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的, 穆棠就是老板們最討厭的那種員工。
你和他談情懷,她和你聊待遇,你和她講利益, 她讓你提工資。
工資工資工資。
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眼睛裡就隻有工資。
白戾之自認禦下有術,否則的話, 他也不會讓那麼多人跟著他一起反叛妖皇了。
他把自己身邊的人分的很清,像白青琅那種忠心耿耿的,定期和他談談感情聊聊情懷,你年不給他漲工資他也會肝腦塗地。
但像是狐族那種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跟著他的,則像是收攏到身邊的一條野狗, 非要給上一棍子再扔一塊肉, 他們才肯老老實實地當狗。
是人都有欲、望, 有弱點, 他就是靠著這些弱點, 將身邊的下屬拿捏的死死的。
但這些人, 和眼前的穆棠都不一樣。
他一生招攬了這麼多下屬,從未失手, 而今他明白, 他終究是碰見最難對付的下屬了。
——沒有感情, 也沒有情懷,不求權利地位,一心隻想搞錢的。
換而言之, 除了錢,她沒有弱點。
但是現在大業未定,他處處都要花錢, 好巧不巧的,他什麼都不缺,就是卻錢!
白戾之;“……”
他溫和道:“不如聽聽謝公子和燕公子的意見?”
於是他們都看向了兩個當事人。
二人:“……”
他們覺得自己就像兩隻待宰的豬,穆棠是賣豬的,白戾之就是買豬肉的。
唯一不同的是,穆棠賣他們隻不過是想敲詐一筆,而為了日後還能用他們敲詐更多筆,她是斷斷不能讓他們輕易嘎掉的。
但是白戾之就不一樣了,落在他手裡,那就真的變成一塊肉了。
而現在這個借調的合同,就是他們不會從豬仔變成豬肉的保障。
兩人沉默了半晌,謝蘊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穆棠的衣袖,定定地看著她,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他道:“師姐,這個所謂的借調是有期限的嗎?我們有生之年,還是能被借調出來的吧?”
996聽得唏噓不已。
它感歎:“自從遇見了宿主,男主成長的可真快,居然小小年紀就已經明白了借調這一行為最本質的問題。”
無數打工人怕借調怕的是區區隸屬關係的變更嗎?
他們怕的是這一借調,就再也回不去了啊!
穆棠一頓,溫柔笑道:“怎麼會呢,我一定會讓你儘快回來的。”
事到如今,謝蘊不知道這句話是該信還是不該信。
他們對視一眼。
最終謝蘊深吸一口氣,道:“那就簽吧!”
穆棠看向了白戾之。
白戾之隻能:“……簽。”
於是,謝蘊二人就像兩個真正的豬仔,眼睜睜地看著穆棠歡天喜地的簽了借調合同。
謝蘊和燕行失去的自由,白戾之失去了錢,隻有穆棠一個人賺得盆滿缽滿。
收起了合同,穆棠甚至意猶未儘道:“大人,既然借調合同都簽了,那咱們的麥種尾款……”
有了穆棠這買師弟賺錢的事跡在前,白戾之毫不懷疑,她提這一出,還是為了錢。
他深吸一口氣:“這個不急……”
穆棠為難:“我們買賣人,大人不讓我把這單做完,我沒法脫身啊。”
白戾之心情不怎麼好:“那我就讓人給你結了尾款,可好?”
穆棠笑眯眯:“那是自然的。”
她若無其事:“既然尾款結了,我也不是那等不講誠信的人,大人可以把你們這裡的半妖叫過來了,我教他們種植麥種。”
白戾之就眯起了眼:“穆仙子很在意半妖?一定要讓他們學習種植?我的錢既然給了,仙子何必在意東西到了誰手裡呢?”
