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人的聲音, 穆棠聽見了,白青琅也聽見了。
一時之間,蛙跳跳的自己極度痛苦且饑餓的白青琅怒從心中起。
這集賢園裡,這群人聯手折磨他也就罷了, 居然連吃飯的權利也要給他剝奪嗎?
他猛然一轉頭, 就看到穆棠和衛長偃兩個人正不遠不近地看著他, 雙雙麵無表情, 唯有嘴巴在十分詭異地嚼嚼嚼。
衛長偃甚至還若有所思地看著那桌子上他僅剩的一盞銀耳羹。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啊!
你們兩個是真的不是人啊!連病號的吃的也偷嗎??
白青琅怒發衝冠, 當場就要和他們理論理論。
在他的設想中, 他應當氣勢洶洶地走過去, 駁的他們啞口無言羞愧難當, 最後灰溜溜地和自己道歉。
但現實是, 一大早一萬個蛙跳加上沒吃飯,根本就撐不起他兩米八的氣場, 再加上怒急攻心,他剛往前走了兩步就覺得眼前一黑,隨即白眼一翻, 當場就厥過去了。
穆棠:“!”
她驚疑不定:“碰瓷?”
一旁邊嗑瓜子邊替他數數的幾個集賢園修士也驚的站了起來。
藏狐兄妹深感費解:“不就是吃的沒了嗎?這白狼一族……心理這麼脆弱的嗎?”
昏倒的白青琅原本還有些意識,想掙紮一下,聽到藏狐兄妹的話, 一時間怒火燒心, 暈了個徹徹底底。
眾人還在評價著白狼一族的心理素質,唯有那仆人驚恐道:“白青琅大人!大人!完了……大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我還有命在嗎……”
那仆人臉上充滿了恐慌。
指指點點的眾人不由得一頓, 忍不住麵麵相覷。
那仆人卻忍著恐懼,猛地撲了過來,徑直撲倒在葉紫腳下, 哀求道:“葉大人,都說您雖是毒師,但確實醫毒雙絕,您就行行好……”
葉紫微微一怔,反應過來之後卻是麵無表情,顯得相當無動於衷。
穆棠想起這姐妹“美豔狠辣,毒術一絕”的人設,也怕她真的見死不救讓白青琅就這麼死在這兒。
當然,他死在這裡沒關係,牽連無辜的人就不太美了。
她開口勸道:“罷了罷了,葉姑娘就救一救吧,來都來了。”
她一開口,那冷若冰霜的肖寒像是也找到了組織,冷冷淡淡道:“寄人籬下,彆招惹是非了。”
藏狐兄妹也小聲道:“他要是死在這兒,那白戾之會不會找我們麻煩。”
一人一嘴,葉紫神情就略微有些動搖,像是被他們說服了。
她上前,深吸一口氣,道:“如此,那我就試試吧。”
說罷她就蹲在了白青琅身前,開始在自己的儲物戒裡掏來掏去。
這種大毒師一展醫毒絕術的機會,也不是人人都能看得到的,眾人都不由得屏氣凝息。
穆棠也好奇地湊過去。
然後就見這位大毒師在儲物戒裡掏了半天,最終掏出一個小瓷瓶來,看也沒看地就要塞進白青琅嘴裡。
穆棠眼尖,連忙道:“葉姑娘,你拿的這瓶好像是瀉藥啊!”
葉紫一頓,低頭看了一眼。
瓶肚上標了一行小字,“瀉藥”二字寫得明明白白。
葉紫沉默片刻,理直氣壯道:“對啊,有什麼不對嗎?我這一瓶瀉藥下去,他不醒也得醒,不一樣達到目的了嗎!”
這一番話說得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一瓶瀉藥下去,他醒了還能活,不醒的話,無論活不活都是社死。
毒啊,好狠毒的一招,當真是殺人誅心!
眾人看葉紫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藏狐兄妹自以為小聲的肅然道:“不愧是大毒師,我今日才知道,這毒師原來指的不隻是毒術,還有那一顆狠毒的心啊!”
