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棠出去之後, 就把那個內藏乾坤的發簪告訴了雀白。
雀白先是震驚,進而十分懊惱。
他一錘桌子, 滿臉鬱色道:“我太大意了, 我根本沒想到一個平平無奇的發簪……”
他說著就抿了抿唇,不再言語。
就像他不懂一個身負秘密的人被抓之後就會毫不猶豫的自儘一樣,從來都自給自足甚少與外界交流的半妖一族根本不明白, 像這樣的人, 身上的每一塊布料或許都內有乾坤。
妖族和人族交惡之後半妖一族不受兩族待見,曾經的老族長選擇隱世而居自給自足,保全了半妖一族, 但是同樣的, 當真正的危機來臨之時,這群半妖稚嫩的就像個孩子。
穆棠隻能安慰道:“有心算無心,你就算是想起來探查那個簪子了也沒什麼用, 在白青琅不注入靈力時, 那就是一個普通的簪子, 而且我懷疑這簪子可能有什麼自毀功能,若是彆人強行打開它的話, 怕也是什麼也得不到。”
頓了頓, 她老實道:“而且我覺得你想從他身上找的東西可能也不在那簪子裡, 否則他就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把那簪子給我們看了。”
從白青琅亮出那簪子開始,穆棠就知道, 無論雀白想從他身上找到什麼, 那東西必然不在那簪子裡。
哪怕最開始是在的,現在也不在了。
他拿出那簪子,隻是對穆棠他們的一個試探,試探他們可不可信。
若是穆棠流露出對簪子的半點兒意圖, 那白青琅或許都不會這麼輕信他們。
穆棠甚至覺得若是白青琅還等不來白狼一族的救援的話,他怕是要再死一次來保全那個“秘密”。隻不過人都是有求生的本能的,沒有選擇的時候也就罷了,現在穆棠把活路給了他,他哪怕狐疑,也想試試。
她這麼對雀白解釋了,本意是想安慰安慰他。
雀白聽著這些彎彎繞繞,聽的目瞪口呆。
一個發簪……居然還有這麼多心眼?
他並沒有被安慰到,臉色的鬱色更深了。
所以他是無論如何也玩不過白青琅對吧。
衛長偃見他神色鬱鬱,也好心地安慰道:“其實你也不過就是一開始刑訊他的時候就做錯了,但這也不怪你,人畢竟都有第一次嘛,你要是想學習刑訊的話,我倒是可以教教你,比如你剛把他抓回來的時候,你可以先這樣……”
穆棠眼見著衛長偃開口就要把純潔的半妖一族族長往黑深殘的方向帶,深吸一口:“衛長偃!”
衛長偃一臉無辜地轉過頭。
穆棠:“……你閉嘴。”
衛長偃就看著雀白,一幅十分遺憾的樣子。
雀白神色有些微妙:“你對這方麵……很精通。”
衛長偃矜持道:“何止是精通。”
“你可以叫我大家。”
雀白:“……”
在刑訊方麵成為大家,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他突然又覺得這群人不太靠譜了。
莫名有一種突然上了賊船的感覺。
穆棠趕緊把話題岔開,道:“咱們繼續討論那個妖族吧……總之,雀白族長,事到如今了,你若是想趁著這個大好的機會將你想要的東西從那兩個妖族身上找出來,最好先告訴我們,你想找的是什麼?”