穆棠眨了眨眼睛:“我還是個很講誠信的商人的,大人流程沒走完,我怕以後起糾紛,我可不占理。”
說來說去,還是她那套商人的思想。
白戾之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突然一笑,道:“我手下的半妖們最近都在執行秘密任務,怕是不太方便露麵。”
穆棠就像一個隻想履行合同的商人一樣,若無其事道:“那讓其他人學也行,隻要我把我手裡的東西交了,大人認了便可。”
白戾之眸光一閃,道:“那我方才所言的狐妖一族的聖物……”
穆棠隨手就把儲物戒裡他們精心造假過的禁地令牌拿了出來,漫不經心的一拋:“隻要大人把尾款付了,我拿這個又有什麼用。”
白戾之看了她半晌,一笑:“仙子爽快。”
穆棠也笑:“做生意罷了。”
於是一直到借口帶謝蘊他們回去收拾東西,穆棠都隻字不提半妖的事,像是一個一心隻有走合同的無情乙方。
但穆棠離開之前,白戾之反而開口道:“我倒是突然想起來,我手裡倒真有幾個半妖尚且空閒著,就讓他們跟著穆仙子學吧,也總好過中間多生事端。”
穆棠可有可無,仿佛拿到錢之後她就不在意其他的了。
她頭也沒回,隨意揮手道:“大人決定就好。”
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路上,也不知道謝蘊二人是不是聽出了什麼端倪,興奮的滿麵通紅。
等回到院子,他們當即迫不及待道:“穆仙子/小師姐,這就是以退為進嗎?”
穆棠一腳踹過去:“以退為進你大爺!”
燕行表示很不解:“白戾之把半妖一族藏的這麼深,穆仙子一通話下去,他不還是把半妖給送來了嗎?難道不是仙子以退為進起了作用?”
穆棠冷哼一聲:“他白戾之要是長了你們的腦子,也不用擔心妖皇了。”
燕行精神一震:“啊?這是誇我們很聰明,要是放在白戾之的位置上連妖皇都手到擒來嗎……”
穆棠冷漠打斷:“不。”
“我的意思是,白戾之要是你們,他必然等不到反叛的時候,就得被人給玩死。”
被人身攻擊的二人;“……”
最終謝蘊認輸道:“小師姐請賜教。”
穆棠淡淡:“他讓半妖一族的出現在我麵前,就是因為他在懷疑我。”
兩人一凜。
穆棠漫不經心:“能糾結這麼多人反叛妖皇的人,不是個蠢貨,自從我提半妖起,就已經打草驚蛇了。”
兩人著急:“那你還為什麼……”
穆棠打斷他們:“但是現在,隻有先打草,才能驚蛇。”
她淡淡道:“白戾之是個謹慎的人,自從白青琅回來的路上落到半妖一族手裡之後,他就停止了一切動作,把他手裡的半妖藏的很緊。魔血分明已經到他手裡了,他卻耐心等著不用在半妖身上,他一天不去找半妖,我們就一天不知道半妖被關在了何處,他一天不動作,我們就得和他耗一天,還不如我來打草,驚他這個蛇。”
謝蘊艱澀:“但他已經懷疑你了……他要是對付你……”
穆棠輕笑:“凡是做過的,都會留下痕跡,他不管是想用半妖試探我還是想對付我,總歸是要出手的,他出手,我們就有機會,我怕的不是他動手,我怕的是他按兵不動啊!”
一番分析說完,眼前兩個少年已然是被震傻了。
這麼複雜的心眼,穆棠說得沒錯,他們要是站在白戾之的位置上,遲早得被玩死。
996涼涼道:“彆傻了孩子們,在穆棠手底下,你們難道沒有被玩死嗎?”
燕行一無所知,他甚至感動道:“原來是我們錯怪穆仙子了,穆仙子才是步步為營殫精竭慮啊!”
他沉思:“所以,穆仙子今日質疑要將我們借調給白戾之,還簽那什麼借調合同,其實也是彆有深意。”
穆棠:“……”
她麵無表情道:“……是。”
於是兩個人就信了。
996:“……”
它怒吼:“這不就是很普通的資本家壓榨員工現場嗎?穆棠,你有什麼深意?你告訴我你有什麼深意!有人會信嗎??”
穆棠神情鎮定,上前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冷靜道:“我對你們……寄予厚望,你們是我計劃的一環,所以在今後的日子裡,你們一定要……好好乾。”