了。
有的
說他經常在行船的水上發橫財,這是遭了橫禍了,還有的說他這是走路的時候不小心失足跌進去了。
反正說什麼的都有,不過大家也都是回家了之後在家裡麵偷偷說的,誰也不敢當著王家人的麵提這個事。
聽說王家寶的奶奶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直接暈倒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現在不僅王家寶死了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村子,就連宋成被抓進了官府大牢裡的事也傳遍了村子。
兩個人都是走水路行船的,現在一個死了,一個正在大牢裡蹲著,大家又開始紛紛猜測,說是水鬼來索命了。
宋家隔壁的王家吃飯的時候也在悄悄摸摸說這件事兒。王嬸子道:“照我說呀,這船上的活就不能乾。你看看這一個兩個說是多麼掙錢的活計,再看看現在他們的下場,這都是報應。”
“?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王嬸子知道王順一家子這會兒心裡都正難受著,她是不敢往人家傷口上撞的。
但隔壁的宋家她還是敢說幾句的,“你看看老宋家這兩年多神氣啊,走個路都恨不得鼻孔朝天了,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發的不義之財?要不這宋成怎麼被抓進去了?官府可不會亂抓人,除非他是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隔壁的張杏花剛好出來拿東西聽到了她說的話,隔著一個院牆罵道:“有些人整天就知道陰陽怪氣兒,有本事當麵說呀!誰要是真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就讓老天爺罰天打雷劈!”
王嬸子不敢跟張杏花正麵剛,聽見這話,雖然心裡梗著一根刺,但她忍了忍,還是沒還嘴。
經過之前鬨的那些事兒,家裡的婆婆和丈夫對她已是大不如從前,她現在總算是懂得了收斂。
張杏花本來心裡就窩著氣,這會兒終於有了撒氣的地方,要是王嬸子敢回嘴,她就罵她個狗血淋頭。
可沒想到等了好一會兒,隔壁卻沒聲了。
大概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有了王家寶的事情,趙氏這兩天總算沒有再哭哭啼啼的了。
他們家四郎還在大牢裡麵蹲著,慘是慘了點,但好歹命還在呀。再看看王家的那個王家寶,跟三郎一樣大的年紀,現在人都沒了。
不得不承認,正是有了這個對比,趙氏的情緒比前幾天好太多了。
不然出去讓人瞅見了,也隻會說人家死了兒子都還沒哭這麼慘,你兒子都還活著呢,哭這麼慘給誰看呢?
又是幾天過去,宋聲一直都在關注著官府的消息。眼瞅著離過年隻剩下六七天了,陸鳴把火鍋鋪子都關了門,打算回家過年了,宋成涉及的這個事兒還沒有什麼結果。
陸鳴把鋪子裡的所有賬都盤點了一下,該給梁又明的分紅,他親自送了過去。
剩下的都是宋聲的,他是鋪子裡的掌櫃,也是宋聲花錢雇的,結算之後他的工錢和業績都是由宋聲這個郎婿來發。
鋪子關了之後,玉哥兒他們也都回
了家。之前得知宋成被抓進大牢之後,在鋪子裡幫忙的宋家人都魂不守舍地為他擔心。
給客人上菜的時候都不專心,還上錯了幾個。好在這些菜都是涮菜,就算是拿錯了也沒關係,再重新換上去就行了。
宋聲和大嫂他們一到家就開始仔細地問這個事兒什麼情況了,得知官府這邊還沒有消息,他們也跟著擔心起來。
大家都覺得,今年這個年算是過不好了。宋成這個年,十有八九要在牢裡麵過了。
一想到這個,全家裡人心裡都一陣難過。
宋老二一開始罵都罵了好幾回,說宋成自不量力,壓根就不適合出去做這種活,還非要逞能,沒有兩把刷子就敢攬活,現在弄成這樣,蹲進了大牢裡,真是活該!
可罵歸罵,到底是自家的孩子。先把人救出來再說,等人回來了,再好好教訓也不遲。
眼瞅著一天又一天過去,還是沒什麼消息。
王順那邊已經開始辦喪事了,官府兩天前把兒子的屍體給他們送了回來。
仵作已經驗完了,說他的確是淹死的。
王家的人雖然不信,但也沒有證據,隻能先把兒子葬了,讓他入土為安。
當然仵作的結果並不隻是單單說他是被淹死的,因為在他的後頸處還發現了一處淺淺的掐痕,他應該是被人捏著後脖頸,按到水裡淹死的。反正不是自然失足窒息而死。
簡而言之,王家寶是被滅口的。
順著這個線索一路向上查,終於在過年前兩天,官府終於查到了在背後操縱這件事的人。
得知官府查出了真相之後,宋聲急急忙忙又進城了一趟,直奔縣令大人府上。
盧鈺親自來見了他,這個時候宋聲過來,他知道他來問什麼的。
盧鈺道:“你給的線索很有用,我飛鴿傳書給家族的人,讓他們提前在梧州那邊部署攔截,果然玩到了兩艘船,在船的船底收獲了運河中心無故消失的官鹽。”
宋聲一聽,這是好事啊!官鹽失而複得,這得是多麼大的一樁功績,有了這件事,盧大人想必明年就能高升了。
“你說的那個王家寶,幾天前就被人滅口了。本官讓人順藤摸瓜查了一下,終於查到了幕後黑手。說起來,這個人好似跟你們家還有幾分淵源。”
“誰?”宋聲很驚訝,跟他們家有淵源,他實在想不到是誰。
“杜明。這個人你認識嗎?”
宋聲一聽說是杜明,心裡更驚訝了。之前跟杜家定親後,他就有聽說杜家大郎是做船上生意的,半年就掙了不少錢回來,整個杜家在村裡也水漲船高。沒想到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在做這些違背律法的事了。
“我們家曾與他們家結過親,當時定親的是他們家杜家二郎。但因為種種原因,兩家鬨得還挺大的,索性退了婚。這件事附近幾個村兒應該都知曉。”宋聲道。
他說這話的意思,也在有意撇清關係。好在當時退婚的時候撕破了臉,他們家跟杜家撇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