連肖寒這等波瀾不驚的,看向葉紫時神情都充滿了複雜和敬畏。
可謂是一語成名。
而穆棠卻站在葉紫身後,眯著眼睛看著她。
剛剛她提醒葉紫她拿的是瀉藥的時候,她怎麼一幅……對自己手裡的藥不是很熟悉的樣子?
一個大毒師,哪怕是她真的想用這種方式讓白青琅清醒,但會出現這種一幅不知道自己拿得是什麼藥的神情嗎?
穆棠若有所思。
而此時,葉紫已經利索地掰開了白青琅的嘴,毫不猶豫地就把半瓶瀉藥倒了進去。
看得眾人相當的敬畏。
她卻麵無表情地鬆手:“好了。”
然後,眾人就這麼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白青琅。
藥效發揮的相當快。
隻一會兒的功夫,穆棠就見躺在地上的白青琅神情痛苦,麵色猙獰了起來。
然後他就當場表演了一個垂死病中驚坐起。
方才還生死不知的青年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無比的清醒。
他捂著肚子,痛苦道:“廁所、廁所在哪裡……”
仆人連忙道:“大人,最近的茅房要穿過兩個院子……”
白青琅拔腿就跑。
仆人連忙在身後追著,“大人!大人啊!等等我……”
眾人沉默地看著他們遠去,又神情複雜的看著葉紫。
葉紫嘴角抽了抽,一張冷漠的臉險些繃不住。
衛長偃適時道:“那瓶瀉藥我認得。”
眾人立刻就看向了他。
衛長偃幽幽道:“那瀉藥,喝上一滴都能讓一個築基期的修士脫水三天,而今你一次喂了半瓶,哪怕白青琅是妖族的體質、元嬰期的實力……”
他意味深長:“果真是大毒師啊,如此兵不血刃,既不要他性命,又能讓他記憶終生,衛某果然還有得學。”
葉紫這次似乎連腿肚子都抖了抖。
但她仍舊強撐著道:“基本操作罷了!”
眾人看向她的視線就更忌憚了。
看來這毒師,果真是輕易招惹不得。
白青琅走了,眾人也漸漸散去。
葉紫見狀,抓住機會就要離開。
穆棠卻叫住了她。
葉紫一頓,轉頭,麵容冷淡:“做什麼?”
穆棠溫和道:“是這樣的,我大師伯被接過來之後,身上總有些不舒服,不知道葉仙子可否給我兩瓶調理身體的丹藥。”
葉紫轉頭,直接一口反駁:“沒空。”
看上去相當的不近人情。
穆棠也不生氣,就在背後看著她的背影。
看了片刻,她突然問衛長偃:“你說,她是真的冷淡不想做呢,還是說……這個毒師,她對自己的藥其實根本不太熟悉?”
身後半晌沒聲。
穆棠轉頭,就見衛長偃正光明正大的把那一盞銀耳羹端了過來,若無其事地遞到她手上:“還渴嗎?”
穆棠:“……”
996在她腦海中語氣毫無起伏:“看啊,他雖然在正事上屁用沒有,但他還記得你渴呢,他真的,我哭死。”
穆棠麵無表情:“你閉嘴。”
而此時,一路保持著高冷表情的葉紫冷靜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冷靜的關上了門,又冷靜地設置了一個隔音咒。
然後她就轉身一把抱住自己,發出了鬼哭狼嚎。
夭壽啊,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她,葉紫,一個剛出道的……體修。
和毒師沒有半毛錢關係的體修。
不,或許還是有關係的。
但這關係隻不過是她剛出師門時一時手賤,救了一個倒在路邊看起來半死不會的男修。
很多話本子都告訴我們,路邊的男人不要撿,否則下場就會和她一樣。
她救了那修士,那修士清醒過來之後,不僅不覺得感激,反而反手就要滅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但是幸而,那男修身受重傷,實力沒剩多少,一身毒功實戰不出來,隻能使用儲物戒裡的毒物。
而葉紫是個體修,體質相當強悍,本來觸之必死的毒藥,她硬是多撐了一會兒,而就是這一會兒的功夫,她撐著一口氣,趁其不備一拳將那男修的腦袋錘了個稀碎,然後連忙去翻他身上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