雀白沉默。
他看著麵前的兩個人,像是在評估他們究竟可不可信。
穆棠肅著臉,儘量讓自己的形象無比高大正直。
衛長偃懶洋洋地對雀白做口型,示意這件事過後他們還可以在刑訊方麵多交流交流。
這個拖後腿的糟心玩意,穆棠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出去。
幸而雀白最終還是選擇開口了。
他沉聲道:“在白戾之帶領狼族占了我們半妖一族的領地之前,我們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幾百年,半妖一族的族長是我父親,我其實是少族長。”
“但就是五年前,白戾之被妖皇打到潰敗,帶領族人一路逃到了這裡,正好碰見了帶族人狩獵的我。”
他臉上浮現出一種似哭似笑的神情,啞聲道:“他偽裝成被人襲擊之後帶領族人逃命的普通妖族,向我求救,我愚鈍無知,居然就把他們帶回了領地之中,然後……”
然後就是一場對半妖一族而言的浩劫,看似無辜的可憐人露出了猙獰的獠牙,一個少年的善心變成了將他們一族推向深淵的催化劑,曾經與世無爭的地方轉瞬之間充滿了殺戮。
曾經的族長當機立斷,帶領一半自願留下的族人抵擋,給另一半族人換取了逃生的機會。
他在那一半族人走之前,將族長的位置交給了雀白。
麵對惶恐又愧疚的兒子,他隻平靜道:“善良不是你的錯,但你要記住今天,記住這些恩將仇報的豺狼,從此以後,這一半的族人交給你,你餘生的宿命,就是帶他們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你若是想贖罪,就活下去吧。”
雀白就這麼帶著族人東躲西藏,兩年前,才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
也是那時候他們才知道,那留下來的一半族人或許還活著,他們隻是被關起來來,不知道白戾之要對他們做什麼。
雀白不甘心,想救回自己的族人。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發現了一小隊妖族抓著幾個他們的同族,不知道要送去何處。
雀白當即就組織族人救人。
人是被救回來的,但誰都沒想到,這幾個族人在他們的秘密領地正常生活了幾日之後,突然之間性情大變,在領地內無差彆的攻擊同族,而且實力大漲,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雀白帶人阻止,卻換來了那幾個族人同歸於儘的自爆。
這次傷亡不少,他們被迫再次遷徙。
等一切都安定下來之後,半妖一族商量了一下,得到了一個結論。
白狼一族抓了他們半妖一族的族人卻沒殺他們,肯定是要用他們做什麼。
為了救出自己的族人,他們開始了整整兩年的謀劃。
雀白沉聲道:“白青琅是白戾之身邊最親近的人,很得他的信任,甚至在某些範圍內可以不告知白戾之就自己做決定,我們跟蹤了他一年多,發現他每個月都會往人族去一趟,而他每次回來,我們那些被抓的同族都會被帶出來幾個,不知去向。
可惜他很會隱藏,每次到了人族的領地,我們都找不到他的蹤影,但我們斷定,他頻頻前往人族,必然是和我們的同族有關!”
於是他們這次就摸準了他的行蹤,高價買了出自大能之手的爆破符,就等著俘虜白青琅,從他口中問出他們同族的下落,問出他們到底對他們的同族做了什麼。
可惜出了穆棠這麼個意外。
可惜他們畢竟經驗太淺,白青琅一被抓進來就一心求死,他們為了問出真相又不敢讓他死,就這麼僵持到了現在。
然後就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麵。
白青琅遲遲不歸,白戾之那邊終於發現了不對勁,要找到他們半妖一族的藏身地了。
穆棠聽得若有所思。
最開始,那個狐族青年柳逢是為了拿他們手中的禁地令牌,才來到了問道宗,但因為靈石的關係,被他們給扣下了。
那時候,白戾之正以“看看妖皇也在關注的新麥種”為借口,派白青琅去人族。
所以他來人族根本不是因為什麼新麥種,而是在人族聯係什麼人,順便看看新麥種嗎?
她摸著下巴,“妖皇那邊把白狼一族看得這麼緊,白青琅每月去人族一次還不惹人懷疑,一定有什麼看似正當的借口,或者是人族那邊被他聯係的那個人給出的什麼特殊途徑,畢竟不可能每次都像這次一樣,有合適的借口讓他去人族。”
雀白揉了揉額頭,啞聲道:“我們隻是想知道白青琅到底在聯係誰,他們又對我們的族人做了什麼。”
穆棠看了他一樣,平靜道:“事到如今,你隻能選擇信我。”
雀白苦笑:“是啊,事到如今,我隻能選擇信你。”
穆棠當機立斷:“那好,今夜我和衛長偃做戲救出白青琅和柳逢二人,我們一走,你們立刻舉族搬遷,躲避白狼一族的追蹤,在去到白狼一族之前,我們會想辦法搞清楚他這麼費儘心機,到底從人族帶回了什麼。”
雀白皺眉:“可是仙子,那白青琅心機深重,他未必……”
穆棠輕笑一聲,打斷他,道:“他心機深重沒關係,我們的目的又不是他。”
“柳逢。”她道:“身上有這麼隱蔽的藏東西的地方,他肯定帶回了什麼,但這東西現在未必在他身上,他在被抓進來時,給了柳逢。”
他是白狼一族白戾之的心腹,但柳逢可什麼都不是。
一個順帶被抓起來的冤大頭,誰會在意他呢?
他隻要吸引了火力,保全了柳逢,也就保全了他帶回來的東西。
還真是忠心耿耿。
所以,他們隻需要在“救”他回白狼一族的路上,在他做不了什麼的這段時間內,從柳逢那裡知道他究竟帶回了什麼,再悄無聲息的放回去就是了。
哦對了,他們也是時候把燕行他們接出來了。
穆棠就順口問道:“燕行他們現在在乾什麼?”
雀白就出去問了一下自己的下屬。
然後他回來,神情複雜道:“他們正試圖用窩窩頭挖地道逃跑。”
穆棠懵了一下:“窩窩頭?”
雀白委婉:“他們第一天吃的窩窩頭,稍微硬了那麼一些。”
穆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